长清言罢回身,不需要回应,也不关心他们走没走。
走远了,段临才小声埋怨云洗:“你可真要命。把人家扮成那个样子。”人虽然还是一个模样,感觉却天差地别。
段临想了想又说:“你倒图省事,从姓名到长相都复刻了。但我们总归是要来三危山,我见了本尊,你还怎么瞒?”
“一时情急。我也不认识几个人,总不能用朱鹤宁的脸。你提出了假设,我顺水推舟而已。”云洗不以为意,“大不了来了之后给你施个障眼法。”
段临皮笑肉不笑:“又骗啊。”
云洗闭上嘴巴,又选择性地聋了。
段临想起来,云洗那混蛋最开始在他那挑挑拣拣的说要拿东西拜访别人,他还暗自揣测过是不是要找人帮忙,结果假“长清”来了之后云洗没提灵丹的事,段临也就忘了。云洗这谎扯得漏洞百出,他自己一头扎进去,只看到“情敌”二字,属实是一叶障目,傻得可以。
段临问:“你究竟找长清做什么?”
云洗:“找他帮你看看。”
“帮我?看什么?”
“水系灵兽有调和疗愈之能,你说看什么。”云洗又说,“你身体那么差,又不修炼,风大点都能把你吹散架,我只能多操点心。”
段临站住了。他张了张口,说不出话,于是选择闭嘴,把云洗抱了个满怀。
云洗在他臂间僵成了一个木桩,嘴上还不忘嘲讽他:“你有没有见过世面?”
段临不理会。三危山上没有虫鸣,只有飞雪打着旋飘落的簌簌轻响。他在这样的寂静里一遍遍想,我好喜欢你。
我好喜欢你呀。
过了会,云洗干巴巴道:“哦,看来是没有了。”
也不知道是谁耳朵红了。
直到段临觉得再抱下去云洗要开口骂他了,才恋恋不舍地松了手。
云洗对他好,他还占云洗便宜。唉,真是……
真是太幸福了。
雪地里坐落着一座二层小楼。雪花悄无声息地落到屋檐上,又悄无声息地洇开,没留下半点水渍。屋内虽没生火,气温却十分宜人。
段临看着摆设愣神:“这有点……空。”
自外观察,这座小楼雕梁画栋,有模有样;但屋内却分外素静,无楹联、无匾额、无书画屏条,只一张八仙桌并几把椅子空落落地放着,周围余处大块空地。
云洗瞥他一眼:“这是梧桐木搭的。”
段临顿时觉得“陋室”也不陋了,氲满了神木的芬芳,每一寸纹路都写满了青鸾的格调。
云洗:“有翼一族不喜拘束。青鸾真身栖于天地,这是待客用的。”
段临懂了,长清的待客之道就是“有得你坐就行了”。
正说着,云洗眼尖瞥见长清走过来的身影,让段临先坐,自己去找长清先说几句。段临自然没意见。
长清见到云洗独自出来,和他交换了个眼神,便也跟着往外。在长清开口前,云洗先布下了隔音咒。
长清视若无睹:“山下有人跟着你们,我挡了,没上来。”
“我知道。逍遥宗的人。”云洗道,“逍遥宗在我刚出来的时候帮了一把,我不方便出手。多谢。”
“逍遥宗帮你未必是好心。我是靠生灵之间的感应才知道你的位置,逍遥宗却到得比我还早,之后又提出帮你找溯魂器的材料,事出反常必有妖。”
云洗摆摆手,示意他清楚,不必说了。他简单道:“承我先祖的情吧。”
长清听罢,微微颔首:“有可能。”
逍遥宗如此执着于朱雀,是有原因的。逍遥宗的开山祖师曾与一名朱雀签订契约,发誓终生供奉,世代感念。逍遥宗能盛极一时,成为天下第一宗,离不开那位朱雀的庇护。而“承情”,不单指道义上的感恩,而是一种单向的强制协议,违者必遭命数反噬。
那名朱雀后来身居一族族长,算到千年后仅存的后代命中有此一劫,提前订立“承情”庇护,也算正常。
长清又问:“你是真不打算去逍遥宗了?”
云洗“嗯”了一声,长清就说:“那你找到别的朱雀骨了?”
“没有。只有族长的遗骨才可炼化,可哪来那么多朱雀族长?”云洗道,“举世遗存的,大概也就逍遥宗里的那一副。”
长清表情终于微变:“你不要朱雀骨、不炼溯魂器,等你禁术反噬了怎么办?你不要命了?”
云洗:“反正还有几十年。”
“总会来的。”
“那就来。”云洗突然笑起来,“你怎么和那家伙说一样的话,可别和他一样磨叽。”
长清道:“如果段临知道,一定也不赞成。”
云洗笑意渐敛,然而轻狂的笑意褪去,他神色中就显露出某种更坚定决然的东西。
他说:“又不是与山川同寿才叫活过。”
长清默然。过了会,长清问:“你强提修为,要承担这么大的代价,后悔吗?”
长清鲜少感慨,也绝不喋喋不休地劝诫,会这么问,是真的觉得遗憾。
云洗只说:“你没体会过无能为力的感觉,你不懂。”他声音忽然轻了,几乎像在喃喃自语,“眼睁睁看他挨打,却什么都做不了……他甚至要费劲来安慰我。”
拳头打在肉里的闷响……段临散乱吃痛的呼吸……识海里一遍遍重复的“我没事”……
“我这辈子——宁可早夭,也绝不再经历一次身不由己。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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