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铃。
广播体操的声音响了。
班主任在门口招手,叫他和副班长去办公室,有事情交代。
夏季,外头的日光很烈,江照雪在走廊上用手遮着脸,往办公室走,教室外头排满了长队,按着身高从矮到高,商容站在中间,偏后,不停地低头整理怎么都夹不好的校卡。
他往办公室的方向走,身后有开朗的笑声。
“待会儿学生会检查……”
“校卡戴了没?”
“戴了。”
“你看她的校服……好短,改过吧,待会儿肯定被抓。”
……
江照雪驻足,在清浅的光线下回眸。
男孩子高了很多,金色卷发落下些许,额头光洁漂亮,柔软的大眼睛忽闪忽闪,乖巧地站在队伍里。课间操的音乐响起,是西班牙斗牛曲,转学前的时候天天听,好似老旧电影的配乐。
在这布景中,商容像没长开的小狮子,小步跟着队伍转身离开。
办公室开了冷气,江照雪进去,班主任从座位上站起来,看着他说:“唔,学生证身份证都带齐了么?我让副班长带你去宿舍楼找宿管,拿钥匙。”
“带了。”
老付说:
“刚好,咱们班有个出国的。”
“男生宿舍床位空出来了一个。”
班主任长得很瘦,花白的头发,鼻梁上架了一个酒瓶厚的眼镜,因为近视过度,眼球有点外凸,人却很好说话,看得出来是个“无为而治”的。
副班长站在一边儿。
他是个男孩子,蛮高,微胖,不长的头发在脑后绑了个小揪揪。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江照雪,充满了跃跃欲试地跟他搭话的冲动。
“同学,你跟我一块儿?”
“嗯。”
两人转身,江照雪安安静静地跟着他往前。
理科班在学校的顶楼,两人要先下楼梯,再走过一面表彰墙,再往山上爬楼梯,才到了那铺满红色马赛克墙面的宿舍楼。
路过表彰墙时,江照雪脚步微顿。
他看着某个贴了照片的位置,薄唇轻轻弯了一下。
月考前二十的同学照片贴在墙上,商容的一张小小的照片贴在第七的位置,照片红底,男孩子惹眼的发色,在无数张牢狱犯似的照片里脱颖而出——
证件照能拍好看的不多。
他五官标致,好似一个美人坯子。
江照雪凑近,长指轻轻描摹照片上年少男孩子的轮廓。
“这是上次月考的成绩。”
副班吐槽道:“学校对外说不搞排名、每次考试成绩不公开,结果次次考完试开年级大会,还弄了两排表彰墙。”
“每个班都参与排名?”
“是的啊。”
副班长看着他,解释:“容容很厉害的,是我们班里唯一一个数学这么好的。”
“是么。”
江照雪低头,浓密的睫毛扑闪,唇轻轻弯了弯,继续往前走。
“你和容宝是不是认识?”副班长问。
江照雪瞧着他,眼底似是闪过某个情绪,可很快,他敛眸,轻轻说:“不认识。”
“我看你对他很感兴趣耶。”
副班长忍不住笑:“不过也是啦,他长的好看。”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副班点点头,表示理解,又观察江照雪的表情。
江照雪没解释。
副班长瞧着他,无数个起了个头的搭话方式被他咽了下去:老天,怎么会有这么难搭话的人?
可下一秒,他又释然了——
或许别人就是高冷吧……
有句话叫“不患寡而患不均”,江照雪似乎对谁都是这样,淡淡的,有那么点儿疏离的矜持,可他一想,也就理解了,这是别人性格嘛,他一点儿也不恼火。
“真不错。”
副班忍不住一笑:“你一来,我班就有俩美男了。排面啊。”
午休的时间,蝉鸣声声。
宿舍空调调到16度,四人间的寝室,上床下桌,靠着门的位置有饮水机,开关被人摁到制冷的功能,正午的时候,外头热烘烘的好似蒸笼,宿舍里却好似冰窖。
附中的理科班也分科,只不过高一的时候,大家还没看出来偏好,文理分科是在高二上学期。江照雪坐在教室,听了一上午的课,有点犯困。
回去的路上,还有人小声交谈:
“函数好难啊……学不会了。”
“f(x)是什么意思,我连这个都还没懂。”
“好抽象啊啊啊啊。”
江照雪:“……”
他挎着书包去找寝室,心里想,商容会在么?他们能不能同一个寝室。311。他低睫看了一下手里的钥匙,很小的一柄。
天空的边缘呈现一种泛黄的质感。
好似书页的边缘。
回忆一幕一幕,往前翻开。
他进了宿舍,寝室一个同学点着台灯吃泡面,满屋子都是老坛酸菜的味儿,底下铺了一本教参,《王后雄教材全解》,男孩子一只手捏着荧光笔,一只手画记号,嘴里吸溜着泡面。
江照雪轻轻推开门,一束白光从阳台照来。
宿舍有独卫,商容刚洗完头,包着毛巾出来。
他眼睛眯着,叫了声:“老徐,借张纸巾,我眼睛进水了。”
叫老徐的男生正是那个一直学习的。
他蛮瘦,小小一只。
“给,够不够?”
“够了,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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