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玥蛰伏的那些年, 这些暗卫也从未见过她,只是跟在钟怀则手下办事,可终其根本,卫若漓才是她们的主人。
这一点,确实是青月和玄画错了,她们辨不清自己到底是谁的暗卫,所以注定要受这一遭。
“还有,那日是谁进了朕的寝殿?”卫若漓再次问。
玄画犹豫了下,往旁边瞥了一眼青月,然后低头轻声说:“是……是钟怀珍,钟大人的……妹妹。”
卫若漓轻怔,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她拧起眉头,沉默半晌只淡声道:“下去吧,自去兵仗司领罚,两个月后再出来。”
青月、玄画二人无怨言,叩头遵了旨领罚,随即在大殿内消失。
半刻钟后,钟怀则从大殿外进来,看着窗前站着的背影,知晓她在等着自己。
青月、玄画是她除方芊之外,最看重的两名暗卫。两人不过十六七,两个月的兵仗司刑罚,连她都从来没有这样狠心过,可如今却为了一个师泱,轻而易举地就下了这样的命令。
她何其冷心,只将一颗心全都给了师泱。
这一切都在朝着背道上走,她不肯听人劝,一意孤行将人带到大梁来,甚至做了皇后,一旦师泱有异心,那将会是翻天覆地的反杀。她不信,届时师泱能有她的那份深爱与在乎。
如果她赌错了,赔上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还有万千大梁的子民。
钟怀则迈步上前,视线从她身影上移开,低头轻声唤她:“陛下。”
卫若漓良久未语,她凝望着窗外被风吹响的枝叶,仿佛在回忆从前,她淡淡开口说:“朕记得,和你还有怀珍,从小是一起长大的。后来十二岁那年入玥朝,你只身陪伴,与朕一同在大玥蛰伏苟且偷生了十年,细想曾经,朕在这世上,能相信的人,其实只有你一个人。”
她们不仅仅是君臣,更是出生入死的亲人。
她没了父皇母后,没有了家,没有了国,异国他乡处,只有一个怀则相伴,她们同是大梁的子民,是可以一起同生共死的人。
怀则于她,如同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永远都不会背叛于她。
钟怀则听见她说起这番话,往日那些岁月也如同昨日一样,浮现在她的眼前。
娘为姜氏一族奉献了一生,临终前,要她们姐妹俩对卫若漓生死不离,她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她们有超出君臣的情谊,可到底还是君臣,她无法违抗她的任何命令,不论何时,只要君要臣死,臣就不得不死。她深谙这一点,所以这些年来,不论什么样的命令,她都从未违抗过。即便在师泱这件事上,她明白她有太深的执念,所以走到这一步,她也没有多加干涉过。
因为知道,她没有资格。
钟怀则神色从容,她垂下双眸,温声说:“陛下能如此待臣,是臣的福气。”
卫若漓落下长睫,听出来这话里的疏离,她调转过身子来看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可一时又忍住了。
她不会与钟怀则闹得如何难看,有这一层关系,所以不论钟怀珍那日做了什么,她都不会再追究下去。
卫若漓开口:“事情过去,朕不会再提。叫怀珍回宫吧,别苑里自有人照料,就不用她劳心伺候朕了。”
除去师泱之外,旁人在卫若漓那里,一向都是恩怨分明,睚眦必报。
她看重于钟怀则,但却不代表怀珍可以免除一切刑罚,更何况连青月和玄画都未能避免,一个怀珍,仅凭昔日那些情分,只怕卫若漓早已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能看在钟怀则的份上,这样安排,已经最大的忍耐了。
钟怀则知晓她的脾性,没有多说什么,只垂首道:“臣知道了,明日一早便会让她回宫。”
说完,卫若漓就看着钟怀则退出了大殿。
月上中天,隐在薄云之间,白色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混着水榭内水声呜咽,有种清冷的味道。
已经过了子时了。
卫若漓拢了拢身上的薄衫,抬手刚要关上襕窗,忽然听见内殿传来一声惊喊声:“阿漓——”
卫若漓猛然怔住,抬脚就冲进了内殿。
殿内漆黑一片,师泱躺在床上,睁大双眼一眨一眨地盯着头顶帷幔,神色恍惚间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拂开帐帘冲进来的卫若漓。
“泱泱,怎么了?”卫若漓探身俯下来,两手半抱住她,担心地问道。
师泱心跳砰砰地,满头是汗,她发着怔,借着月色光亮看着眼前的面容,恍惚了许久才嗫嚅说:“我做了一个噩梦,梦见我掉进了河里。”
卫若漓抿唇,知晓白日里的事情,她是真的受了惊吓,她抬手半捧住她的脸庞,细细安慰她:“不怕,只是一个梦,没有水,我不会叫你掉进水里的。”
温柔的声音渐渐安抚了师泱的恐惧,她伸出双臂,贪恋地环住卫若漓的脖颈,将脸埋在她胸口,整个人抱住她,声音惘惘地,说:“你不要走。”
卫若漓失笑,扶住她的胳膊,不住地安慰她:“我不走,永远都不走了。”
她脱掉身上的薄衫,和身躺在师泱身旁,伸手将她抱在怀里,下颌抵在她额前,“不怕了,我陪着你身边,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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