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那句话，有些事情，到了恰当的时机，他自然会说与人听。
余清衡合上书，而后轻声问道：“不开心了？”虽然是废话。
晏星河猛地抬起了头，立即答道：“没！”
余清衡哑然失笑。他道：“不用这么紧张，没有……”他顿了顿，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从心里感受到了一丝无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
晏星河摇摇头，答道：“弟子没有不开心，弟子只是在想，到底要如何才能变成像师尊一样厉害的人。”
“……”余清衡忽然有些哑口无言，他心想这孩子现在才多大年纪呢，就敢说这种近似于异想天开的话。
余清衡没有回答他，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身为长辈兼师父，他应该明确地告诉晏星河这几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但如果仅仅作为余清衡与晏星河来看，他倒是更宁愿什么都不说，省得伤了人的自尊。
而晏星河似乎也并没有想要从余清衡那儿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余清衡也不明白晏星河是否早已明白。
若是问晏星河，那他会说，他当然是明白的。
只是，他不太想认命。——认命，那是人死了以后才做的事情。
就算再不可能，他也想试着去完成。
见晏星河一直低着头，似乎是在沉思什么的样子，余清衡也不知是在想什么，或许是觉得孩子一直闷在开阳也不好，也或许只是单纯地不想和那几个奇奇怪怪的长老再一起呆坐着一天就为了能够第一时间从水镜里薅出那些所谓的“天才少年”。
总之，在约莫半炷香的时间之后，余清衡对晏星河提议道：“开阳待了这么久也待腻了，再待下去人都要变成呆子了。不如我带你下山走走？”
晏星河显然还没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也不管余清衡到底说了什么，下意识地就回了个“好”字，直到片刻后反应过来，他才猛地抬起了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余清衡，颤抖着声音问道：“师、师尊，你说什么？！”好了，余清衡直到他很激动了。
于是余师尊很耐心地再重复了一次：“我说我俩下山去走走。”
晏星河挠挠脸，似乎显得很难为情，但他抑制不住稍稍扬起的唇角却暴露了他的一切心思：“这样不好吧……今天不是还有升仙大会么？”
晏星河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下过山了。
其实开阳的弟子除了下山去凡间历练之外，每个月都有一天可以下山，而开阳的长老们也会非常人性化地给弟子们发放保障人身安全的法宝和一些购买凡间物品所用的银两。
借由此次机会，弟子们可以下山好好游玩一番，放松放松心情。
首席弟子自然也不例外——沈红袖还有不少话本就是从凡间那儿买了的呢。
但好像只有晏星河是个例外，他自打来到开阳以来，除了必须的历练和其他事宜，他就从未下过山，甚至连无邪也不常出去。
下山的路太长太远。
他生怕一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所以此次余清衡说和他一起下山，其实是出乎晏星河的意料的。难得有这么一天，他可以去到凡间，见自己许久未曾见过的景色——也可以再不用担心，自己会找不到回来的路。
如此一来，又怎能不开心呢？
果然，小孩子就是藏不住情绪，余清衡心道，好懂得很。
但不知是不是余清衡活了这么久都没怎么闹过小孩子脾气，难得的也想幼稚一把，于是乎活了千余年的余师尊忽而大作惋惜状道：“是吗，你不说我都忘了，那真是太可惜了。那你准备准备，我们现在就去开阳大殿。”其实今天就是没他俩事，余清衡才敢这么说的。
余清衡已经不打算收徒了，他出不出场也就是事后和沈青烟说说的问题；晏星河就更不用说了，他身为大师兄的职责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仅剩的任务也排到的明天的第六关，只要不出什么意外，他偶尔想偷偷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晏星河哪能不明白这个道理呢，只是他平日正经惯了，师尊更是天天把“不食人间烟火”几个字挂在脸上（其实也仅仅是挂在脸上了），忽然要和师尊一起翘班，怎么看怎么觉得离谱。
但为了所谓的“人设”而放弃出去玩的机会，怎么看都觉得很亏。
亏到姥姥家了！
但话已经说出口，断没有再收回的道理。
就算知道余清衡是故意的，晏星河也只能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而后乖乖对余清衡道：“是。”然后下一刻，他便收到了来自余清衡的一个“板栗”。
“你怎么就这么死板，”余清衡也似乎有些无奈，“这个时候你不该求求我，说你错了，让我带你下山去玩儿么？”
第二十章 下山（难得人间游戏，集市花灯酒楼）
“呃……”晏星河有些不知所措地低下了头，耳边略微浮现起的淡红却暴露了他的心思。
“怎么？不想去啦？”余清衡笑笑，本来他一开始并不想这么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小孩不好意思说出口的样子，余清衡就难免带上了点想逗逗他的心思。
“自然、自然不是……”晏星河奋力抬起头，眼神一开始看着甚是坚定，可不过一会儿，余清衡就瞧见他眼中泛着的些许波澜。
余清衡却依旧举止从容，神情淡然，与晏星河强装起的镇定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晏星河咬了咬唇，眼神忍不住地四处乱瞥，就连指也在忍不住地颤。
余清衡道：“怎么，想清楚要怎么说了？”
晏星河垂眼，却还是道：“那便……不去了吧。弟子想明白了，身为开阳的弟子，还是要以师门任务为重……”
他嘴上说着顺从，眼里却满是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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