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淡淡地“嗯”了一声。
祝长舟果然还有下文:“今早周永英来了。”
“他来作甚?”我依旧没什么精神大声讲话,只轻声道,“他不该在镜湖城?他一出城,皇帝就能知道。”
“我猜是周元帅的授意。”
我惯会抓重点:“你猜?”
“不错,”祝长舟道,“他没有明说。但我觉得周家开始慌了,没有人想到小皇帝这么快下手。”
我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这么快下手,对周家来说也不是坏事。”
此时周家的根基还算牢固,若等皇帝手段成长,那些温水煮青蛙的消减磋磨恐怕更熬人。
我想过皇帝为什么那么迫不及待,根源就出在这天灾之上。灾祸一降,坊间便有些“天罚”的传闻,虽没明说成朝开国皇帝林更弑主谋逆,却也就是这个意思。
因此,新登基的小皇帝必须做出点什么来证明成朝是正统,他第一个下刀的便是周家。要拔除周家,又要把祝家拉下水,除了旧臣,又要培养效忠自己的新贵,我恰恰便是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最佳人选。
可惜,皇帝没有料到,我是祝家送到他面前的一枚棋子。祝长舟与我成亲时,约法三章里的头两件,都是暗示我这一步谋划——第一件“青云直攀、日转千阶”是要我不择手段往上爬,取得皇帝信任,获得百姓威望;第二件“洒扫门庭、谋以其方”是要我配合祝公爷告婿公案,塑造与祝家生隙、谋划家产的形象。
这里其实有一点不妥,就是我的形象塑造得忒有野心了,恐怕在得人心上就有些阻碍。若我不知这个身体的身世便罢,一但知道,就生怀疑——祝长舟她知不知道我是前朝遗女?若是她知,还给我立这个人设,就值得深思了。
我后来才想到,祝长舟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却不是以诸葛亮送锦囊的军师姿态,而是运筹帷幄的帝王布局,她日后岂会甘心做深宫之主,靠着所谓的外戚过活?
义父早已察觉的事情,我怎得迟迟不懂——她要的是一个听话的傀儡皇帝,要的是天下至高无上的权力。我后悔之前押着她低头跪服,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后悔自己操之过急,恐怕她已心生怨怼,开始计划怎样把我用完就丢了。
只是,我心中尚有一丝丝侥幸,挠得我心肝鲜血淋漓。
祝长舟听我说完“皇帝此时对周家下手,也不是坏事”,思忖一回道:“只是如此,祝家和陆家也该动了。”
外面说话不便,她点到为止,我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她提到陆家,就是说复国的事情要加速了。
所谓天时地利人和,只待一个好时机伺机而动,便可抟扶摇而上。想来这个时机不会远了。
我应了一声,又问:“你要拿周永英怎么办?”
她眨了眨眼:“晾着。”
“晾着?”
“我们不需要急,风筝线在我们手里。”祝长舟对我露出了近日第一个笑容,笑得像只偷吃没被发现的小猫。
我不由得也跟着笑了:“是极。”
她略微侧头听听四周动静,小声对我说:“我在朔荇见了你的义父,他助我离敌营,我助你登大宝。”
她后面半句没有说,我却突然领会了——她想说,“所以,你不必疑我。”
我尬笑了两声,思来想去不知道怎样解决信任危机,只好开诚布公地说:“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
她抬眼不闪不避地看着我:“凤位。”
我垂下眼睑也看着她:“只要这个?”
祝长舟弯了一下眼眸:“真要我提?”
“嗯。”
于是,她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我的胸口:“还要这颗真心。”
第39章 曾经沧海难为水
这个回答属实在我意料之外, 我神色明显一愣:“你说什么?”
她笑得天真:“妾要结两姓之好,要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我悸动的心闻言缓缓沉寂下来, 她哪是要与我厮守百年, 是要保证这后宫只她一人,这样外戚就会被祝家垄断。那句“妾要结两姓之好”说得弱势, 其背后的意思却是野心勃勃——她已经开始考虑立储之事,她要祝家和陆家两姓的血脉, 以保证祝家下一代的权力。甚至,这句话排在“一人心”前面。
她手段倒是活络,见并肩王的路子走不通,遍要走万世绵延的路。
祝长舟好似没看见我眼角笑意冷淡下来,依旧一派天真烂漫的神色,恍若和情郎撒娇的怀春少女。
我故意拿话激她:“你我成亲时, 你不是说要我‘鸾凤和鸣、长乐安宁’?倘若我偏偏要男妃、要子嗣呢?”
祝长舟立时道:“我祝家也有几个好儿郎……”
“祝长舟!”我不待她说完,厉声打断她, “你就半点——”
话说半句,我急促呼吸几下,把后面的话生生吞了下去。她能不假思索说出那种话, 定然是思考过这个问题,她要的只是祝家权力稳固, 这个方案自然没什么不妥。
但我就是恼她的不假思索,仿若半点不在意。其实早便知道我是剃头的挑子一头热, 何必自寻烦恼?
65/94 首页 上一页 63 64 65 66 67 6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