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未尽的半句话还是暴露了些情思,被她敏锐地抓住:“浚之, 你……”
我努力板着脸说:“我怎样?”
她眼神有点怀疑:“你刚刚是气我擅作主张?好像也不是……”
我并不看她:“我是气你只为祝家考虑,不为自己考虑。倘若我纳了祝家的男子, 有了亲生骨肉,你便如何自处?”
“果真如此?”祝长舟并不相信,“那浚之为何提起男妃之事?你在试我?”
我察觉出祝长舟与往日的不同来,这种话她以前只会在心里想想,哪里会问出口。这是个好兆头,我气顺了些,却不能说实话,只道:“你放心罢,那只是我信口胡沁,这后宫只会有你一个。”
“长舟非是小肚之人,实是我思虑欠妥,浚之若是真有心仪……”
我忍无可忍,又一次打断她:“不会有心仪之人了,毕竟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话脱口而出,便觉得不妥。哪里有曾经沧海呢。更何况这句话暴露太多了。
果然,祝长舟疑惑道:“曾经沧海难为水?”
我叹了口气,索性破罐子破摔,盯着她道:“嗯,曾经沧海难为水。”
她眼神有点变了:“既然有此沧海,何不纳入宫苑?”
“沧海非池中物,锁入深宫岂非暴殄天物,”我故作镇定,学着祝长舟说“妾愿结两姓之好”的口气,拉着她的手腕佯装玩笑道,“卿卿还不明白?后宫之主是你,堂前栋梁也是你。”
祝长舟怔了一下:“主公不必再试我,大业一成,妾便卸甲。”
完蛋,看来我的前科难消。
我苦笑一声,撒了手道:“你不信也是应当,且待来日。”
我一退,她便进:“哪里不信呢,只是这恐怕不妥,例来无有后宫干政的道理。”
“例来有女人做皇帝的道理?”我笑了,“你怎么时而前卫,时而迂腐?”
“前卫?”祝长舟不解,“是指前锋?”
“呃,是指你的所思所想超于常人。”
她便不再纠结于这个词,把话题转回去道:“这二者自然不同……”
我哪里想听这些,忙说:“总而言之,我陆一衡也是有些信义在身上的,自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先莫管其他,怎舍得让你消受那些口诛笔伐。”
话都说到这了,祝长舟自然顺势应承,眉眼弯弯:“那便多谢主公。”
我装作大度,酸溜溜地说:“若是你有心仪之人,也不是不可以……”
这回换她打断我,她用食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我的:“不会有了,要用真心换真心嘛。”
我虽然知道她没有什么旖旎的意思,还是不由自主地笑说:“如此甚好。”
我二人相视而笑,心思各异。我终于有机会问起一事:“说起来,周鸢娘究竟是何人?”
祝长舟终于露出点真心的笑来:“从来便没有周鸢娘。”
“什么?那当铺邻家糕点铺的李伯——”
“十两银子的买卖罢了,”祝长舟眨眨眼,“大人不会不知,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这个世道,什么口供买不到?”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变得干涩冷:“那周家家传的镯子也是假的?”
“原本是。”
“什么叫原本是?”
祝长舟取出一个镯子递给我:“周永英来找我,就把这个给我了。”
我接过镯子,五味杂陈:“这个镯子不是家传的吗,怎么这是要传儿媳?”
“醋什么,你知道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来求合作。”祝长舟嗔我一句,我倒舒坦了。
但我仍对祝长舟作伪证的事情耿耿于怀:“你假作周鸢娘,就是为了将周家的事摆到台面上来?周永英能找到你,岂不是也知道此事,周家还能够信任你吗?”
“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祝长舟道,“那位已经决心要动手了,周家就只有一条路。他们动我就是要受两面夹击,岂会作出这等蠢事?自然是希求周鸢娘能够翻了口供,他们才有回转喘息的余地。”
我思路清晰起来:“如此说来,你倒是做了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周家不找你,便可打压周家,若周家找来合作,就可以坐地起价……”
“是了,”祝长舟拊掌笑道,“这可是浚之的基业,我哪里能冒一丝险。”
说得倒是好听,我笑了一声:“这么说来,你是要助周家了?那镯子又是怎么回事,听着倒像周永英要你坐实一般。”
“非也,”祝长舟道,“我的人会寻机将真镯送到你们面前,这样一来,周鸢娘的谎言就不攻自破,届时抓我翻供便是。”
“恐怕没这么容易罢,”我道,“他们都是皇帝的人,合力掩盖也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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