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翻来翻去把纸页扫了两遍,又狐疑地看了白知秋几眼,还回来了。嘴上却是问查车的两个士兵:“查完没?”
“没东西!”那两个士兵回答。
于是领头的挥挥手,架着的刀兵齐刷刷收起,给他们让出足够通过的路。
白知秋捻着纸页,若有所思。
谢无尘直到入了城,才探头问:“路引?”
白知秋“嗯”了声,把那纸折了三四折,有展开,反复看了两遍,只道:“算是吧……”
“算是?”
他从白知秋手中接过纸页,看了两遍,才认出来,这不是官府的路引。
芜州羌州毕竟分属两国,哪有一张路引用到底的道理。但看那士兵的样子,又是认这张路引的。
谢无尘学的是表面功夫,掉书袋一个。一些不在明面上的东西与他无关,夕误没告诉他,他自然无从知道。
“这是苍郡商会的凭证。”白知秋道。
路引是官方文书,而今这种时候,想拿到难于登天。他们走这条商道从中苍沙洲的苍郡过来,经过齐郡又往芜州孟州去,连跨三国。时候久了,为方便,会拿苍郡商会的凭条。
中苍沙洲占个荒凉地,鸟都懒得看一眼。当年三方对峙,说着是个三不管地界,仍是一群秃鹫下的兔子,谁饿极了都要来逮一口。
兵荒马乱的情况下,有人能在这里站稳脚跟,后来又牵头聚起来往的商户,建立商会,拿出官府都给面子的凭条,自然是不可小觑的。
谢无尘没想那么多,一手缠着缰绳,一手顺手给白知秋画了张符递过去:“白师兄从哪来的商会凭条?”
“松月给的,齐郡查得严,没有凭条药材出不了城。”白知秋将暖炉放在腿上,手指慢慢点着:“方才在外面说哪里了?”他略回忆了下,继续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齐世子诛杀景王后,景王残兵退守孟州。与齐世子在孟州边界僵持了整整十余年。”
“天河河谷还在孟州南方。”谢无尘自然注意到了,“孟州能够自给自足,齐世子却需要补给……他不拿下孟州,这一遭南下没有意义。”
“齐世子不想动孟州,可是,他为什么要给孟州留下反攻的机会呢?”白知秋微微垂眸,“在僵持的时间里,大周完成了整洗。”
齐世子拿不下孟州,就会腹背受敌,前功尽弃。他拿下孟州,两败俱伤,反而又让大周坐收渔利。
明明是毫无胜算的局,齐世子却与夏凉达成了和约,直指松州。
“松州能与西蜀一敌,却不一定能与两国硬碰硬。羌州孟州求和,反而使得所有人都不敢妄动。”
在最后,西蜀放弃了孟州,甚至交出了芜州,让夏凉建了国。
至此,长达二十年的战乱结束,大周正式一分为五,平衡至今。
“其实,西蜀并未将芜州全部归还。”白知秋以指在腿上画了两道,大概示意了一个简单的地图,条分缕析道:“芜州北面并入羌州。这样的话,羌州可以绕过中苍沙洲直达松州。”
谢无尘记性好,稍一回忆便能明白:“苍山的连绵山脉,和天江一样,是天然的屏障。西蜀夏凉和大周的安宁,却是三方掣肘的制衡。”
“是啊。”白知秋话锋一转,又问道,“那你知道,失去了三方要地地位的中苍沙洲,为何能起商会?”
谢无尘直接给白知秋问哑了。
中苍沙洲不是市贸三城这样的人来人往的繁华之处,不是孟州得天独厚的膏腴之地,更不是顺安那般的京畿中心。
它甚至不再是要地,若是想往夏凉,还要过某一方的边界。
落于天河尽头的一小块绿洲,是漫漫黄沙中一颗不起眼的绿玛瑙。唯一值得一提的,是绿洲下的玉矿。中苍沙洲的玉料是稀罕物,很得顺安的达官贵人们喜欢。但这不足矣让它站稳脚跟。
谢无尘没了解过里面的歪歪绕绕,一时半会想不太清。白知秋收回落在路边药渣上的目光,不很上心地道:“苍郡是走两边的,一边是孟州,一边跟市贸三城有联系。”
说白了,中苍沙洲还是那么个三不管地界。五国并立,北面想往西走货,会为了免去大周境内一层一层的关卡,从浮州直接前往苍郡。至于孟州,他们很少继续往东走,最远便是中苍沙洲了。
这条商道铺接在北方,跟大周内部没太大关系。它起在一分为五之时,也因天下一分为五而兴盛。
“说回来,苍郡商会其实跟学宫有一点关系。”
曾几何时,谢无尘以为学宫完全不干涉人间事务。后来,他知晓了下学宫的规矩,当下除了讶然,倒没太多意外。
他向前方看去,忽而问道:“是学宫弟子所立?学宫……会教授弟子这些吗?”
“这是言阁的内容。”白知秋答道。
“齐世子,也是学宫弟子?”谢无尘盯着路面问道。
“你觉得呢?”
“是。”
“嗯。”白知秋点头,“是。”
“先生讲给我讲过羌州的历史,也讲过中苍沙洲……”谢无尘停了下,“顺安朝中争权夺势,穷奢极欲;顺安外各州天怒人怨,民不聊生。一分为五,或许是让天下最快休养生息的办法。至于孟州……或许是齐世子不想用兵吧。”
白知秋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温温沉沉的。
这样的目光落在人身上时,认真又专注,很容易给人一种这个人在全心全意听他人说话的感觉。
可谢无尘忽然间又有些惶恐和茫然:现在的天下乱局,又该怎样终结?
“现在,也是学宫弟子在奔走吗?”
“你觉得呢?”
谢无尘想起文松月,又想起李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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