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恙挑眉:“我去以大欺小?师父没要我去, 更何况没有彩头。”他抛着手上的锦囊玩, 素色绳结一跳一跳,抛了一会勾入手中,不怎么在意地补了句:“冬至都过了, 天气怪冷的。”
说到冬至, 吴诗想起来了:“驿站轮值到阵阁了, 师父倒没让我去。不过说起这个, 你还记得谢师弟谢无尘吗?”
“当然记得,松月下学宫后,他上了碧云天。”
吴诗停了停,古怪道:“前两日我才知道,不过, 他拜的是哪位?”
“掌门不收徒了, 座下几位前辈吧?”
“不清楚。”
于恙“嘶”了一声:“那我当初岂不是差点抢了掌门亲传的徒弟?”
吴诗给了他一拳。
于恙乖乖受了,跳开两步,想起来一点不相干的事情, 便当闲话告诉吴诗了:“他来驿站时, 明显是不知道学宫的, 却有学宫信印。”
“玉简你录的,我也见过他。”吴诗当时截了另一位师兄的活,借着送核对完的名册跑下来见了他一眼。
于恙摸着下巴思索着:“当时我还在思考他哪来的信印,但白师兄对名单没提出质疑。学宫有资格给弟子画信印只有几位。我后来再想起,几位长老都在学宫中,实在想不出还有谁。”
“你傻。”吴诗斜他一眼,“掌门四弟子五弟子,都不在学宫,想起来没?”
说这么明显,再想不起,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了。于恙恍然大悟:“下学宫游历几十年不着家的咒阁陆长老?还是更不着家的夕误长老?那也不对啊,自己徒弟干嘛不自己教?”
“以几位师兄师姐的本事,谁教重要么?”
“也是,那也不对……”
吴诗没再听他的“不对”,抬步上阶,掀开帘子入内。于是于恙闭了嘴。
考核长老收起吴诗这旬的课业,于恙跟在堂内。两个人一起来得多,长老并不在意,顺口还关心了两句于恙的课业。
惊雷炸响在碧云天之上时,他们也听见了。
“大冬天怎么还打雷。”阵阁的考核长老叫扶鹤,是位须髯雪白,长至拖地,矮胖矮胖的老头,很像人间供奉的掌管寿数的南极仙翁。他说起话来也是跟长相相符的慢吞吞,有时候听得人着急。
于恙笑道:“符阁在绝地台比试。”
老头慢吞吞否认:“映花潭有造化阵罩着,哪来的动静。”
他的语速使得说出来的问句也像陈述,加上实在是慈眉善目,小辈在他面前没压力。于恙笑哈哈地拉住吴诗要走:“总不能是谁想炸了碧云天。我们先……”
话尚且来不及出口,一声更大的炸响声贴着耳侧爆开。
于恙没受住这一下冲击,双耳当即渗出血来。脚下地动山摇,角落里用作装饰的瓷器碎了一地。他伸手扯住吴诗,在不止的嗡鸣声中扯着嗓子喊:“扶鹤长老!”
他没听见回复,只能在骤然强起来的威压下撑起一片结界,护着吴诗向外走。
十几步的距离,在此刻被拉得极长。于恙心中惶然,还有抑制不住的畏惧。他将吴诗送到门口,拉着帘子,朝里又喊了一声。
“出去!”扶鹤此刻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语气严厉,“去其他地方,等碧云天来人!”
于恙转身就走。
不止阵阁,在炸雷响起的同时,整个东北方向被一层厚重的幕布罩住了。体内的灵力在此处根本无法流动,身上带的阵盘符箓也失了效用。于恙拉着吴诗,跟其他人一起跌跌撞撞地向主干道汇聚。
其他院阁的弟子们亦被这骤然的惊变震动,纷纷涌了出来。一时间,主干道上被挤得水泄不通。
各阁长老迅速赶来,封住入口,管控住诸多人员。
于恙在其中见到了自己师父,他赶到跟前,一张口,却猛咳不断,嗓子哑得出不了声。
“扶鹤长老在里面?”
于恙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吴诗状态更糟,眼中尽是红丝,跌坐在路边,被于恙小心护住。
“过来。”寻咎顺手指了四个在旁边干着急的弟子,又指向另一边,“送他两去丹阁。”
阵阁和丹阁离得近,白知秋冬日不当值,但此刻出了这般大的乱子,他很快会出来帮持大局。
诸人在东北阵局外急得团团转,但此刻除了吩咐将从阵局中逃出的弟子送去千象院,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如何做。当下焦头烂额,想往进冲,又不太敢。
弟子们不知不晓,他们却是知道的:学宫各阁所在,皆是万象天阵上阵眼。若是哪一处崩塌,不及时镇上,后果难以想象。
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皲裂的地面下渗出,转瞬变得浓郁。
“掌门呢!怎么还不来人!”有人拍着大腿,急道,他试探地往前走,但被威压一震,忙疾步退了回来。
“扶鹤长老在阵眼!”又有人喊了一声。
“各阁均有当值长老。”寻咎压低声音,转向旁侧另一位长老,急声问道,“符阁那边怎么样?有多少弟子?谁去传个消息?”
弟子们跌跌撞撞地往出跑,有人哭喊,有人惊怕,都是身带血伤,猝不及防的惊慌模样。
骚乱的人群里,乍然炸起一声质问——
“这些黑气是什么东西!”
那一声如滚油入锅。
万象天三百来年的平静就在此刻被打破,你言我语争吵辩诘,与阵中传来的嗡鸣声和在一起,乱成了一锅粥。
寻咎嗅到了风中的血腥气,不是新鲜的那种,而是一种堆积起来,陈年累积发酵后一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味道。
不等他有转念,一道结界当空而起。血腥气,威压,寒风,尽数被结界隔绝在另一边。
他惊疑不定地向四周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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