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帮忙,秦问声终于可以松口气,一心去归整受伤弟子名册。
夜幕笼罩而下时,事情基本步入正轨。
姜宁负责驿站,脱不开身,处理好后给明信传了一道信。但掌门令当时在谢无尘手中,谁都没留意。等谢无尘注意到,已经将近子时了。
秦问声看完,打发他去找明信。加之谢无尘整理出的册子条目清晰,后续不需要费劲。人走时,她把山暝也支使着跟去了。
千象院正好和东北方位相对,医阁落的位置靠后,想要到那边还得走一段路。
山暝还要等谢无尘,孰料一出了门,对方步履匆匆,带起一阵丹阁中特有的药香气。
山暝“嗷”一声,以示抗议,没得到理会。
今日的千象院人来人往,满地雪没留下一点。唯有檐角雪色依依,被暖黄的灯火一照,泛出晶亮的光。
天上无月,也无云,整个是昏沉的。平日里,万象天常见云,映着天际一轮月,或是漫天星。那些云或聚或散,清晰无比,托在澄透深蓝的天空中,漂亮得勾人。
所以,今天的天气,很难让人心情好起来。
夜色昏昏,守在结界前的长老陆续退了,这会只剩几个身影。为首的是明信,旁侧随着的几位长老都是谢无尘认不出的。
谢无尘顿了下,上前行礼。明信不爱受,错开一步,给他让出位置,一如往常般问道:“来找知秋?”
环视一周,根本不见白知秋的身影。明信视线始终远远投去,凝在飞檐所挂的一只风铎上。
谢无尘心头一动,猝然望向阵局。
这会,阵局里的黑雾已经很淡薄了。少了黑雾的遮挡,满地积雪被身后灯火一映,折出一层不详的红。
谢无尘面色骤白,急问道:“白师兄,在里面?”
他在千象院见过自阵中逃出的弟子,皆是七窍流血,周身带伤。医阁传来的借调药材的命令,几乎没停过。
白知秋进去多久了?
话已经到了喉口,谢无尘动了一下唇,被明信转来的目光堵了回去。
明信温温沉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像是审视,又像端量。
谢无尘在这种目光中颇为不自在,又说不出原因。他的心脏被人高高抛起,挂在冬天的风口里摇荡,冻得生疼;又好似被什么细脚伶仃的东西爬了一遭,不好受,又挠得人难耐。
他拇指一动,这是他握剑时偶尔会有的动作,他好像总是会在不知不觉中养成一点小动作,被明信一扫,当即不尴不尬地停在那。
“只有知秋能进。”明信道。
这话意味深沉,一下剪断了勾着他心脏的线,“噗通”掉在雪里,更冰更难受了。
“我在这等等。”谢无尘哑声道。
他抬眼向阵局望去,看见黑气又薄了一分。
飞檐上的风铎浴在风中,摇晃不停,撞出一声清脆铃响。
同他每日醒来,每日在晨光中练剑,伴着他的声音一模一样。
白知秋就在这样悦耳且让人清醒的声音中,推开屋门,迎着晨光,给他一个浅淡的笑。
在他怔神的瞬间,最后一分黑气也散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第42章 缠丝
黑气散尽的同时, 明信一抬手,面前结界如琉璃碎裂。紧接着,数道流光越过他们, 直奔向阵局。
几道电光“噼啪”炸开, 划开深沉的夜色,射向灯火通明的千象院。
“知秋出来,先让他回去休息。”明信嘱咐,“千象院这边无碍,无需他忧心。”
今夜注定是个难眠夜, 没人能在万象天的变故前八风不动。除却寻人的长老们, 东北阵局依然禁止弟子们进入。无忧天灯火不熄,濛濛的光芒在山腰织成一层纱。
仙道院整个被清空,脚步落下, 听见的只有积雪被踩实的“吱嘎”声。偶有一道人声, 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半点不真实。
谢无尘往阵局最深处去。
没有灯火, 没有月色。谢无尘的符箓尚不用不长久,走上一段路便得重画一张,加上身上没多带黄表纸,还没走道符阁,黄表纸先用光了。
他在遍地寒雪中眯眼望向前方, 最终叹口气, 唤了声“山暝”。
“能帮我带个路吗?”
山暝叼住他的腕心,往前拉了拉。
太重的黑暗会让人迷失感知,谢无尘淹没在其中, 在一模一样的路上不知走了多久。
走到后来, 能感受到的只有冷意。然后他想起来, 斗篷被他落在医阁了。
“阵局真大。”他低头对山暝说。
初上碧云天时,他觉得碧云天已经很大了,尤其是山上的院子,只有几个人,未免空荡。但待的久了,谁闹出点动静,都能惹得其他人一起高兴,好像也没有他想的那么孤寂。
此时此刻,他才重温过的那种不踏实感,又不轻不重地漫上来了。
谢无尘觉得自己活回去了。
明明自己独自一个过了五六年,没觉得过有什么难受或者不好。而今跟人住了不足三月,就受不住安静了。
黑暗中不住落下的飞雪,衬得周围愈发空旷。
谢无尘在不闻人语的黑暗中又走了不知多远,听见一声碎石落地的噗通闷响。
山暝随之停下。
谢无尘转头四望,可黑暗浓沉,他什么都看不见。
片刻静默后,白知秋的声音穿透沉沉飞雪传来:“谢无尘。”
谢无尘虚浮着的心脏终于肯回到胸腔,他向前摸索了一步:“嗯,你在哪?”
白知秋半晌没接话。
谢无尘听见了衣袍摩擦的动静,与他行走时的轻响混在一起,在黑暗中放大。然后他听见了自己的皂靴叩击在石阶上的声音。最后,声音全部停住时,他立在了白知秋面前。
白知秋问:“没有带引火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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