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赢拍了拍手上碎屑,坐没坐相,“什么事儿?”
“第一件是你最讨厌的长公主和晏闻的婚事似乎是吹了。”
商赢冷嗤一声,“早有预料。”
如公子狡黠一笑,“这第二件事……皇帝有意赐婚祝约和朱婳。”
商赢骤然坐起,身后喧嚣似乎归于一片宁静,她听到自己惊恐的声音,“什么?!”
祭祖前日,秦王府仪仗即将前往京郊之时,收到了一封大内来旨,金保抱着拂尘站在王府前,仔细宣读着赐婚的圣旨,朱桯紫袍绶带,从头到尾一言不发,最后缓缓磕头谢恩。
早已大好的朱婳抓着着父亲的衣领,四下打量着那些或同情或艳羡的目光,她听到了祝约两个字,这已经让她十分高兴,小声问朱桯道,“哥哥是不是要随我们回家啦?”
朱桯面色青白,接过旨意后揽着她轻轻点头,他不知如何跟这个吃饭睡觉都要人哄着的女儿解释“赐婚”二字的含义。
朱婳是个孩子,是个心智只有四五岁的孩子。
与她成婚等于皇家尊荣加身不假,同样也意味着此生都多了负担,朱婳是他的女儿,他应当照顾一生,可祝约呢?
这些日子,小侯爷与大内决裂,朱端发觉他不甘于再当一个拿捏祝襄的棋子留在金陵,那干脆用锦衣卫制住西北的祝襄,让祝约娶了朱婳去曲靖府盯着秦王府。
朱桯眸色渐深,他无意党争也好,无意皇位也罢,这是皇城内的恩怨,不该牵扯上其他无辜的人。
他望向王府东厢,明白有些事情须得提上日程了。
定侯府内,王伏不肯叫祝约谢恩,命人放了软椅,让他坐着接旨。
寿光县主朱婳虽然是皇亲贵戚,可她疯癫多年,身子一向羸弱不能生养。祝约娶了她不是多了个妻子,而是多了不能自理的女儿。
圣旨所言甚至不是侯府娶妻,而是侯门公子入赘。
舍命救了皇帝的亲妹却得了这样大的“恩典”,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生气,会暴怒,会冷言冷语甚至是抗旨不遵。
谁知祝约全程坐在软椅上,双目空空,好像王伏与他无关,圣旨与他无关,这场姻亲嫁娶也与他无关似的。
王伏目露不忍,他扶起祝约,“小侯爷养好身子,祭祖之后会按亲王娶妻的规制替您置办,皇上的意思是祝将军远在千里,边境多次来犯,他身有旧疾,实在不宜赶回来,当然,大喜之事,高堂那边的礼皇上已经备下了。”
他靠近祝约的一瞬,低声道,“西北军营已被锦衣卫所控,不是于大人,皇上的意思您明白。”
祝约双眸震颤,片刻后他行将就木般执意下跪磕头,双手接过圣旨,“臣谢皇上圣恩。”
好似这一纸明黄色婚书终于斩断了他这几日生出的短暂欢愉妄念。原先以为了结经年之思的会是长公主的婚事,想不到竟是他自己的。
欢愉既断,其他事情就愈发清明起来,
他也未曾想到朱端会将事情做绝到这一步。
祝约跪在地上,攥紧了那卷有如千斤的圣旨,谢家的冤案,望江楼之耻和洞玄观那一场刺杀一桩桩一件件仿佛临死前的走马掠过脑海。
最后是祝襄,身负重伤心中依旧挂念他这个懦弱无能儿子的祝襄。
五年间书信往来尽被截断,只有几份不痛不痒的告安书落到他手上,他竟也信了,以为是真的安。
承泽帝竟拿祝襄的命要挟他。
宣旨的太监早已走了,他仍然跪在原地,净澜身子尚未好全,踉跄着去扶他起身,“公子……”
祝约已经自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望着天上一轮明月,肩上伤口仍在阵阵发疼,既然避之不能善终,唯有彻底清剿才能搏出一条生路。
“何为忠奸善恶?”祝约也不知在问谁,他站在定侯府的院子里,朱门乌匾,寒枪阔刀,三朝殊荣功勋换得四个字。
不得安宁。
他从未惧怕过死,但祝襄不能。
风清月朗之夜,定侯府却像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他裹住,困于樊笼的忧思仿佛一瞬间消散殆尽,只剩下一具装着凛冽杀意的躯壳。
“公子……”净澜突然有些惧怕这样的祝约,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小定侯。
战场上拿过刀枪,取过敌首的少年将军。
祝约垂下手臂,卸力般虚握着圣旨,叹了一声。
“他既然当不好这个皇帝,那就不当了吧。”
第43章 困厄
秦王府与定侯府的婚事传遍金陵那两日定侯府再度闭门谢客。
连着小半个月滔天巨变,祝司业国子监的差停了,西北那边又打起来了,鞑靼使臣赖在金陵城混吃混喝只等皇帝匀出空子亲自接见一面。
沉寂五年的京庭好像再次喧嚣不已。
酉时三刻,散值的官员互相作别离开大内,晏闻这几日心绪不佳,众人都当他是被鞑子折腾的,都笑笑不多言,他独自离开宫城却在拐角处止住了脚步。
身着宦官服制的李晦抱着自己的拂尘在鸿胪寺外等他。
就算他早已决意不做这个驸马,不该得罪的人他还是不会得罪,李晦向他问安,而后看了他半晌,忽而叹道,“晏大人这又是何苦?”
“何来苦处?”晏闻摇摇头,“公公此时到访,是否还有什么事未曾说清?”
李晦极缓地眨了眨眼,“晏大人心知肚明,多年的情哪是说斩断就能斩断的?长公主当日也是气急说出那样的话,谁都不曾料到您会突然辞官呐。”
“人各有路罢了。”晏闻回道,“于我而言,亲族门楣皆是负累,公公说的不错,长公主天家富贵,怎可屈身商贾门户,哪怕日后我爬得再高,也是配不上的。”
李晦动了动眼珠,“这样说来,晏大人去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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