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舱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允桒一字一句道,“他在你手里?!”
晏闻笑道,“且不说他在不在我手里,使君可敢答允?蒙族大妃的二皇子,也算是个上好的筹码吧。”
允桒瞪了他半天,那眼神有探究也有戒备,更有说不出口的怒意,他摊开六博棋具,沉声道,“请。”
第54章 热闹
博者贵枭,胜者必杀枭。
晏闻于此道玩的从不是运气,他知道如何出千,却向来懒得出千。一枚铜茕十八面,他摸过每一面的凹凸痕迹,掷出去便是心中所想点数。
秦淮河上清风列列,他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对面地允桒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连额头上都是一层薄汗。
轮到他的次数,蛮人两指掂起铜茕,用力往棋盘中央抛去,一个“骄”字跃然。
允桒看着杀枭的骄字,久久不言,他自小熬鹰眼力过人,赌见了无数,从无人敢在他面前出千,事实上对面面色坦然的晏闻也确实没有出千的意思,他一直在温和地笑着。
“《古博经》有言,有人能靠铜茕的轻与否定下点数,我一直以为是个传言。”允桒盯着那盘棋局,“晏大人好本事。”
“玩的多罢了。”晏闻放下茶杯。
允桒听出他在假惺惺地自谦,“既然雷大人师从晏大人,看来前几日,是有意让着我了。”
晏闻笑了,“雷固并非让着大人,他确实不精于此道。”
允桒爽直,输也输得起,他道,“何事相求?”
明明输了,还要护着脸子说是相求,晏闻倒也懒得管他话里话外占便宜的意思,只道,“我要五皇子做的这件事有些难,却也不难。”
“有话快讲。”允桒端了自己已经凉透的茶水,简直受够了这些慢吞吞的中原书生。
晏闻叹了口气道,“杀锦衣卫。”
允桒差点将六博棋具掀了,“你说什么?!”
大明的官胆大包天到要斩大明的锦衣卫,还要借他之手。
允桒挤出一个笑,“我一个蒙国使君,在皇城里面杀锦衣卫,不要命了吗?”
“我让你杀的又不是皇城司的锦衣卫,你急什么?”晏闻笑道,“我要你杀的……是凉州卫的锦衣卫。”
允桒终于肯正眼看他,“什么?”
“凉州卫有一队锦衣卫,我查过司部名单,都是各中好手。”晏闻将六博铜茕抛掷到他的面前,落下的依然是一个“枭”字。
“他们是去干什么的不用我过多言说罢。”
锦衣卫乃皇帝亲信,直属皇命,能去边疆必然身负要职,于小战乱不断的两国而言,允桒能想到的只有情报二字。
但他不傻,晏闻一个汉人,为何要替蒙国着想?
允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晏闻早料到他会疑虑,不疾不徐道,“我岳丈在西北大营,要是锦衣卫窃了情报,必得主动开战,使君不想自家将士战死,我自然也不希望年老的岳丈上战场,这么说你可明白?”
“你的岳丈?”允桒没听懂,“不是那死了八百年的祥初皇帝吗?”
“实不相瞒。”晏闻扯谎得面不改色,“我家中已有发妻,奈何长公主殿下相逼。我早就想好了,此番议和若成,我便辞官带着发妻告老回乡了,再不插手朝中事务……我岳丈也到了挂冠的年纪,难免要多考量,万一到了年纪在沙场上有个好歹,我夫人要生气的。”
“你倒是个真性子啊。”允桒称奇,“你们中原人不是惯当陈世美吗?荣华富贵啊,怎的,长公主也不要?”
晏闻给他满上茶,摇了摇头笑道,“荣华不及吾妻半分。”
允桒看了这小白脸一会儿,稍有改观,正想多问一句,舱门就被人敲响,他歪过头,只见一个蒙族侍卫探进脑袋,说了一句蒙语。
晏闻听懂了,他神色有略微震动,他知道鞑靼此番议和带了宝物一直不肯示人,却不曾想是这样一件宝物。
王伏说的大礼,他好像明白了。
北市街闹市,大理寺官兵围满了一条街,原本热闹的人群作鸟兽散。
卢肃站在道路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两个蒙族武士压着一人,他们身前的地上落了一颗沾满尘泥的胡人头颅。
使臣之首鄂斯图正在站在那里,用缺了口的牙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
他听得头疼,被压着的这人他不认识,但头颅他勉强算是有点眉头。
虽然这张成年男人的脸已经干瘪,但左耳仍有明显成串松石耳饰,说明了这人极有可能不是鞑靼人,而是瓦剌人。
一刻前,鸿胪寺使臣驿馆。
鄂斯图年纪大了,喜静,什么事儿都交由身边的允桒去应酬,他躺在梨花塌上小憩。
装了“宝物”地匣子就放在床边案台上。
扇形窗外,有一道身影敏捷掠过,闪进屋中后不仅盗了宝物匣子,还打了苍老的鄂斯图一拳,牙都打落了三颗。
鄂斯图着急呼唤自己的蒙族侍卫,两个侍卫破窗而出,一路追着人到了北市街。
缠斗过后,宝匣跌碎,有人报了官,接着便是眼前这番景象。
蒙国使臣追着一个飞贼,飞贼在闹市街头被抓,怀里落下了一颗瓦剌人的头颅。卢肃觉得这十分要命,更要命的是,青天白日,热闹之际,无数臣民皆看见了这可怖一幕。
通商令后,与瓦剌来往的平头百姓越来越多,左耳的松石耳串,百姓几乎都能认出这颗头颅来自瓦剌。
卢肃看了看仍然激愤的鄂斯图,着人去鸿胪寺支会晏闻一声,案涉使臣,他不敢一人做主。
而后押了这几个人串窝瓜一样,浩浩荡荡地回了大理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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