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玉令,问那暗卫,“认得么?”
暗卫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去,恭敬道:“认得,是老爷的玉令。”
谢迁手里的,是谢兰辞父亲的玉令,在多年前亲手交给了谢迁保管。
“认得就好,”谢迁把玉令收好,“现在我以谢家家主的身份命令你等,看好公子,不准他离开府邸。”
谢兰辞微惊,缓缓站起身,“叔父要阻止我?”
谢迁抬了抬手,暗卫退了下去,他无奈道:“自古以来,君为臣纲,你又是大梁的太傅,而今却要去殿前状告先帝诬陷臣子,且不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大不敬,试问朝中众人又有谁敢相信你说的话?”
“我知道,但我仍要一试,所有后果我一人承担。”谢兰辞态度很坚决,问谢迁,“沈易知和陈贵妃都是您的好友,叔父难道不想为他们平反吗?”
“想又能怎样?”谢迁苦口婆心道,“天子权威不是我们谢家可以撼动的,先帝就算不在世上了,那也是大梁的皇帝!你这样做,没有用的。”
“天子做了错事也是对的吗?无辜的人就活该去死吗?”谢兰辞态度不改,对谢迁道,“能为而不为,我会后悔一辈子,更何况这是我能为楚骁做的为数不多的一件事了。”
“这是何意?和楚骁又有什么关系。”谢迁有些不明白这事儿怎么还和楚骁扯上关系了。
谢兰辞告诉谢迁:“因为楚骁就是陈贵妃的孩子。”
“什么?”谢迁一时震惊万分,“你说楚骁是陈灵的孩子?”
“嗯,”谢兰辞点头。
谢迁理了理头绪,随后又反应过来不对劲的地方,追问道:“陈灵只生育过一个孩子,那他岂不就是当年拜你为师的那个皇子?”
“是他,”谢兰辞道。
“兰辞,你糊涂啊!”谢迁相当生气,“你自幼克己守礼,怎可冒那天下之大不韪?”
“叔父,”谢兰辞喊了一声,望着谢迁道,“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是李舒玧,与我行过拜师礼,叫过我老师,亦是我一生至爱之人!”
谢迁站在原地,看着面前的谢兰辞,他的身形单薄,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却又坚韧而孤傲。
谢迁长叹一声,终是接受了这个事实,“罢了,事已至此,我知你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所以不会对你多加责怪,但上奏一事,作为你的叔父,我仍是反对,只因不想你受到牵连,从而身陷险境。”
“我决定这么做的时候,就想清楚后果了。”谢兰辞拱手给谢迁行了一礼,“求叔父不要阻止我。”
谢迁无可奈何,只得作罢,抬手轻轻拍了拍谢兰辞的肩,告诫他:“自古天家多薄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第二日一早,谢兰辞身着朝服入了金銮殿,他许久没来,李舒瑜视线扫过他时略微有些惊讶。
李舒瑜身边的小太监高呼:“有本启奏,无本退朝!”
谢兰辞拿出自己写好的折子,朗声道:“臣有本要奏,事关十年前的那件造反案。”
李舒瑜抬起手,小太监立即走下去将他手中的奏折取走,交给李舒瑜。
李舒瑜漫不经心打开奏折,越往后看脸色越差,而后当着众臣的面,将奏折重重地砸在谢兰辞身前的地板上。
“一派胡言!”
向来待谢兰辞敬重有加的李舒瑜此刻勃然大怒,众臣不明所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皆默不作声低下了头。
谢兰辞也有些懵然,抬起头看着李舒瑜,“陛下……”
李舒瑜道:“谢兰辞,你所述实乃无稽之谈,身为臣子胆敢在奏折中妄议先帝,朕看你这些年是日子过得太舒坦,忘记这天下姓什么了?”
李舒瑜的语气冰冷不留情面,直呼他的名字,谢兰辞还没有见过李舒瑜这个样子,心凉了半截。
谢兰辞躬身道:“臣没有,臣所述之事皆有证人证据,还请陛下……”
“够了!”李舒瑜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从龙椅上起身走下来,厉色道,“朕念在你照顾朕多年,对朕有恩,今日之事朕就不计较了,当做没有发生,你回去吧,好好养病。”
谢兰辞心一横,在殿前跪下来,神色凛然,“臣恳求陛下,还当年之人一个公道,不能让忠臣和无辜之人承受不白之冤!”
“来人!”李舒瑜彻底没了耐心,拂袖翻了脸,“传朕旨意,谢兰辞大逆不道,在奏折中胡言乱语,削去官职,将其软禁。”
谢兰辞怔怔地看着李舒瑜,尽管得到如此下场,他也曾不后悔。
刘寿见状不好,出声为谢兰辞求情:“陛下息怒,谢大人他向来遵规守距,今日怕是有什么误会。”
李舒瑜笑着问刘寿:“怎么,刘大人是认为是朕做错了,不该罚他?”
刘寿审时度势闭了嘴。
见侍卫站在谢兰辞身旁迟迟没有动作,李舒瑜催促道:“还不快动手!”
“我自己来。”
谢兰辞坦然自若,自行脱去官服,丢在地上。
他的身上仅穿了一件白色单衣,冷冷地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而后毫不留念走出了金銮殿,踏入纷飞的大雪中。
第123章
寒风凛冽,刮得人脸上生疼。押送谢兰辞回府的侍卫拍了拍佩剑上的残雪,呼出一口气。他的目光落在前方那个清瘦的背影上。
雪花落在谢兰辞的肩头,如泼墨的发丝在他身后迎风飘动。纵然被削去官职脱下官服,身上只剩一件衣裳,他从容地走在这大雪地里,似乎感觉不到冷,仍是孤高又冷淡,面上未有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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