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差我就不要了。”刘强说。
他放下肩上的柴,进屋坐在炕上,白秋没烧炕,屁股一坐下去,从眼里钻出的风都凉丝丝。
白秋忙把碗里最后一点咸肉递过去,刘强也不客气,直接喝了一口道:“屋梁挂的鱼肚火腿,你也都自己吃了,大路小路最近还要来,留着也是便宜他们,不如喂给自己,反正也没剩多少了。”
“都是留着过年吃的,一年就攒这么些,今年的年,怕是不能在花溪村过了。”白秋低下头。
刘强愤愤地说:“我知道,可是我也不能把你接我家去,因为借钱给你,金玲老跟我闹,她妈也喋喋不休,非说我跟你好了,要不,干啥全村都不帮你,就我帮你?我是有理没处说,这亲结的,真气死了!娶个母鸡不下蛋,早知这样,还不如当初娶了你呢!”
见白秋瞬间脸白,男人又咳嗽着努力圆了回来,“不过说这些也没意思,那时候你一门心思扑着小白脸,怎可能瞧见我?现在弄这么累,不也是因为他?秋弟,我就不明白,你是为他治病欠下的钱,既然他好了,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又没残废,就该他自己来还,凭啥你在这顶房顶地的?自己的日子尚且过的紧巴巴,离开花溪村,你哪还有下家?你要去流浪吗?要去要饭吗?秋,不是我说,你就应该找他,就算不在一起了,好歹把钱还你,你跟他两年,让他白睡了两年,难道他不该付出点报酬?就这么白玩?”
“哥,你别说了!”
“我不说你怎么办?!秋儿,我就是把零碎的账都抹了,你还是没法剩下余钱,你以后要去哪你给我个准信!不然,为了这房子,把你逼上绝路,我一辈子心都不安!”
第5章 小泥猪
“我进城吧。”
白秋咬咬牙,“去镇上找个活,既然不种地了,总要干点别的,也学点手艺,不然,可不真成要饭的了?”
“进城?不行吧。”
刘强摇头,“你在城里没认识人啊,你去了没人照应你,再让人骗了。”
“骗啥,我什么都没有。”
“就骗你这个人呗,人**,把你打晕了抱走,咋办?”
“不至于吧。”
白秋笑笑,“我都多大了,三十了,要绑也绑个年轻的。”
“强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去了镇上,先去送柴火的客栈问问看收不收店小二,收了我就住下,不收我再找,老话说的没错,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秋儿……”
“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打住吧。”白秋抬起手,“我跟锦儿在断的那天就断干净了,给他治病是我自己愿意的,当时也没经他同意,事后也不要他补钱,我白秋卖了家中老房是不孝,但亏了你的钱不还,是不义!哥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今后的路就让我自己走吧。”
刘强:“你自己一个?”
白秋:“我自己一个。”
“唉。”
刘强长长叹了一声,他还是不甘,心有点堵,为了白秋,这个眼堵着,一堵就堵了十年!
他跟白秋是青梅竹马,真正的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他更知道白秋的好,也没有人比他更喜欢白秋,没和白秋走在一块,除了缘分没到,也怪他妈——他妈就生了他一根独苗,说啥也不许他放着好好的媳妇不娶,跑去和汉子结契。
跟金玲成亲实属无奈,可惜他家奔着金玲能生而来,成亲四五年,金玲却愣是没生下一儿半女。
刘强什么招都使了,跑去镇上扎针,一扎一肚皮,给金玲喂偏方,土蚂蚱土鸡都试过,金玲的肚子还是没动静。
刘强妈这几年动了念给刘强纳小,金玲不愿意,又不好发泄,好容易逮着白秋这个由头,就可着劲地渲染,拼命地喊打喊杀。
刘强当然知道,让白秋来抵金玲的怨委屈了白秋,可他就不委屈吗?
他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啊!白秋不幸,他也不幸,且一定要比谁不幸,刘强认为是自己。
白秋好歹还是按着心意选的情郎,他呢?他的喜欢无处安放,放了也无人回应,刘强心里知道白秋早就看透了他,不然也不会朝他伸手,且来来回回伸了三次,这其实说明,他们之间是有点情分在的,更多却是不能。
白秋心里放不下那负了他的小白脸,至于他,金玲不死,他始终都是有妇之夫,所以说命运这东西……假如荒年那会儿,他没回老家奔丧,是他而不是鸭贩守在白秋身边,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
刘强不自觉地吸气叹气,巴掌靠着墙打哈欠,糙糙的尾巴一甩一甩,白秋也不说话,任着刘强叹,刘强叹了一会,终于把心情收整的差不多,白秋才截下梁上的鱼肚火腿,把它们装在一个小竹篮里,交给刘强。
“你拿去吃吧,我明天完了账,下午就把房契给你。”
刘强背着柴,接过篮子,微微睁圆了眼,“你不必这么急,我不赶你。”
白秋:“不是你赶我,是我想早晚要走,晚撤不如早撤,镇上我也好早打听,不能过年还找不着活做。”
刘强:“那不会,还有半年呢。”
白秋:“谁说的准?总之,谢谢哥这些年对我的照顾了,将来不论我混好混孬,我都记着哥。”
“白秋……”
“走吧!”
白秋挥挥手,抬着袖子,不着痕迹地把泪擦掉,刘强被他一推推出去几米远,卡着院子最后望了眼白秋。
这是他喜欢了十年的青年,命运于他不好,岁月却对他十分照拂,三十年的挫败和误解,没给他留下诸多抱怨,白秋像是天然就擅长化戾气为祥和,你看他的眼,永远那么干净,那么纯真。
刘强背着柴,拎着白秋塞给他的鱼肚火腿,慢慢往家去。
白秋目送着他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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