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车安安静静地停着,车内回荡着木毅笑笑里藏刀的声音:“咳咳,我快死了,你请这么多观众,真是让我既惊喜又伤心。”
言毕,他还假惺惺地咳了几声,大家在手机外放音响中听见几声诡异的‘咕噜咕噜’,如鱼在水中吐泡,是一种潮湿、阴冷的声响。木毅笑冠冕堂皇地说:“宋安,我看着你出生。”
“我死的时候,你看着我去世。”
“这样我们连接一个闭环,也算是情面上做过一场兄弟。”
虽然你从未叫过我哥哥,在你面前,我也未曾唤你一声弟弟。
“好啊。”宋安爽快地答应道,位于最前端的车辆哗然一声打开车门,从上走下来一位黑衬衣黑长裤,眉眼冷峻锋利,举手投足都十分有威慑力的男人,赫然是宋安。
他薄唇轻启,慢悠悠地说道:“我现在就来送你上路。”
第112章 108
“木毅笑绝对不会做不利己的事情,他给予这么多条件绝不是因为死到临头大发善心,定然有更大的阴谋。”
宋安指尖轻叩桌面,会议桌前他好整以暇,头顶洁白的炽光灯落在他的脸上,席然在的时候,他像一柄收进鞘的刃,偶发善心还会让众人观望一下冰川融化,席然不在场时,面上那点温情假意就全都拢了,一度转变为最节能的相处模式——好像天生就是个面瘫似的。
“他的阴谋除了杀死我别无其他,他既然提出了想要见我这个条件,那我们就顺其道而行之,借此引他现身。”
这种方案,在他跟木毅笑共事时也施行过很多次。
如此相同的处理办法,究竟是木毅笑用来缅怀过去恶心宋安,还是另有破局之计以此给宋安下套呢?
所以,如果木毅笑赌他一定会去,赌对了。
不过,宋安可不讲武德——
顾晴与他不谋而合,说:“只要确认木毅笑在场,再多的交易也无用,立即进行抓捕。”
她转向台下一众队员,明确专案组的态度道:“能活捉木毅笑是最好,情况若有变故,确保宋先生的安危才是首要。”
聪明人之间无需多言,宋安与虚空之中同顾晴交换了一个眼神,理解道:“只要我能确认木毅笑位置,便能全身而退?”
顾晴坦然道:“我们会以事发地点为圆心,进行方圆三公里的巡逻和排查,封闭所有逃生出口,实现瓮中捉鳖。”
宋安沉吟一会,再度抬眸:“想要活捉他,并不是没有机会。”
顾晴面露疑色,宋安淡淡道:“木毅笑手下全是新种,对付人类本身难度不大。对付新种人,倒是有一个办法。”
“......”
宋安将想法说完,顾晴面色微微一变,连同座位一旁一直旁听的张荣德面上都浮现几分激动之色。
顾晴再三疑道:“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只要你们后勤保障足够好,应该算是比较可行的计划。”宋安将双手放置桌前,指尖轻轻交叉,“毕竟我也不是喜好暴力的人,和平是我的第一准则。”
“......”目睹过宋安将新种雇佣兵剖膛开肚的遗景,顾晴心里默念斗战胜佛也是佛。
会议十分安静,大家都在等待组长拿定主意。
“好吧,可以一试。”顾晴对上宋安泰然自若的脸,点点头:“如果要将罪犯等级分为几个类别,最恐怖的一种便是亡命之徒,死亡比被捕于他而言是更好的选择,他对人世间没有留恋,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更有勇气去做一些平时想象不到的事情,木毅笑就是这一种。”
“所以,这次行动一定要慎之又慎。”
..
G市西南区,废弃隧道前。
隧道上部庞大的山体阻隔了凌寒冬风,世界是一种不敢悄声细语的安静。
黑色长裤包裹着宋安两道结实修长的腿,一袭纯黑衬衣将他肩宽腰窄的身材勾勒得更加清晰有型,他单手提着一箱金属质地外壳的保险箱,犹如行走的黑珍珠。专案组曾提议让他穿上防弹背心,以不方便变身为由拒绝了,对于没接受过军事化训练的新种人来说,多穿衣服对于他们来说就像让一个在丛林里肆意奔跑的野兽套上止咬器,阻碍只增不减。
宋安注视着面前张着血盆大口的诡异隧道,恍若蛰伏着的洪水猛兽,轻轻阖下眼睑,睫毛小幅度的微动,一点灿金色的光芒从他眼底倾泄出来,异变的虹膜对准虚空骤然一缩,四面八方的动静在此刻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趋于无限停滞的状态,细微的风、远处树叶轻轻晃动、车内提心吊胆着的队员们放慢的呼吸,一幕幕场景像慢放般在宋安脑海中一帧帧闪过,探索的意识凝聚成一团,直冲隧道深处去,将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隧道如同清洗般扫荡而过,终在隧道最内里的地心嗅到了一点点、微弱的、几乎要随风飘散的——同类的气息。
见宋安站在隧道口疑迟了半分钟,顾晴的声音在宋安耳廓传出来,来自专案组的隐藏式黏贴通讯器:“怎么样?”
“隧道里有新种,不确定是不是木毅笑。”
但至少有东西在这里。
宋安反馈道:“可能再往深处,能感应的到。”
黄良在座椅上交代最新情报:“B组的巡逻队说,这个隧道附近没有可疑人员,能全览公路视野的制高点也被拔旗了,没发现木毅笑的踪迹。”
宋安迈开步伐走入隧道,迎面而来的是隧道内阴冷的空气,混着层层尘埃,隧道口微风倒是停了,无法循环的空气促使着湿闷之意从四周笼向五感,在肌肤上泛起一阵粘腻的湿稠。他的眸光像两蔟幽暗鬼火,在愈深愈黑的隧道里散发着异人的气息,信息素被主观地荡成一笼铺天盖地的纱,不需要仪器照明,走过之处无不被巡视,宋安颅内印出四周景象,俨然人形探测仪。
木毅笑的通话还在继续,但被宋安有意识地拿开,电话那头他也缄默不语,更像是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监控,引导着宋安一步步往隧道里走。
席然作为编外人员,此次出行是他强硬要求跟来的,专案组没有拦他的必要,宋安想拦也拦不住他。在紧绷的氛围下他直直地盯着这隧道口看了几秒,苦涩道:“我感觉很不好。”
若站在隧道口探查的是席然,那他的结论会更加明了。
阴森、诡异、腥冷,还带着一股很浓重粘腻的血腥气,更重要的是,它近似一种平白直叙的、充满无穷恶意、饱含针对性的敌意,像是一团庞大的黑暗在眼前以恐怖惊人的速度延长,那黑暗恨不得将隧道口的宋安撕碎。
换作其他人这般说大家心中都会想‘你在说什么废话’,但换成席然就不一样了。
编号S-001在新种计划最新的档案报告中明确提出,实验体进化方向是让所有人都意外的领域——感知力,这是第一个进化入脑的案例,新种基因进化带给每个实验体的进化方向不同,有宋安这种六边形战神,有思尔顿酒店里单纯只强化了身体素质强壮到变态的新种雇佣兵,也有席然这种在脑预方面杀出重围的,席然对危险有更直接的观感和更敏锐的预兆,几乎到了只要是威胁就会在他眼前异化扭曲的程度,堪比灵媒。
拥有案件的前瞻预警,张荣德认为这能力往后发展,说不定能成为预言家,每天都在和席然玩猜匣子里有什么的游戏,俨然童心未泯。
这也对席然能迅速在双重意识下掌控身体支配权给予了一个合理的解释,除开席然在意识海里将异己消除之外,脑预的进化使得人类意识更加强大,从而更好的把握新种化。
过了半分钟,眼前场景抽象化逐渐复原,席然回过神来已一手抓住椅背调整呼吸,眼睛胀痛和太阳穴鼓动的状况渐渐褪去,独留头皮微微发麻,他额角坠下一滴汗,在顾晴一声‘你还好吗?’的问候中摆了摆手,肯定道:“不止一个新种人,少说五个以上,宋安,别——”
至少一个新种人不能散发这么大这么凶的杀意,宋安的新种意识除外。
这声‘别去’生生卡在喉里,席然心知这种时候再打退堂鼓已然无用,改口道:“你一定要小心。”
宋安大步流星:“收到,长官。”
思尔顿酒店的时候出现了五个新种雇佣兵,此刻坟头草都已经三米高了,木毅笑若是将剩下的红骷髅全都起死回生并且改造成了一次性新种人——席然倒吸一口凉气:“除了那些已经死的,境内的红骷髅到底还有多少人?”
“十个。”
回答他的是宋安,“在飞机上,我数了十五个人,宝宝。”
对,你还当场手撕了九个呢。
而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从地狱魂兮归来,要找宋安复仇,加上木毅笑,就是十一个。
十一个新种人,是思尔顿酒店数量的翻倍,众人无不心惊,席然也被这下意识的猜想吓了一跳。虽然情况在预料之中的棘手,可此刻宋安并非单打独斗,顾晴也意识到他们交谈中的额外寒意,凌厉女声响起:“即便木毅笑不在隧道里,也不能放过任何新种,A组准备,随时进入隧道。”
‘哗啦——’几乎是同一时间,四辆车整齐划一地打开车门,从内部鱼贯而出一整支荷枪实弹的武装特警,队伍井然有序地在隧道前架起一扇扇重型防爆盾,肃杀之意顿起,精英风景,气势磅礴,没有踏进隧道是双方在协议上做的最后让步,而此刻,这凭口相谈的约定也被逼至极限。
宋安听见通话里传来木毅笑似有似无的一声轻笑。
这短暂的前进过程对于时刻紧绷着的专案组来说仿佛几个世纪那么漫长,十米、二十米、五十米、一百米——终于宋安步伐一停,熟悉又冷淡的嗓音此刻在车载留声机上缓缓播出:“找到了。”
顾晴在车内播报:“确定罪犯位置,宋安可以出来了,A组准备进入隧道。”
隧道口蹲守的黑衣特警全都铆足干劲,恍若一头头蓄势待发的黑狼,短短一百米的距离,宋安即便是人身也能将撤离速度压缩到五秒之内,真可谓电光火闪,然而就在他身形一顿,步伐往后迈开的那个倏忽,世界轰然骤变——
“轰隆!嘭!嘭嘭嘭——!”
如惊雷般炸裂的爆炸声在众人耳边炸起,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片刻,隧道口冲起弥天烟尘,剧烈的气流将隧道前的世界变成黄沙漫天,隧道内的深埋的炸线猝然引爆,接踵而至的是爆炸引起的连锁反应,山脉震荡,大地震颤,连同在车中的席然都觉得车跟着世界晃了一晃,被惊天动地的爆炸声激得捂住耳朵,车窗被尘埃覆盖,眼前迷蒙一片,好在变故突发的那一刻司机打旋方向盘急速后退,但耐不住留声机里传来四面八方焦急的指令——
“后退!往后退!”
“宋安!”
“宋安,回话!”
恐怖的震荡波裹挟而来的是坠石滚落的声音,在众人震骇的目光中,那单向通行的隧道口径彻底被落石堵死,宋安和穷凶极恶的罪犯被深埋在随时可能塌方的山脚下,木毅笑让里面彻底成了一个完全封闭的山洞密室,不管二次塌陷,缺氧窒息就足以把人玩死!
席然不顾一切地附身向前,冲着无线电大喊道:“宋安!!”
“怎么没有排查爆炸物!?”
黄良咬牙道:“四周的地形都排查过了,没有,他把炸弹埋在隧道里,完全没给自己留后路!”
天然刑场,外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木毅笑根本没想活。
与此同时,他还想拉着宋安一起死。
顾晴冷汗直下,慌乱是应对危机最愚蠢的方式,她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尝试联系宋安:“喂,宋安?能听到吗?!”
对面陷入了足以令人恐慌的寂静。
爆炸带来的巨大声响让场内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耳鸣,距离爆炸点最近的宋安受到的冲击最重,浩瀚气流将他掀翻在地,手机和保险箱都打旋地甩飞几米开外,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屁股墩,宋安被冲飞前护住自己的头部,眼前最后一点光亮都被石土掩埋,四周彻底地陷入无穷无尽的黑,耳朵‘嗡——’地发热,不知道流的是水还是血。
宋安晕了十几秒才找回状态,从地面上爬起,他来不及抹去面上的灰,便沿着来时的通道敲去,摩挲到了坚硬的石壁,心下了然。
石壁缝隙中透着可以算静止的风,宋安用掌心凝神感受了一会,才听见耳旁传来专案组惊疑不定的呼喊声,信号被拦截,声音有些沙沙的,宋安欲开口说话,嘴里被落下来的灰尘呛了好几番。
听见宋安的咳嗽声,席然高悬的心才略略放下,但他此刻也顾不上在专案组面前了,满心眼只有那个被埋在山脚下的恋人,对着留声机怒斥道:“宋安你这混蛋!!”
听见席然急躁不安的声音,宋安仿佛才活过来一点,赶忙道:“没事,我没受伤。”
席然气得想骂一句怎么不被石头砸死算了,但还是在外人面前维持了一点泼夫形象:“你现在怎么样?!”
“四面很黑,但是里面的空间还是很大。”宋安沉静道:“推测堵住隧道的这一段有十到十五米,你们能想办法挖进来吗?”
黄良闻言气稍微松了松:“还好不是五十米。”
“十米没有问题,不过不知道能不能受二次爆破。”黄良在屏幕前快速地进行数据分析,经过电脑和人脑的双重计算,“我们会想办法,最快——也要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足够让一群发了疯的新种人厮杀成一道菜了。
若他们真打起来,席然能想象,等到外面将隧道口清出来的时候,里面或许成了被上帝倒转着擂肉沫的碗,人肉榨汁鲜血飞溅。
祁喆还在另一辆车上,沉重地说道:“最怕的是窒息......这种封闭空间没有新鲜空气,别说四小时了,窒息半小时都可能导致脑死亡。”
“哈哈哈哈——”
黑黢黢的隧道深处,被摔成雪花屏的手机闪烁着微弱荧光,木毅笑开怀大笑。
“宋安你也有今天!”
“告诉你个好消息,还有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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