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我们肯定会把宋安救出来的!”
顾晴瞥了一眼席然被砸得稀烂的手背肉,侧身点了点意示祁喆轻声道:“让他情绪发泄完了,快带他去包扎。”
祁喆应声:“知道了。”
祁喆快步走向席然身前,“席然,我们先去把手上点药......”
祁喆目光触及席然通红眼角下蓄着的泪花时,顿时哑了声。
..
在宋安和皮特大战的数来个回合,周围虎视眈眈的新种人们终于按捺不住心中对宋安的恨意,一个接一个的往上搏杀,他们就像一群烦人的苍蝇,攻击不足以致命,但胜在数量多,且各个老奸巨猾,交手中宋安时不时就会添置几处新伤,这让他在跟皮特的交锋中屡屡碰壁,逐渐落到下风。
“撕拉——”
宋安上臂的肉被发了疯的皮特用嘴咬下一块,噗嘶飚出一道血箭,皮特尖锐的牙齿撕咬着人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神情愉悦至极:“宋老板的肉,好美味,好香啊。”
宋安一巴掌扇得他连牙带肉都吐至一旁,一拳将皮特的下颚徒然打碎,凶狠道:“怕是你没有资格咽。”
皮特怒目圆睁,暴怒冲上天灵盖,像是一头被激怒的狮子,飞扑上来要挠宋安的心:“宋安!你去死!”
蛇身在鲜血横流的地上划出一道无与伦比的极影,宋安惊险躲过这致命一击,回身将一个干扰他的新种雇佣兵摁在地上连抡几巴掌,扇得对方头昏眼花口吐白沫,反手将另一个准备偷袭的新种雇佣兵当场抽翻,速度快如疾电,力道猛如杀神,却扛不住皮特一秒之内再次凌空暴起,在偷袭的空隙中对着宋安的胸口直截了当的一记拳击!
时间仿佛在那刻停止,宋安听见自己心脏惊人地鼓动了一声,浑身沸血冲向脑海。
胸骨碎裂清晰可闻,宋安被一拳掀飞,半空猛喷满嘴酸血,身体重重地跌在地上。
“咳、咳咳——”
宋安原地滚了几圈,心跳前所未有地快了起来,耳道嗡嗡作响,仿佛一切事物都在变慢,只剩下钻心的痛意直逼大脑,宋安差点被这捣心伤骨的一击打的大脑停摆,只剩哀嚎。
“噗——!”
皮特一脚踩上他碎裂的胸膛,施以重力要将宋安整个前胸踩陷下去,身体内部骨骼破碎的声音一层叠着一层,宋安浑身打颤,狂呕不止,鲜血浸了满脸。
就在这命定生死之际——
“等一等,别让他死!”
木毅笑忽然出声,对皮特点点头道:“放心,我会让他死前拥有更痛苦的折磨。”
木毅笑之前已经被宋安打的面目全非,加上他异化后实在丑陋,此刻四窍流血显然不太好看,他看着地面上颤抖挣扎的宋安,心中划过道道疑虑,宋安先前不是能二次进化,此刻寡不敌众,竟然仍靠人身蛇尾在同新种雇佣兵战斗,究竟是为什么?
但很快宋安的弱势让他打消了顾虑,皮特挪开脚掌,木毅笑目及可见宋安胸骨断裂,内脏破碎,已是垂死挣扎。或许二次进化需要消耗巨大体力,或许宋安并不能随意进化,或许进化还在冷却期......凡此种种,都成了木毅笑给自己的解释,毕竟宋安困兽入笼,有二次进化的能力却不使用,反被皮特一众群殴至残,实在蹊跷。
“百密一疏,算无遗策。”
木毅笑红色的狐狸眼中闪烁着幽幽冷光,他讥笑道:“就让你这样死,太便宜你了。”
宋安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身后取出一本浑浊封皮的册子,纸页在红灯下仍有陈旧的痕迹,木毅笑叫停了场内的所有搏斗,只剩下充满血腥气的喘息和书本被翻阅的沙沙声。
“猜猜这是什么?”
宋安似乎疼得厉害,身体往后难捱地挪了几公分,神情强忍着痛苦,艰难喘息道:“......什么?”
木毅笑随后的一句话令他瞪大了眼睛。
“遗嘱啊,你母亲的,我说了让你来取,死前不告诉你太可惜了。”
林霜雁的遗嘱。
母亲的遗嘱......?
宋安目光落在那略有厚度的书页上,母亲的遗嘱,怎么可能是一本书?
不,很快他反应过来,这是——日记?
林霜雁作为科研人员,有随手记录的习惯,记下生活再自然不过,她没能预料到自己的离世,于世前留下的最后一点语言是日记也很正常。
宋安沉重地吐了一口带有铁锈味的气,心中一动,我怎么没想过,她生前留下日记也很正常。
只是他们未曾见过这本日记,林霜雁又是将职业放在人生第一位的人,即便有日记,常人也不免想是一些对实验的记录,林霜雁哪是那种会记下生活琐碎的女人。
记录?
对,记录,她生前的最后一场实验是她的亲生儿子,宋安!
宋安直勾勾地看着木毅笑手中的那本书,灼热的盯梢仿佛要将书皮看穿,若不是他伤势惨目忍睹,木毅笑甚至怀疑他会下一秒暴起过来抢。
但是木毅笑偏爱宋安这种对他掌心之物拥有强烈关注度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将宋安拿捏在了手中。
木毅笑大发慈悲地打开那本他瞒着宋安翻阅了无数次,几乎能背下来的日记,林霜雁的字迹跨越时间,生动地印入眼帘,印在脑海。
*“宋安今天又变得很陌生。”*
*“实验成功了,这是一件好事,我救了他,可是看见他的眼神,我时不时怀疑,我真的救了他吗?”*
*“他被关在实验舱里,他又哀求我出去,我感到心痛和窒息,怎么有母亲,要把自己的孩子关在实验舱里。”*
*“他今天说他想回家,他这个状态,怎么能回家?我是一个无用的母亲,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接回家。”*
木毅笑换回了他往日那般温柔和煦的嗓音,像朗读一样将林霜雁的日记当众念出来,在这血肉流淌、野兽遍布的极哀之地,他像赏赐一般给予这个幼年弑母的男人关于母亲的最后一点记忆,当他用着林霜雁的口吻读着林霜雁的字句时,那位长相倾国倾城、有着一颗钻石之心的林教授似乎又重聚在众人眼前。
*“宋安今天又说他像怪物,说我不爱他。”*
*“他一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称呼了,都是因为我。”*
宋安忽地觉得难以呼吸,他的目光微烁,盛满世间黄金的眸子变得有些模糊,日记本上短短的几行字,却让宋安陷入一个无比不安无比慌乱的状态当中,那是他曾经以为永远走不出来的梦魇,此刻被木毅笑举着林霜雁的日记挑明,比皮特的拳心还要更重的东西压得他喘不过气。
头顶上透明的那把剑最终斩了下来。
因为他听见木毅笑,听见遥远的、已故的母亲说——
*“我觉得我做错了。”*
*“新种计划是个错误,我的宋安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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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这章跟下章要连起来看才好看,可恶,不分节奏又不行,分了又觉得不行!写完下章我再调一下!
第114章 110
宋安病了。
林霜雁不得不承认,关在实验舱里的这个小男孩,不是她朝思暮想的那个孩子。
她不知道,眼前的容貌精致神情乖巧的小男孩,究竟是新种基因的实验产物,还是她怀胎十月诞下的独子。
她开始摸不清宋安的身份了。
宋安究竟是原来的那个人类小孩,还是一个披着人类孩童外壳,攒取人类儿童记忆残留于世的怪物?
或许是因为丧子之痛太过沉重,或许是因为宋安牲畜不如的处境一下又一下地剜着林霜雁的内心,这个一贯聪敏又强大的女人,头一次丧失了对自己的自信。
她在日记中泣血般写道:
*“如果有一天,宋安再不受控,暴走......异化,出现反社会症状,对人类有攻击性的行为。”*
*“作为宋安的生母,作为A-023实验体的执行官。我将放弃一切私人情感,承担我一意孤行所造成的罪恶,将它从世间永远清除。”*
*“至此,新种计划可能会陷入不复苏醒的严冬,但这是我牺牲爱子的代价,借此警醒后续的研究员。”*
——不要盲目地顺从新种基因,因为你不知道他带来的是人是鬼还是神。
木毅笑的声音到这里停了,他灌满了血的异化瞳孔不动声色地抬起来,一动不动地盯着宋安,四面陷入了绵长的、痛苦的寂静,宋安这下真的感受到痛了,那种从心脏深处的痂痕碾出来的,带着对世间不甘与绝望的苦汁,眼前天旋地转。
林霜雁留给世间的最后一段话居然是要杀掉他。
她的母亲,新种计划的掌舵者生前留下的最后一段命令,是杀死他。
宋安根本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他好像行走在一片冰冷刺骨的白雪地里,带着侥幸的希望艰难前行,最后发现世界的尽头是万丈深渊,他已经背负着冰霜冻得太久,再也找不到皈依了。
宋安觉得胸膛确实破了,不然寒冷怎么能浸进来,冻得他四肢发麻?
“所以......”宋安冥冥之中忽地察觉到什么,恍然抬起头,看着木毅笑居高临下的脸。
一些深埋在经年岁月里的引线此刻都露出土壤,被从天而降的火星点燃,引发了越过漫长时空,迟来的爆炸。
“你以为死亡实验是怎么来的?”时隔多年,木毅笑终于吐出了实情:“你以为实验是治疗吗?不啊,那是为了杀掉你,才进行的实验啊。”
以林嘉彦对宋安的恨意,他巴不得让这个害死他最爱的人的小孽障快点死。一般的压制足以达到让新种意识乖乖听话,而宋安的所有的实验数值都是超标的,对实验体造成不可磨灭的损耗。
而所谓的新种意识融合,不过是误打误撞出来的结果。
“你死得多了,便以为这是正常的,殊不知死亡实验本身就是一场对你的绞杀,是违背最初意愿的实验。”
怪不得新种计划整整二十年来都没有突破性的进展,因为在林霜雁死的那一刻,新种计划的目标导向便全部翻盘,什么消除世间所有疾病,拯救苍生万物全都是狗屁!计划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给林霜雁失败的人体实验收拾烂摊子——杀掉那个种族中的异类,宋安!
这二十年来,名义上的‘新种计划’,不过是‘宋安清除实验’的包装,脱掉那虚无缥缈的外壳,内里是对唯一的新种人惨无人道的谋杀。
而接触不到核心管理层的研究员,不知情的宋安,就在这华丽虚伪的骗局下,一次次地以非人虐待让宋安的心脏停摆,复又跳动,谁又在幕后,享受着将他反复凌迟的乐趣?
让这一切变成这样的,居然是林霜雁生前的一纸日记,而奉行着‘姐姐是天’的林嘉彦,肯定会不顾一切地去完成她的遗愿,他们早就不把宋安当作人类看待,而是一个失败的、夺舍了外甥身份的怪物。
宋安的生命力日渐垂危,眼看就要走到尽头,宋氏的掌权人不能健健康康死于‘暴毙’,‘林海生物局’和‘新种计划’不能向外界露出任何破绽,林家便联系了极端恐怖组织红骷髅里外勾应,精心搭建了一场宋安是被恐怖分子勒令而死的戏剧。
勒索只是开胃前菜,杀人才是最终目的。
而第二个新种人,席然的出现,让一些人发觉,新种计划似乎真的能成为改变人类命运的一根撬杆,足以颠覆古往今来生物序列,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早已陷入疯癫的林嘉彦却不愿颠覆姐姐的‘遗愿’,甚至可以说是恐怖到刻入骨髓的执念,新种计划可以破冰,但大家就会意识到宋安的死亡实验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骗局,这个骗局足足维持了二十年。
所以,宋安必须死!
这也是在林海疗养院,在这对并非你情我愿地聚在一块的新种夫夫还在吵架拌嘴的时候,红骷髅的直升机破窗而入,将两人一并拿下。
没料到宋安的虚弱并不是死,而是凤凰涅槃,走向了彻底融合的新生。
“所以,”木毅笑的眸子如血红的潭水,嘴巴一张一合,牵引着脸颊的裂缝忽明忽暗:“我现在也只是在履行你母亲的遗愿而已。”
“承认吧宋安,我也不敢相信,最先放弃你的,居然是你妈妈。”
“但是那又如何呢,你连自己是个什么生物,都没有明确定位啊。”
木毅笑冷冷看着犹如败犬之势,顽抗残虫一般的宋安,嗤笑一声:“现在,谁又能来救你呢?”
他三言两语,将宋安钉入无尽囚牢:“从头到尾,你都是孤身一人。”
“......”宋安几番张开嘴复又阖上,似乎在无望中接受了这份定论。
“别听他胡说。”
席然嘶哑的声音猝然在宋安耳边响起,距离太远了,那声音顺着电流很弱很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可是,青年的语气又无比坚定。席然在无线电听了全程,被浮出水面的真相骇到,知道宋安此刻危机四伏,也知道宋安此刻心中该有多大的缺口,该多么哀伤,他无法面对面地和宋安去共迎这份疼痛,此刻,却不顾一切地想要给予宋安力气,成为填补宋安伤口的那团棉花。
席然的双手紧紧抓着无线电的话筒,原本扎了绷带的手背因为用力过度导致伤口再度开裂,洇出深红的颜色。他很怕信号不好,他不能传达到这番话,于是不停地、不间歇地大声说道:“我不能没有你,宋安。”
“你是我很珍重,很珍重要对待的!我今天才跟你告了白,你可不能辜负我!”
“你还欠我三十万呢,你不还钱,你怎么对得起我......”
“你还答应了小泽期末旅行,我可是要带你见家长的,你不能言而无信。我们很快就能把隧道炸开,你还要跟我回去海岛上数吊灯上有多少个水晶,你要带我去滑翔,去看雪山,这些事情,我一个人做不到的,一定要有你陪才行。”
席然吸吸鼻子,努力克制嗓音中的哀泣,诚恳地说:“所以,宋安,不要放弃,我会带你回来的,好吗?”
“我知道。”
席然闻言一呆,那饱含担忧和关切的眼睛在听到回应的那一刻微微放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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