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一惊，看着怀中温热的青年，抬起尚未残缺的手，看了看鲜血遍布的手掌心，在席然腰侧攒成拳头。
席然闷声道：“你没事就好。”
“嗯。”宋安轻轻答道，眼底似乎也烫烫的。
四面的白色越发变亮，仿佛开了穿透性的强光，宋安垂下头道：“我好像要醒了。”
“待会见。”
..
林海生物局，地下实验舱。
席然和宋安在一众惊讶的研究员眼中双双转醒。
席然动了动伏在身侧的手指，脑海刚接收到外界传来的声音，便听到一个研究员惊异地大喊：“A-023又醒了！麻醉剂！麻醉剂！”
等等！
席然在移动的急救担架上赫然起身，震惊了四个抬他的研究员，发觉自己还在实验舱内部时遽然往宋安所在的位置一扭，连忙翻身下担架，速度快的几人都来不及拉。
席然这套动作牵动伤口发出钻心疼意，他咬了咬牙，对围着宋安的那一圈人道：“等等、等一下！”
然而还不等那粗长针管插进宋安体内，宋安的身体便开始急速缩小，退化成人身蛇尾的模样。
举着麻醉剂火急火燎赶来的那名研究员看自己扎了一手空气，站在原地愣住了。
宋安艰难地从地面上爬起，似乎还有阻碍身体行动的各种痛意，他慢慢睁开眼睛，咔嚓咔嚓枪弹上膛声音响起，入目是四面八方垂直对准他的枪支，爱来自林海生物局。
宋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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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应该是车
第107章 104
“等一下！”
席然挤开人群，在众目睽睽之下和宋安紧紧相拥。
两人用力地拥抱着彼此，感受失而复得的强烈心跳，仿佛要把对方揉进骨肉里。
宋安没能忍住，捧着席然的脸又落下好几个吻，亲得他心头滚烫，亲得席然眼神眼神躲闪，不知所措地小声说道：“停、停一下，宋安，旁边还有人呢......”
宋安和席然双双往旁边一看，四周的研究员不约而同的扭过头，一副望天望地望墙壁就是没有在看你们接吻的样子。
席然：“......”
张荣德在耳麦里舒了口气：“太好了，看来是恢复神智了......”
顺利苏醒的第一时间，便是例行检查。
两人将在宋安梦境里的所遇所得，都悉数告诉了张荣德，保留了一些不能播出的部分。张荣德对‘新种意识’和‘人类意识’相互碰撞产生的火花很是感兴趣，在针对席然多次做梦的经验和宋安此次事件后，总结认为每个新种人应当有自己的意识海，这个区域大多是空茫的状态，每个人会在潜意识里储放成长的记忆，而新种人的意识海里也会存在另一个基因的意识。
那个意识是一面镜子，是道德和良知完全相反的部分，它依附着载体成长，却长成了狰狞恶劣的极端。
在以往的记录里，这两个意识大多是相互抗衡的，多数在发作期死亡的实验体，便是连自己的意识海都没有摸到，人类意识被新种意识杀死，被新种意识占据身躯，大脑受不了超前进化，身体无法承载巨大变异，宕机而死。
然而席然是如何进入宋安意识海的，说不定真与两人的连接有关，A-023的种子种在了席然的身体里，从新种迭代的层面去说，他们的进化基因甚至是父子局。
也不知道新种分不分得清人类的纲常伦理。
“每个人类都有自己的意识与潜意识，潜意识的能量甚至比意识要大三万倍以上。”
“但是新种将这塑成了一个可视可感的空间，供新种人自己去摸索。”
“这应该也是基因进化带来的能力。”
张荣德将结论说出，同时记下一份新的文档。
如果加以善用，说不定会迸发无数潜力。
检查完毕，席然除了还在恢复的旧伤，背后红了大片被宋安从高处甩下来的擦伤外，体内没有明显的挫伤。宋安整体偏向于虚弱，好在细胞停止了衰竭，以相较新种人来说较慢的速度恢复着身体，对于普通人类而言，他的身体素质依旧很强悍，恢复系统也是很能打的。
两个成年男人在林海食堂共进晚饭，将几大份营养餐风卷残云地扫光。
他们消耗的能量是普通人的双倍甚至是三倍，席然头一次发觉自己如此能吃，特别是在新种化后，身体就像被榨干水的海绵，恨不得往外拼命吸收养分。他新种化愈发熟练，消耗的体力就愈快，从检测实验室出来的时候，早就饥肠辘辘，四肢疲软，巴不得宋安背着他走。
算了，宋安比他还辛苦。
进食时长硬是拖了三个小时，等二人将餐盘放归原处，四面八方都没人了。
宋安看着一直打饱嗝还不停地揉着肚子的席然，手提着餐巾在他唇边擦拭：“吃这么多，会觉得困扰吗？”
“不会啊，我以前恨不得自己有八个胃。”席然猛猛灌了一口冷水，“比如说一家餐厅有三四份菜看起来都非常好吃，但是自己没法吃那么多的时候，就会觉得很可惜。”
席然露出惋惜的神情，马上又眉飞色舞道：“我现在可以一顿吃三份饭，太爽了！”
他蓦地又想到什么，叹气道：“啊，不过这样吃饭的话，饭钱会暴增，开销太大了，还是有弊端的。”
宋安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不禁莞尔，温声笑道：“没事，家里的钱还是够你吃的。”
席然一怔，被他话音中的亲昵惹红了脸，小声呢喃：“家里......谁的家里啊——”
宋安大大方方地眨眼：“我们家里啊。”
席然干咳几声，放大音量道：“宋安你害不害臊！我们现在还只是男男朋友的关系，还没结婚呢，不准说得这么亲密！”
“哥？！”
一声突兀又仿若石破天惊的清亮嗓音猛地砸向席然的耳朵，噼里啪啦仿佛电流疾迅打过身体，砸得席然原地僵住了。
席泽一脸‘我这是在做梦吗’的神情端着餐盘从天而降至两人身前，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席然，又不可思议的看向宋安，视线在两人之间循环往复地转了好几个圈，最后落在宋安停在席然唇角捏着纸巾的那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像是遭受了什么晴天霹雳：“你谈恋爱了？！”
“对象还是个男的？！”
“还长这么帅？？！”
席然看着他那个一心只知道读书却不幸经历了非法绑架现在在林海生物局进行全面冲刺高考的可怜弟弟，一时心梗无以复加，猛然站起来遮住脸道：“我不是你哥，你认错人了！”
他调头就走，甚至拉了一把宋安，就听见席泽在他身后大喊：“我要回去告诉妈妈！”
席然大叫：“不行！！”
宋安清贵又斯文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神态自然十分友好，向准小舅子伸出手道：“你好，我是你哥夫。”
席然：“？？？”
他一贯俊冷的面色难得贴上了几分友善，抬手的姿势恍若在两国建交的领导人。席泽看着这男人竟然生的如此高大，他哥在一旁显得小鸟依人，闪亮得仿佛海报走出来的明星，眉宇跟打了光似的深邃，没见过世面的男高中生第一次知道同性竟然有如此出众的存在，抬起头愣愣地：“啊？”
宋安在面对十个亿的生意时都没有这般真诚，诚恳又熟络地说：“初次见面，确实很仓促，没准备什么礼物。我们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或者留你母亲的联系方式，下次有机会携礼登门拜访。”
席泽一头雾水地跟他握了手：“啊......”
席然：“？？？”
数分钟后。
“介绍一下，这是宋安，是我的......恋人。”
“这是我弟弟，席泽。”
两人握过手，席泽的视线停留在宋安比他还要宽一截的手掌心上，悻悻地收回手，凑在席然身边悄悄道：“这位哥干什么的，不会是保镖吧？打手？可是他长得那么帅......演员？明星？哥你怎么谈恋爱也不跟家里人说一声啊？你不跟爸妈说就算了，怎么连我都不讲......”
席然喉间一哽，不知从何开口。
他的男朋友不是打手，不过确实比打手还能打。
他的男朋友也不是明星，不过确实比明星还受关注。
他该怎么样才能告诉弟弟宋安是个亿万富翁？
宋安坦然道：“我自己开公司。”
上市公司，集团。百年世家，大财阀。
这些通通省略。
“噢噢，大老板，你好你好。”席泽点点头道，似乎对哥夫产生了几分认可，他眉锋一转，马上拉着席然缩在一旁，神情生动窃窃私语道：“他大老板居然泡你男大学生？！哥，你不会被包养了吧！我就知道哥有几分姿色，但是也不能被老牛吃嫩草啊！外面这些长得又帅又有钱的野男人可不能信啊！万一骗身骗心又把你抛弃了怎么办！”
席泽目光往下一溜，忽然发现席然脚上踩着一双价值不菲的老爹鞋，刚才没注意，席然一身卫衣休闲裤，看着舒适清爽，合身又自然，暗里隐藏的商标花纹都是极尽奢华，透着一股外放的财大气粗。
席泽眼前一黑，完了，他哥被大老板包养了！
哥啊！你外出上大学都上了些啥啊！
男高中生心思千回百转，最后面色沉重地憋出一声：“你、你自己喜欢就好，你可千万别沾那些非法的东西，毒品什么的，很伤身体的！赌博也千万不要！我们家......”
席然抬起脚蹬了他一下，横眉道：“你瞎说什么呢！”
席然拽起宋安的手，在席泽面前双手合十，解释道：“我跟他是健康恋爱！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你知道不！”
席泽尴尬地搓手：“我知道了......”
三人复又落下座来，宋安席然一左一右看着席泽将餐盘里的食物吃光，跟小男孩聊了许多近期的话题，确认席泽身体无碍后，也告诉他过段时间便能将他送回H市的消息。席泽现在寄居在生物局的一间带厕卧室里，一日三餐跟着研究员们的作息走，只有早间晚间会有专案组专员过来签到他的状况，基本上都是陌生人，他有通讯设施，却不能告知外界情况，内心惶惶不安。
平日里只能靠上网课和做请求专案组带来的几套习题打发时间，作为还剩半年高考的准高三生，他一天不写三张试卷身上便有蚂蚁在爬。
今天见到席然，才知道专案组说的话没有骗他，哥哥也在这里，他提心吊胆的心情总算有了着落，好受了许多。席泽碎碎叨叨地念了许多，说着说着这个半大孩子稀里哗啦哭了起来，想来他过得并不好受，却一直在外人面前故作坚强，现在在席然面前，他又变回那个有了依靠的臭小孩子，缩着肩膀哭得很是伤心。
席然半哄半就地送席泽回了寝室，席泽眼圈红红的，哭完又想起他大孩子的自尊了，自觉丢脸，特别还是在新认识的哥夫面前，有些腼腆道：“其实我还好，真的，哥，没有那么难过，我现在好多了。”
“我恋爱的事情，你先保密啊。”席然叮嘱他道，“我会找机会跟家人说的，目前......还不太合适。”
“我知道的，你们两个都是男生，爸爸那么传统，肯定很难接受的。”席泽懂事地点点头，目光又在两人的脸上梭巡一遍，低下头道：“只要哥觉得幸福就可以了，大哥夫你一定要对我哥好好的，哥在家里又不幸福，现在在外面找到自己的幸福了......”
男孩正说着，音量又减得小小的，很是失落。
席然皱眉：“什么幸福不幸福乱七八糟的，你说什么啊？”
“我又没有说错。”席泽低眉顺眼地看了他哥一眼，像只焉哒哒的小狗垂下耳朵：“你跟爸爸吵架之后就没回过家了，也不知道你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家里人都很想你，我发消息给你又不回，你都不记得我了。”
“我......”席然话音一滞，看着席泽明明想要接近却又有些束手束脚的局促模样，心中难免发酸，抬手给男孩的头顶来了一个脑瓜崩，“小孩子别瞎想，哥怎么会忘记你，好好学习，我可是要看你模拟考成绩的。”
席然复又用掌心揉了揉他的头发，说：“我知道了，我下次放假就回去。”
席泽理了理被亲哥揉成鸡窝的头发，乱毛底下眼睛蓦地亮了起来：“真的？下次放假我就高考假期了，你可要回家啊！”
席然拍拍胸脯，“肯定回家，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安温和地说：“考完试的话，弟弟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都可以提。出国或者巡城旅游，我都能安排。”
席然戳戳他的手臂，你喊‘弟弟’怎么喊的这么自然啊！
果不其然，高考后的美丽假期规划对于一个高三生来说有着天大的吸引力，席泽的眸光动了动，在‘我不能出卖我哥的色相马上就承认你这个哥夫’和‘可是他好像真的很有钱欸’的纠结中选择了后者，脸色红润起来，双目放光：“你们、你们可不能骗未成年人，一言为定啊！”
离开席泽的寝室，回去的路上席然无奈道：“都是高三生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生物局的长廊，明净的窗外天空是一抹暧昧的橘红色，冬日朦胧的暮色轻轻散散，夕阳倾斜着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地上，影子一高一低，似乎黏在一起。
“说明他有很多爱。”宋安牵着席然的手，目光落在那融在一处的影子中，觉得时光正好，连空气中都浮动着一丝宁静甘甜的味道，说：“只有很多爱的人，才会一直像个孩子。”
席然不置与否，唇边慢慢勾勒起一丝笑意，晚霞的光亮落在那上扬的唇角里，宋安看得出神，道：“你的家庭应该是很幸福的，我能遇到这么优秀的你，是我的荣幸。”
“......”席然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独自沉思了很久。
夕阳半挂在地平线上，走廊上的光线变成了暖暖的紫蓝色，良久，席然才开口道：“我父母都是普通人，两个人是高中相识，早恋，结伴走过了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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