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见”是什么时候见?
阿萨罗不知道,但他想戈尔也需要时间去思考,若是他步步紧逼。戈尔心里定会累。
大约过了两天时间,阿萨罗再次站在了戈尔的窗下,看到戈尔在光下清冽而又漂亮的脸庞。
他的眼睛会顺着那株爬墙的藤蔓向下看去,直到看到阿萨罗扬起的微笑。
阿萨罗冲上面的人儿招了招手,他看到戈尔前倾身子,将半个脑袋伸了出来。他的声音不大,却又听得足够清楚,
“阿萨罗。”
“对,是我!”
阿萨罗再次招了招手,随后一溜烟的跑进了屋子了,噔噔噔的上了楼梯。
阿萨罗刚举起要敲门的手,但房门忽然被打开,戈尔的脸从那扇被框着的窗子挣脱出来,倏然的放大在阿萨罗的眼前。
阿萨罗的脸又开始发烫,但幸好他的肤色重些,戈尔发现不了那隐藏的红晕。但是戈尔很白,如果他的脸红红的,那阿萨罗绝对会忍受不了的捏一捏。
“你不会的题,给你讲一讲?”戈尔背对着阿萨罗,很快的切入了话题。阿萨罗却默默想,他的头发果真很长了。
阿萨罗游神天外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想着给戈尔剪个怎么样的发型。反正不能像自己一样的短发。戈尔可以把刘海中间分开一点点,再有点点卷,一定特别好看。
具体什么样的弯曲呢,阿萨罗在心里比划起来。戈尔等不到阿萨罗的回应,等了一会就回头看。阿萨罗整个人倚着门,眼睛里放空无神。
“在想什么。”戈尔的手指敲了敲阿萨罗的肩膀,把阿萨罗敲了回来。
“对不起戈尔,在想剪头发的事。”
戈尔没再说什么,只拉来椅子放在书桌旁,侧过头对一旁的阿萨罗示意两个人要坐在一起。
太阳从最东方升起,一点点的挪动他的脚,在每一个的缝隙里留下自己的痕迹。两个少年并排坐在一起,光影绰绰。
阿萨罗在一个上午的时间坐在戈尔身旁,感受着戈尔说话时呼出的气息,和他身上的清香。
阿萨罗中途回了一次家,目的只有一个吃饭。即使伊拉百般希望阿萨罗在这里吃一顿饭。但阿萨罗还是跑回家吃了一顿饭。
伊拉大妈今天去了她的好姐妹家,在阿萨罗上午要走的时候,就已经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阿萨罗即将跑出大门还喊了句,“最美的伊拉。”
伊拉在那里哈哈哈的大笑起来。
伊拉今年已经四十多,孜然一身,不过现在暂时带着侄子戈尔。
这时正是中午12点左右,天高云淡,太阳赤裸裸的挂着,阿萨罗光是走个路就流了好多汗。他加快速度,不停歇的跑到了戈尔那里。
戈尔在院子里的凉椅上坐着,看到阿萨罗满头大汗的跑过来还冲他傻呵呵的笑。接着又慢慢找了个椅子挪到戈尔旁边,坐了上去。
“戈尔,外面好热。”
戈尔站起身从凉水里拿了一个苹果递给阿萨罗,微微笑着说,“看得出来,出了好多汗。”
阿萨罗啃了一口苹果,眼巴巴的看着戈尔,又腾出一只手接过戈尔递来的纸。
“什么时候去剪头发?”
“等等吧,现在太阳很毒。”
阿萨罗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戈尔侧头看他,“吃苹果。”
阿萨罗的苹果吃得很慢,现在才吃了一点点。他看的出戈尔的玩笑,对戈尔眨了眨眼睛。
“我们聊天吧。”
虽然说阿萨罗提出了聊天,但他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还总是沉默。
“你以后还会上学吗?”
若在戈尔来之前,阿萨罗的回答是不会。这大概没什么悬念,他只上到了初中,到现在已经空缺了三年的时间。
可戈尔如今来了,他不得不思考。如果他真的要和戈尔有一个未来,他也不可能只停留在原地。
“说不准。”
戈尔嗯了一声,随即又张口说道,“我在洛辛上到了高中。如果回了洛辛,我会在第二年的夏天读大学。”
阿萨罗听得懂戈尔的话,戈尔要让他退缩。可阿萨罗不会的,就像他一开始就知道戈尔迟早会走,他也想到自己也会离开塞安地。
这本来就是一个过程,巴多当年也离开了塞安地,遇到了宝雅。最后回归塞安地,也只是因为他们喜欢塞安地。
大概是阿萨罗过于幸福,他对一切都有着极少数人的拥有的天真和勇气。
“我会努力追上你。”
戈尔又恢复了沉默,他侧着脸。
阿萨罗看着他的眼睫毛,看着他过长的头发。这一切都让他喜欢,不过剪剪头发会更适合戈尔。
“你在学校的时候觉得怎么样?”阿萨罗有些想了解他没见过的戈尔。
戈尔好似想了一下,眼睛都放空几秒,才说出来,
“和现在一样。”
那就是不怎么与人相处了。
“不过那时候没遇到像你这样的人。”
阿萨罗急于想追问,我是什么样的人。那句话在他的喉咙里,就快要吐出来。戈尔却对他笑了一下,仿佛在说,
不会告诉你。
阿萨罗还是要问,他莫名得有了些底气。他觉得戈尔一定要夸他的。
戈尔原本还只是笑,在阿萨罗问道第三遍时,他将手指放在嘴唇中央。
那是阿萨罗曾被他笑过的手势,代表着秘密亦或是只有我们知道。
阿萨罗不自觉的靠近戈尔,他看到戈尔张赖了嘴。他的心开始剧烈的跳动。
“又傻又热情的人。”
阿萨罗觉得通体洗了个澡,温水澡。在这样的天气里用温水洗澡难免燥热,但不会觉得不好,因为凉水会生病。
戈尔看到阿萨罗的复杂表情,没有忍住的笑了出来。阿萨罗看到戈尔如此的笑,也傻傻的跟着笑了起来。
“理发店有些破。”
阿萨罗紧跟着戈尔,给他提醒一句。其实,塞安地的很多地方都是破旧的,理发店只是其中的一个。
戈尔停了下来,似乎是想对阿萨罗说些什么,但他却没有张口。等到阿萨罗磨磨蹭蹭的走到了他旁边,才听到戈尔说没事。
两个人挨得很近,但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
阿萨罗习惯于跟在戈尔身后,但戈尔总是会发现,阿萨罗一旦落下,他就停在那里。等着阿萨罗再次走过来。
到达理发店的时候,太阳已经遮了大半的脸,树影重重叠叠的也挡了好些垂暮之光。理发店老板想把椅子拿出来,让两人坐外面剪。
阿萨罗坚决的反对了,他觉得戈尔根本不愿意,他可能不会说出来,但不会跟着坐。阿萨罗看了看戈尔,戈尔依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阿萨罗对戈尔笑,把椅子拉回店里,率先坐在上面。“戈尔。”
理发师照例是要按照阿萨罗之前的发型来剪,但阿萨罗之前来过一次,说要让他剪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发型,让他好好琢磨琢磨。
他这几日里想来想去,动手给阿萨罗剪了一个短寸。阿萨罗长相俊,能露出五官是绝对的利落干净。
可阿萨罗只见自己的头发被一点点得剃掉,心里一阵紧。戈尔还站在他后面,不停的打量着。
阿萨罗觉得完蛋了,在理发师修理前面的头发时闭上了眼睛,等待理发师说剪好了才睁开。
虽说阿萨罗刚才已心如死灰,但如此看到了成果,还是觉得不错的。自己干净利索了不少,但显得有些不好惹。
他试探一般的看了看戈尔,戈尔的手指摁了摁他刺人的短发,看着镜子里的阿萨罗说,很适合你。
等戈尔坐到椅子上时,阿萨罗更加紧张,他问戈尔有没有想法。戈尔摇摇头,说看他要怎么剪。
一般来说理发师听到这种话是最开心的,但塞安地的理发师却不,他在店里踱步走来走去。
阿萨罗就蹲在戈尔旁边,和戈尔说话。阿萨罗清楚得感知到了戈尔和他关系的拉进,他很开心看到这样的进展。
在戈尔同样的看着镜子里的两人时,阿萨罗脑子一抽,心血沸腾却又无声的说了一句话。
喜欢你。
戈尔很显然的接收到了这样的信号。他没有躲避什么,然而只坚持了两秒。他的脸上漫上一层粉霞,连带着耳垂都染了色。
他将头侧过一边,只留给阿萨罗自己的半边脸。
理发师来的正是时候,他把阿萨罗驱赶走,开始进入自己的主场。还碎碎念的告诉阿萨罗,他并不是思考剪什么样的头发,而是想剪什么样的头发最合适。
阿萨罗应付的笑了笑,脑子里全都是戈尔的脸红。他紧紧盯着镜子中的戈尔,和他一次又一次的视线交错。
……
阿萨罗站起身来,隔着椅子站在戈尔身后。他的脸印照在镜子上方。戈尔的新发型看起来很不错。
理发师和他想法一致,都将戈尔前面的刘海微微分开了一些,头发都微微有些卷翘。像矜贵的王子,还总是冷淡如莲的样子。
“走吗?”戈尔歪着身子站了起来,头发堪堪扫过阿萨罗的脸。
阿萨罗先是点了点头,又将镜子里的戈尔的轮廓描绘,像戈尔平常说话一样很轻轻的,像落下羽毛一般的说,
“你很好看。”
戈尔愣了愣,又小小的点了点头,走到了理发师旁边。
他执意的付了钱,和阿萨罗一起走出店门。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到太阳,夜色将至。
阿萨罗和戈尔走在一起,他们听到夏夜里明亮清脆的蝉,夜灯吹动着的树叶作响。他们沿着一条路走,直到看到戈尔熟悉的大门,看到经常挂在上面的小灯。
两人在门前停下,隔着渐渐浓稠的夜色,和看不到的又不太明亮的月光相视。
“我走了。”
戈尔点点头,转过身。阿萨罗看天色已晚,也没有在耽搁,想尽快的回家。
但他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他觉得熟悉,他回头去看。
戈尔站在那里,大门外的路上。
阿萨罗冲他招了招手,说了声明天见,又接着跑了起来。
凉风习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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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在看嘛(小声问)
第9章
凌晨两点,急促的敲门声将阿萨罗从睡梦中吵醒。他还睁开眼,就听到巴多开门的声音。
门外传来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听不清。阿萨罗太困,半梦半醒之中听到宝雅推门进来,告诉阿萨罗他们有事要出去一趟。
阿萨罗记得自己问了宝雅,宝雅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让他先睡,没有什么事。
这一觉睡得好不安稳,阿萨罗频繁的醒,又因为困意的一头栽进梦里,又无数次的醒来。
最后,一阵嘹亮又悲怆的笛声真正意义上打破了塞安地的清晨。
阿萨罗听得清,那是塞安地的丧曲,他总是措不及防的听到它,在静默的白布与嚎天的哭声中感知死亡。
宝雅回来的时候,手腕处系了一条白布,面上尽是悲伤。阿萨罗急匆匆的走过来,宝雅温柔的抚着他的手,
“阿萨罗,罗帕爷爷走了。我们一起去送送他。”
罗帕爷爷是塞安地年纪最大的老人,传言他的祖母出生在那个病灾之际,在生命垂危之际服用兰草,终得一生还。
花神圣礼之时,莫不是罗帕爷爷站在众人之前,将最美的花献给尼加河神。他常虔诚的祈祷,保佑塞安地一切的安宁与幸福。
/
木色的棺木被抬起,随行送葬之人恐怕是整个塞安地的村民。人们红着眼眶,在村里绕行一圈。塞安地总有这样的传统,老人去世之时,必要他的魂灵在塞安地转上一转。若他们要回来看一看,不至于在某个地方迷了路。
罗帕是塞安地当之无愧的长辈,但他并非让人敬畏而难以接近,反倒是他总爱拄拐坐在家门口,给路过的孩子吃上一颗很甜的糖。
沿着寂静的路一直前行,人们来到塞安地的后方,那有罗帕爷爷的亲人,他们也休息于此。
他的棺木被落入土中,附上厚厚的土层,直到看不出这里安放了一个历经近百年生命的肉体。
阿萨罗站在行列里,看到罗帕爷爷不甚清晰的照片。在阿萨罗的童年里,罗帕爷爷的所有糖都给了他。
那长长的队伍对着新立好的卑鞠躬送别。最后一声笛声缓缓落下,人们直身走出离别地。
清风吹过林间,树叶晃动,青草微摆。
/
我吹过青草处传来的风
安静的躺在泥土的坟墓里
尼加河的水
扑满了岁月的流光
曾救我于死际。*
阿萨罗作为小辈,并没有参加到后续的事情里,巴多让他回家里洗洗澡,在做些饭吃。他和宝雅今天无论如何也是顾不上他了。
洗澡是在塞安地是参加葬礼后必须要做的事,送走故人,洗去悲痛,如常饮食,不可因过往种种而牵其现在。
阿萨罗在家里匆匆的洗了个澡,又看看手机里的时间,也到了吃饭的时间了。他没有在做别的事,转身就跑到了戈尔那里。
阿萨罗猜得很对,伊拉大妈不在家。
而且他也并不知道戈尔是否能解决好自己的午饭,索性就直接过来。如果戈尔愿意的话,他就在伊拉家里给戈尔做些饭吃。
戈尔打开被敲响的房门时,还垂着眼皮,丝毫没有看他,还喊了句,“婶婶你回来了。”
“伊拉没有回来,是阿萨罗来了。”
戈尔慢吞吞的抬起头,头发有这刚起床时的乱糟糟,把他整个人都显得可爱起来。
“阿萨罗。”
戈尔今天好像很没有精神,阿萨罗总觉得他有些恍恍惚惚的。就像阿萨罗问他准备吃什么饭,他都沉默好久。最后说了句,不饿,不吃饭。
阿萨罗问起他,他也只是笑笑,摇摇头什么也不说。阿萨罗不想逼迫戈尔回答,诉说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才是真的安抚。
在戈尔又一次回答不吃饭的时候,阿萨罗征求他的意见。问他可不可以在这里给他们两个人做饭。
戈尔好像在思考,他把阿萨罗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或许在左胸口那里停留了很久,想看一看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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