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的师兄,我跟华无拘不一样,我不觉得有什么。”兆子为望着屋顶的横梁,轻轻的说道,“我梦见咱们两个回家了。还看见了咱爸妈,我老姐,还有小姨子。”
“乱说什么呢。”
“没乱说啊。你的妹妹,可不就是我的小姨子嘛。”
“不害臊。”章逸轩骂了他一句,紧接着有些哽咽的问道,“那——他们过得怎么样。”
“梦里边儿都挺好的。咱爸妈们处的都不错。不得不说,师兄,你长得很像咱妈,尤其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兆子为说着,听见章逸轩在那边吸了吸鼻子。他侧过身来轻轻拍了拍章逸轩的肩膀,告诉他没事儿的,自己一定会带他们回家的。
“对了师兄,我还梦见你了。”
“我又怎么了。”
“说到这个我就生气。”兆子为上去紧紧的抱住了他,却轻轻的咬了他一口:“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把我给忘了。”
章逸轩不服气道:“那肯定不是我。就你这样的,化成灰我都认识。”
“我知道的。所以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个人不是你。我的师兄,才没有那么温柔体贴呢。”
“好啊兆子为!你想死是不是!那我就成全你!”
“师兄别闹!一会儿打翻了蜡烛万一把这儿再烧了就坏了!这些书可都是借的啊!”
最后两人打着打着就滚成一团,互相依偎着在书桌上睡去,直到天明。
第六十一章
兆子为和章逸轩又在三长老那里帮忙抄了几天书。
刚开始兆子为还算老实,但是到了后来,章逸轩发现他总是偷偷抬头看自己,还抿着嘴笑。章逸轩抓住了机会,趁他不注意绕到他身后,才发现兆子为正在画画,是两个小小的火柴人。只能凭借着高矮勉强分辨出,高的那个是章逸轩,矮的那个是兆子为。两人手拉着手,周围还画了小树,似乎是在山上。
“画的真难看。”
兆子为画的正专心呢,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将还没干的图画团成团塞进手心里,极不好意思的用沾了墨汁的手挠挠后脑勺:“我不会画画,就是瞎玩呢。”
章逸轩让他把画拿出来,问他画的这是什么。兆子为说,是画的两人一起去落英谷的图画。那里有上修界的仙气温养着,一年四季都开着杏花。风一吹,又小又园的花瓣便像雨点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能把地面都覆盖成轻软的浅粉,是无垠宗里难得的美景,也是情投意合的弟子们月下相聚的好去处。
兆子为当时在看小说的时候,就觉得这个地方特别浪漫。当时他就想,要是有机会,也要带着自己心仪的人,去看看那漫山遍野、如春天般轻盈俏丽的杏花。只是他跟章逸轩一直忙于做任务,总是不得空,得益于相亲相爱咒,倒是在梦里去过两回,可是梦里的景物再真实,也没有鸟语花香。所以兆子为一直想找个机会跟章逸轩去那里游玩。
章逸轩知道了他的心思,没说什么,只是催促他快抄,赶紧把今天的任务做完了。
兆子为苦着脸继续抄书,心想早知道要是这么麻烦,当初说什么也不去藏书阁查假掌门的底细了。等到太阳落山时,兆子为终于抄完,活动着胳膊正打算要招呼章逸轩吃饭呢,却发现章逸轩已经收拾好了,正在等他。
时隔多日,两人总算是出了启智堂的大门,兆子为正要伸个懒腰大喝三声以示庆祝呢,没想到章逸轩却拉着他的胳膊叫他别犯傻了,赶紧走。
“师兄,这么急是去哪儿啊?”兆子为还是头一回看章逸轩这么着急,竟然为了赶路连御剑都用上了。
“笨蛋。”章逸轩面色一红嗔道,“你不是要去落英谷吗?这个时候大家都在饱暖斋吃饭,人最少了。”
兆子为没想到章逸轩居然会主动跟他约会,立刻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也不用章逸轩拉着他了,反手将人扯进怀里抱着,那样子比章逸轩刚刚还急。路上两人遇见了从外面玩回来的小沙,见两人飞的高高的,也要跟上去。兆子为将白天藏进袖子里的那个小纸团扔出去,砸了小沙一下,让他赶紧回家呆着去,别打扰他和师兄的二人世界。
落英谷在无垠宗后山上,两人很快就飞到了。因为平时经常有人来,这里还修了石板路和小凉亭,一看就是十分方便的约会场所。章逸轩虽然主动了一次,但也不知道约会需要做什么,到了小凉亭里就有些手足无措了,兆子为就带着他跳到了凉亭的顶上。这样的角度特别好,只要一转身就能看见四周环绕着的杏花,简直就像沉浸在一片浅粉色的海洋。
兆子为从身后贴着他,问他冷不冷,山上的风还有点大。
“不冷。”章逸轩在他怀里,感受着火灵之力源源不断的传来,心里暖洋洋的,便从袖中摸出一张叠着的纸塞进兆子为的手里,让他看看。
兆子为展开一瞧,是两个Q版小人儿,一个用发带扎着高马尾,一个用簪子半挽着头发,两人手牵着手,周围飘着好多的花瓣。
“师兄,这是你画的?”
“嗯。”
兆子为才想起来,章逸轩还有这一手。当初就是因为章逸轩会画绣样,所以一堆师姐整天围着他,让他给设计图案,还送了他刺绣的荷包。兆子为认认真真的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的收在怀里,夸赞道:“师兄,你画的真好。我好喜欢。”
章逸轩听得耳根发烫:“你怎么说这些话都不带害臊的。”
“这有什么可害臊的。且不说这里只有我和你,就算是无垠宗的诸位弟子都在场,我也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我就是喜欢师兄,我最喜欢师兄了。”
“你别说了!”章逸轩耳根子软,最是听不得这种好话。三句两句的听进去,比酒还让人晕头转向。
兆子为知道他喜欢,故意缠着他说尽了各种甜言蜜语。两人待得差不多后便回去了,兆子为看着章逸轩入睡后,偷偷跑到净池附近,果然看见了还在值夜的七师姐。
七师姐见他来了,打趣道:“今天是双日子。子为这个时辰来,莫不是想偷看师姐们洗澡?”
“我哪有那个胆子。我来是有事情要求七师姐的。”兆子为说着,从怀里拿出了那张画,问师姐能不能帮他绣成两条帕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的胭脂用完了,又懒得下山。你去给我买回来。”
兆子为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一口答应下来,问她用的是哪家的胭脂。七师姐微微一笑说道:“也不远,就在锦来城的三庆街的翠玉阁商行里,颜色叫春近,可别买错了。”
“这还不远?”别人不知道,兆子为可知道,这锦来城可是离着无垠宗十万八千里。而且,这锦来城是星月宫庇护的地方,其他的宗门是不能在那设下传送门法的,只能御剑飞着过去。不过那里四季如春,倒是个盛产鲜花和丝绸的地方,七师姐的家乡就在那里,自然也就用惯了那里的东西。
若要去那锦来城,可就不是一日半日能回来的了。兆子为依稀记得,在书中主角无意间游荡到这个富庶的南方大城,还遇上了一个桃花债,闹出了不少风波。不过当时从全书进度看来,这算是个支线任务,做不做都不影响主角最后打魔尊,兆子为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一直没跟章逸轩提。既然这一次七师姐提出来了,兆子为想着反正现在魔尊的封印还牢靠着,二长老也前去调查了,闲着也是闲着,就准备帮七师姐跑一趟。
七师姐见他愿意,很是高兴,答应一定会给他用最好的丝线和布料绣帕子。还让他帮忙送一封家书回去,让家里人知道她在此处一切安好,切莫惦记。
如此,兆子为便和章逸轩踏上了前往锦来城之旅。
只是他们没想到,在此时,假掌门已经提前解开了魔尊的封印。
当初新秀大会,二长老中了魔将的调虎离山计时,就觉得此事有蹊跷,回去后查看了无垠宗内的聚灵阵,发现封印着魔尊的龙思山升起了黑雾,便跟其他几位长老商议,由他先去暗中查看一下对方的底细。
原本大长老司潇然也是想同去的,但是二长老觉得人多容易打草惊蛇,最后便自己去的。
龙思山是处在阴阳两界最西北角的一座山,常年喷射着火焰,山上焦土一片寸草不生,除了不入轮回的怨灵和四处逃窜的恶鬼,机会不会有其他东西到这来。
二长老使了化形术,藏匿于坐骑赛云身上,想要借着赛云身上的妖气隐藏行踪,结果没想到对方早就料到会有人来查看,当他准备进入封印着魔尊的地宫时,就被人拦下了。
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失踪多日的假掌门。
二长老华焱虽然说是天下第一枪,但综合实力跟花迎寒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而且两人交手中,华翊才发现,这假掌门不仅仅是会用水系的法术,还会用火系跟木系的,这完全不符合常理。一个人有三种灵根还能修炼到这种程度,至少得修炼个上千年,而无垠宗开宗立派也不过六百余年。
那便只剩下一种可能,夺舍。这个假掌门带着自己本身的灵力与原掌门的灵力结合,才可以做到灵活运用这三重灵根。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所有人都没发现掌门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掌门的外在根本没变,只是内里换了个人,只要这人继续保持深居浅出的习惯,再仿着原掌门亲切温和的性子,自然不会有人发现。
华焱暗自乍舌于此人的恶毒,心中想着当初无处可归时被掌门收留的感激之情,便抱了必死的决心,准备为原掌门报仇。
只是这假掌门并没有存了杀他的心思,只是一味的抵挡,时不时的还劝他放下这些事情,早日回飞雪阁去,那里远比无垠宗更需要他。
华焱觉得他这话可笑,自己乃是被飞雪阁抛弃之人,一个离经叛道的罪人,如何又能被飞雪阁需要。
“二长老,你还不知道吧。你兄长这些年来为了压制那些反对他当阁主的人,一直靠着禁术维持功力。不然以他的资质,怎能服众?”
事关兄长,华焱顿时犹豫了起来,厉声逼问道他是如何得知。
假掌门只是淡淡的摇摇头,劝他早些回去看看,多和兄长相处些时日,别等到最后至亲骤然离世了才觉得追悔莫及。
华焱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小心的用灵识探测了一下魔尊的封印,虽然有松动的迹象,但还有很强的力量,而且上面的咒文繁复,是当年举上修界之力才刻下的,就算这假掌门再厉害也不能在短时间内破了结界,于是华焱就决定先回飞雪阁看看兄长,再回无垠宗告知众人。
望着华焱离去的背影,花迎寒露出了一个有些伤感的笑容:“不管重来多少次,您都是这样的重情重义。只是就算现在回去,您也无法拯救自己的兄长了,师尊。”
第六十二章
龙息山地宫门口设了繁复的阵法,就是怕有人揭开吗,魔尊的封印。
但是花迎寒有备而来,看着满门密密麻麻的符咒,他从袖中掏出准备好的卷轴展开,上面是他耗时多日写下来的启门咒。他将这启门咒覆在门上,念下咒语,紧接着门上闪烁出殷红色的光,已经尘封多年的石门终于传出了松动的声音。
花迎寒推开门往里走,穿过地宫的甬道和前殿,很快就来到了封着魔尊尸身的墓室。从浇了铁水还贴满了符咒的棺椁就可以看出,当年联手封印魔尊的人们对他的惧怕。
当年那帮人为了封印他,可是用了至阴至邪的法子,献祭了好多人的性命为代价才封住了他。他棺椁上的每一道灵符里,都藏着一个修仙之人的魂魄。只要他们的魂魄不散,魔尊就一日不得醒来。
至于为何当年的人没有对魔尊赶尽杀绝,不是因为他们不想,而是他们做不到。魔尊的体质特殊,是天地间混杂灵气孕育出来的灵体,可以与万物共生,无论被打散成什么样,只要一息尚存便可卷土重来。所以当年他们想到最好的法子,就是将魔尊封印在此,并且警告后世弟子要守好此处,千万不可让他出来。
花迎寒见状并不意外,拿出了准备好的魂瓶,以自己的血为媒介,用先前黑蚀鼠跟金蛇吞食之人的灵魂为祭品,念动咒文,将九九八十一道灵符悉数焚烧殆尽。烧灼中,灵符里传出了铺天盖地的哀嚎声,足以可见当年那些被献祭之人的怨念有多深。面对此等场景,花迎寒并不觉得可怕,反而是站在棺椁旁,合掌念了一段往生咒,尽可能的渡他们重入轮回,莫要在这世间飘荡。
等到这些哭嚎散去,一直安静的棺椁中,终于传出了声响。
是一个少年在慵懒的叹息。那声音就像是刚从梦中醒来般的轻松,仿佛他并不是被封印在冰冷的地宫中许久,而是在一张安适的床上醒来。
“你可知,贸然打扰本座安睡,会是什么下场?”魔尊在棺中懒洋洋的问道。
因为先前解封的仪式跟超度,花迎寒现在身上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虚弱的跟常人无异。不过面对这位魔尊,他却是一点儿都不畏惧,甚至眼睛里还浮现出一丝与故人重逢的喜悦。
“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
花迎寒话音刚落,就被一道无形的黑雾扼住了脖子按在墙上。
魔尊将棺椁震碎,从里面缓缓坐起来,眯着赤色的瞳孔阴狠的看着他:“你胆子不小。从未有人说过本座可怜。”
“可你,的确是个可怜人。”
花迎寒不卑不亢的回答,换来的是魔尊的震怒。他将那团黑雾的力道收得越来越紧,却发现花迎寒坦然的令人称奇,魔尊从未见过有人面对死亡竟如此坦荡,于是松开了手,留了他一条性命。
看着倒在地上面色涨红咳嗽不止的花迎寒,魔尊低声道:“本座刚刚苏醒,正缺一个奴隶在身边伺候着。瞧着你还算顺眼,便将这份差事赏你了。”
花迎寒捂着胸口,扶着墙从地上站起来,勾勾嘴角轻声道:“多谢魔尊。”
魔尊没有看他,快步向外走去。花迎寒喘息了片刻,便跟了上去。
六百年的时间,世间万物变了许多,风土人情也都大不相同。魔尊出来后并未急着报仇,而是来到了下修界的山上,顺手打死了一窝不开眼的土匪,抢了他们的银钱和衣裳,去瞧瞧老百姓们的日子。而花迎寒就像一个影子,每天在他身边不远不近的跟着,只要魔尊一回头,就能看见花迎寒那双安静温和的眼睛,渐渐的,魔尊看他顺眼了许多。
一日魔尊在街上,瞧见买荷包的姑娘生的伶俐,便上前调笑两句。无意间想看看花迎寒的反应,回头一看,见到花迎寒正给一个小叫花子送包子,并未盯着他看。魔尊不知为何心中忽然起了怒火,上去就踢翻了小乞丐的破碗,又趁着他跪在地上满地捡铜钱的时候,踩碎了落在一旁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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