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智蕊在吃东西,时俊侧目瞟她一眼,对厉海讷然低语:“我们还想了解一下楚县后续的情况,关于楚县的女孩子们,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厉海:“这方面我恐怕帮不上忙。”
时俊:“我们近期会抽时间去楚县采访。”
厉探长点头:“注意安全,那边人比较守旧,认死理,未必欢迎你们。”
并善意提醒:“你们到那边之后,可以先去治安所找耿峯耿副所长,让他帮你们安排采访,给你们护驾。”
彭智蕊忽然插言追问:“您能不能帮我们打电话关照一声?有人介绍好办事,别像今天这样……”
厉海:“好,我一会儿就给他打电话,回头也把他的电话号码给你们,你们去之前再约一下。
今天的事情实在抱歉。我中午……”
他本来想再多解释两句,但这时门口突然呼喝着涌进来一大帮人,离老远就听那边嚷嚷:“破案了!翠湖的案子破了。”
厉海下意识站起身张望,彭智蕊和时俊也放下点心跟着站了起来。
“破案了啊……”时俊喃声低语,拿一副崇拜眼神望向厉海:“厉警官,您中午是去查……查那件案子?”
他现在已经不愿意再提及前同事袁香秀的名字,但心里面仍然为厉警官能够破案感到欣喜。
厉海不置可否,抬手朝他们晃两下:“你们先在这里坐一下。”
说完快步朝大门方向迎出去。
警务大厅这边文职警官能腾出空的都跑过去看热闹,厉海跟在他们后面,到中厅的时候却只瞧见一丛往侧向走廊快速移动的后脑勺。
关探长带十几名警员,押两名嫌犯拐进连接审讯室那条走廊。
有同事追上去打探具体情况,一名外勤探员停下脚步支应:“关老师出手特别顺利,两名嫌疑人全部落网。”
打听热闹的文职警官惊呼:“两个凶手呀?”
外勤:“对,而且是母子两。”
门厅里此起彼伏的响起数声诧异惊呼:“母子?母子俩杀人?……变态吧?”
厉海也想追上去打听两句,这时却被别人追上来拍了下肩膀。
“老大!在找我们啊?”
厉海回头看见范筹和霍振庭,半句废话没有,直接提问:“哎对!什么情况?”
范筹:“关老师拿着搜查令过去,直接命令宰牲厂停工清场,然后让庭庭在厂房里找没穿警服的人。
庭庭很快发现‘那个男人’,我让庭庭问对方姓名、年龄,……还有他死在谁手里。
一分钟不到就拿到了凶手的详细信息。
对方对杀人行凶供认不讳,不过她儿子很快又站出来说自己才是凶手。
所以关老师把两个都拘回来了。
阿拉从进厂到抓人,全程不到两个小时。
您就说,这效率够不够劲?”
小范警官问的是厉海,话却是讲给其他人听。
大家都知道翠湖裸尸案前期是厉海在查,如今临门一脚又是霍振庭阴阳眼的功劳,这回谁不得说老关探长是拣了个现成的大便宜?
留在中厅里的人纷纷围到范筹跟前催促:“小范你快说,到底什么情况?”
范筹:“嫌犯母子俩都是宰牲厂屠宰工,当娘的那个说,男死者经常嘲笑羞辱她儿子;说女死者……就是我们先一步发现的袁香秀,说她骗她儿子的钱,还玩弄她儿子的感情。
所以她把俩人都杀了,先杀的男人,后面去女人家,把女人也杀了。
不过她儿子说,人都是他杀的,和他娘无关。”
旁边同事立即追问:“阿拉小霍怎么说?”
范筹:“‘那个男的’告诉庭庭,说他死在女嫌犯手里。所以真实情况应该是那个当儿子的想替娘顶罪。”
厉海耳朵听着范筹说话,眼睛注意力却放在霍振庭身上,看小傻子脸色不好,把人拉到身边低声询问:“达令你没事吧?”
霍振庭面色苍白,跟厉海拉上手,立即侧身半倚半抱挨进厉海怀里小声嘤咛:“庭庭难受……庭庭看见……看见……好吓人……”
厉海双手架在霍振庭腋下,把他半抱在身前,问范筹:“不是清场了吗?庭庭到底看见什么了?”
范筹咂舌,表情郁闷:“清场清的是人,那些处理一半的牲畜,蛮吓人,把庭庭吓坏了。”
霍振庭没看见厉海的时候还能稍微撑一撑,这会就像流浪的小孩儿终于找着亲妈,厉海一抱他,满心委屈顿时顶上天灵盖。
把面孔埋到厉海身上呜咽起来:“老公,庭庭吓坏了,吓坏了……差点吓死了。”
厉海伸手拍范筹肩膀:“你接着聊,我带庭庭找地儿歇会儿去。”
说完转个身,让霍振庭趴他背上,把人背起来,直接奔楼梯往上走去。
巡捕房一楼永远喧闹嘈杂,没什么地方能给人好生歇息。
而实习探长厉海虽然没有自己的办公室,他哥厉局长的办公室却很宽敞。
厉海把霍振庭背到三楼,用脚丫子敲开局长办公室大门,理直气壮征用他哥地盘:“庭庭不舒服,借你沙发用用。”
厉江先是一愣,随即询问:“他们这么快就回来啦?宰牲厂那边查的怎么样?”
厉海让霍振庭在沙发上躺下来,自己挨他身前挤着坐下。
“破案了,两名嫌犯全都带回来了,八成正在审。”说着伸手摸摸霍振庭脸蛋儿,帮他揩掉泪痕,柔声询问:“想喝水吗?”
霍振庭哭的嘴角直抽抽:“庭庭想喝牛奶。”
厉江不等他弟提问“有没有牛奶”,自己先开口:“没有,我这没牛奶。有蜂蜜,冲杯蜂蜜水行吗?”
“嗯……行。”霍振庭声如蚊蚋。
厉江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玻璃罐,起身到沙发跟前递给厉海:“你侍候他,我下楼看看。”
厉海等他哥离开,给霍振庭喂上一杯蜂蜜水,然后把门关严,和霍振庭一起挤到沙发上侧身躺下来
沙发再宽也比不上正经床榻,俩人必须紧紧搂住彼此,才能保证外侧那位不滚到地上去。
霍振庭被挤成“一条”,内心反而渐逐恢复安全感,就近在厉海的嘴上、脸上各亲几下,然后低头寻摸个舒服点的姿势,把嘴唇贴厉海脖子上,慢幽幽讲起自己和范筹刚刚在宰牲厂里的见闻。
霍振庭“讲故事”没逻辑也没条理,有时模仿别人说话,说着说着又开始讲自己对事情的理解。
他对外面世界的理解跟误解各占一半,大部分说不清楚。
好在厉海听他说话听得多,已经摸出门道。
小傻子拙略的语言表达能力,完全不影响厉探长接收与解读……
第162章 长舌鬼
霍震庭告诉厉海,他们带回来的女人叫桂姐,桂姐老公死得早,她又懒又抠门,不肯赡养公婆,还在外面跟不少男人不清不楚,是个放荡的女人。
桂姐的丈夫以前在宰牲厂做拆件工,就是把整只牲畜用车床电锯切成几大块。
她男人有次干活儿不小心切断自己两根手指,那之后桂姐为了维持生计,开始给他老公顶班。
后来桂姐老公伤没养好,染破伤风病死了。
桂姐因为之前干得不错,去陪厂里领导睡了两回,就正式顶了死鬼老公的缺,开始在宰牲厂上班。
后来桂姐儿子中学毕业,她托关系把儿子也弄进宰牲厂上班。
不过她儿子又呆又笨不会说话,是个没出息的蠢货。
小傻子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桂姐和她儿子的闲话,听得厉海直犯困,呵呵轻笑小声埋怨:“你咋知道这么多?”
“崔叔叔给庭庭讲的。”低智人士不懂提炼信息,也不会分辨闲话真假,人家怎样给他讲,他就怎样给厉海传话。
厉海问:“‘崔叔叔’是谁?”
霍振庭:“‘崔叔叔’没穿警服,小范哥哥让庭庭去跟他说话,庭庭和崔叔叔聊天,崔叔叔给庭庭讲好多事情。”
厉海内心了然,猜测“崔叔叔”就是死在袁香秀之前,但尸体晚于袁香秀被发现的宰牲厂职工。
他心想这人死了还闲话连篇,想必生前就是个“长舌头”,难怪舌头被凶手割掉。
至于桂姐和他儿子为什么杀袁香秀,就只有等他们母子俩自己坦白了。
厉海困倦上头,不愿意继续思考,合眼轻拍霍振庭肩背:“老婆,睡会儿?”
“嗯。”霍振庭轻哼,也把眼睛合起来。
厉海感觉自己刚睡着,房门就被人嘭嘭声敲响,继而听见厉江在外头呵斥:“厉海你在不在里边?你有毛病啊?大白天反锁我办公室干什么?”
厉探长睡眼惺忪翻下沙发给局长大哥开门:“我哪知道你这么快就回来……”
厉江扬首示意他看墙上挂钟。
厉海转身抬头,情不自禁惊呼:“妈耶……下班了!”
连忙跑沙发跟前拍霍振庭肩膀:“达令醒醒,回家吃饭。”
厉江进屋拉开衣柜门解制服衣扣换外套,顺便提醒他弟:“发工资了,你先去财务室领薪水。”
“这么早?”厉探长顿时来精神,满脸惊喜:“我以为要等月底最后一天才放饷。”
“款子到了就放,一般都能提前个两三天。”
厉海欣喜若狂,把迷迷糊糊的霍振庭从沙发上拽起来:“快点快点,领工资了。”
临出门不忘回头问他哥:“你之前说庭庭帮忙破案,有顾问费,作数的吧?”
“有。”厉江说话工夫已经往身上套了件十分风骚的西式紧身小马甲,箍得腰身细窄,更显长腿笔直。
还搓了点发油,对着衣柜上镶的小镜子仔细整理发丝。
厉海本来已经要走了,看他哥揽镜臭美,忍不住放缓脚步攒眉挤怼:“你干啥呢?大晚上的,要出去开屏呀?”
厉江:“老爸中午打电话过来,说咱家今天在金士登吃晚饭,然后去惠灵森拍卖行逛字画展。”
“啊?……哦。”厉海讪笑着咧了下嘴角,心道我可真是一个人闯祸,折腾全家不得安宁。
他想亏得自己老爸有钱,大哥还有点小权势,若换个稍微轻弱、势微的家庭,自己大抵只剩下委身给蔺宏远一条路可以走。
但话说回来,换个轻弱点的家庭,也沾不上戴齐天那么二五眼的麻烦精。
自然也惹不着蔺宏远这么不讲理的霸王花了。
……
巡捕房发饷时,财务室会预先把每个人的工资和记录支付明细的工资条一并装在个牛皮纸信封里。
大家来领薪时通常当面再清点一遍确认金额无误。
而厉探长不一样,他当面清点了三遍,搞得出纳员直担心他信封里钱数有错。
霍振庭看厉海数钱,也把自己信封打开跟着数,他统过就十二块,一张十块一张两块,一只手捏一张,左右手来回数。
后来会计也看不下去了,出声问厉海:“厉探长,您钱数不对呀?”
厉海背过身小声叹气:“好久没见着这么多钱……有点儿激动。”
虽然激动,可惜反复盘算仍然捉襟见肘。
年轻出纳被他逗乐:“厉探长您屡破大案,奖金好多的哦。”
年长的会计也“嘿”一声轻笑:“厉探长真幽默。”
言外之意根本不信厉家少爷会缺钱。
厉海低着头,一边摆弄钞票一边往外走。
先叠起二十,预备还给管家丁叔。这是月初霍振庭刚到他家时,因跳池塘请大夫开药那笔花销。
再叠二十,预留下个月给霍振庭请保姆的费用。
这时右手里还剩三十多,搁平常也算是笔“巨款”了。
可他这两天得买墙漆、油漆拾掇霍宅。
还要买床、买灯泡,开通电话,装修卫生间开通上下水……可能还需要再添几件家具。
厉二爷深吸一口气,心想这哪够啊?继而把身子往傻媳妇这边侧了侧,小声试探:“达令,你先前好像说过……领到工资,给……给谁来着?”
霍振庭把两张钞票滚成卷儿攥手心,闷不吭声低头,坚决不肯跟老公对眼神。
厉海扁扁嘴,暗自慨叹养家好难,怪不得白立群宁可混帮派。
范筹在警务大厅呆了一下午都没见厉海露面,还以为他出去了,临下班看他带霍振庭回来,立即迎上去询问:“老大你上哪去了?是不是有新案子啊?”
“没啊……”厉海支支吾吾:“没去哪儿,咋了?你找我有事?”
范筹摇头,神态犹疑:“新友月刊那两位编辑……”
厉海蓦地省起自己竟然又把那两位给忘了,瞪大双眼压低声音:“他俩不会还没走吧?”
范筹哭笑不得:“我下午左右等不到你回来,就自作主张让他们走了。”
厉探长拍心口压惊:“主张得好。”
范筹:“他们还说,你答应帮他们联系耿副所长,我下午给楚县那边打电话说了下,耿副所长说没问题,欢迎记者去采访。”
厉海忙不迭点头:“对对,辛苦你了,有你真好。”
范筹嘻滋滋接受褒奖,谁知厉二爷话锋一转,下一秒就腆脸借钱:“你手头宽裕的话,借我点钱;下个月还你。”
小跟班攒眉瞠目,尴尬且惊讶:“今天不是刚发工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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