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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逆旅(古代架空)——春日负暄

时间:2023-08-23 10:45:08  作者:春日负暄

   《天地逆旅》作者:春日负暄

  文案:
  浪迹天涯,谈谈恋爱。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春夜宴桃李园序》李白)
  “天地如逆旅,你我亦过客。虽未同来,却可同归。往群山更重叠处,白雪更皑皑处,一同归去。”
  古风正剧
  ⚠️阅读提示:
  41~52章是双线叙事,主线(主cp)章节和副线(副cp)章节交替出现。副线剧情在章节上标明了,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跳开。
  但是!剧情偏群像,跳开看绝对会影响双线汇合之后的阅读体验,请谨慎考虑!谢谢大家!
  喜欢的可以多多收藏评论,谢谢!
  微博:@夏日负暄暄
  HE正剧情 投意合 剧情竹马
 
 
第一章 抛绣球
  出得参合关口,便是胡人的地界了。
  滚滚黄河经得此处,变得平缓,肥沃的巴彦淖尔平原背靠蜿蜒起伏的阴山。冬末春初之际,雪虽化了,草却未发芽,仍旧显得肃杀。
  日头高挂,冷风刀子似的,刮得人脸上疼。
  一个半大的胡人童子左手挎着一个包袱,右手搀着一个老人,立在风中。童子冷得裹紧皮袄,左右跺脚,不住吸鼻子。
  “师傅,他都多大的人了,遇上他,只有别人认栽的,再没有他吃亏的可能——”
  那老人不为所动,仍旧叮咛嘱咐道:“长宁,此番南下,务必小心。”
  名唤“长宁”的高大男子立在二人面前,只沉默点头,扯着马缰,翻身上马,调转马头,一夹马肚,骏马前蹄高举,长嘶一声,疾驰而去。
  见他走了,童子冻得一刻都呆不下去了,忙道:“走了走了,师傅,咱们回去烤羊腿吃。”
  老人仍旧立着,满面担忧。只见那一人一马跑得一里开外,忽又停住,勒马又跑回来。老人满面喜色,笑出满面褶子,念道:“哎呀,这孩子,第一次出远门,该不会是舍不得咱们吧......”
  童子目瞪口呆,说道:“这真是,公羊下崽——破天荒头一遭了。”
  长宁转眼便回到二人跟前,一老一少俱都不错眼地盯着他,一个老怀安慰,一个活像见鬼。
  他也不下马,只伸出手来,沉声道:“给我。”
  童子茫然道:“什么?”
  长宁言简意赅:“饼。”
  童子这才反应过来,干粮还没给他呢。他忙把自己手上挎的包袱抛给他,里头放着新烙好的厚实胡饼,还夹了不少肉脯,往时长宁一人一顿能吃上五六张。
  长宁扬手接住,挂在马鞍上,再不多说一个字,疾驰而去。
  老人还在那儿抹着泪花,童子没好气地道:“这饭桶,只怕咱俩加起来还没一张饼子要紧。”
  再举目望去,一人一马已经走远了。
  长空万里,平原茫茫,将远方夹得只余一线。
  老人低头,用皮靴的靴尖踢了踢雪化后露出的土地,土被翻开了一小块,露出底下一点新绿。再过不久,平原便会变成一片绿海,牛羊成群。
  “冷死人了,冷死人了......”童子抱怨道。
  老人眯着眼,皱了皱鼻子,在风中嗅了嗅,看向远方小如米粒的单骑,叹道:“春天要来了。”
  一路疾驰,到了关口前,长宁翻身下马,将随身的包袱细软都背在身上,轻轻拍了拍马脖子。那浑身漆黑、四蹄踏雪的骏马嘶鸣两声,用鼻子拱了拱长宁的侧脸,返身离开。
  骏马识途,自会回去,长宁面无表情,风尘仆仆,转身汇入进关的人流中。
  南下之路渐行渐暖,便似与春同行一般。京都已是梨花如雪落尽,转眼又见清明。
  三月初一始,城西顺天门外,金明池与琼林苑尽数开放,都人皆争相前往游乐,不论士庶贵贱,都各有可以游玩取乐之处。
  最引人瞩目的莫过于乐妓们在水边的彩楼上演奏,隔着一层轻纱,乐妓们弹琴吹笙,春风拂过,轻纱曳动间能见得一截玉臂,半点朱唇,人人皆仰头去望。
  天上下起蒙蒙小雨来,游人热情不减,三五成群簇拥着往仙桥那边去。有人好奇问了一声“可有什么热闹好瞧”,被扯住的人连忙甩开他,生怕慢了一步似的,便往前赶边道:“玉脂娘子要在仙桥彩楼上抛球呢——”
  桃花洞十数间大大小小的妓院里,就数玉脂的名头最响。
  仙桥南头的彩楼下被挤得水泄不通,人人皆仰头望,去喊玉脂的名字。还未到时辰,彩楼上的纱帘垂着,帘脚都叫东西压着,风吹不动,越发让人想一看再看。
  彩楼上,玉脂穿得红衣红裙,越发显得肤如凝脂。她掀开一点儿纱帘往下看了一眼,笑意止都止不住。她回头朝里间娇滴滴地唤道:“二爷来瞧,好多人呢!”
  里间,谢燕鸿正在往花笺上写诗谜,玉脂叫他时,正好挥就。他搁下笔,朗声叫道:“把那绣球拿来。”
  也不用侍女,玉脂殷勤地将备好的绣球递上。那绣球扎得精致漂亮,熏了香,还缀得十数个小银铃,丁零零地响个不停。谢燕鸿把花笺一折,塞进球内,兴致勃勃地催道:“好了,快抛。”
  这是谢燕鸿爱玩闹,给玉脂出的主意。
  桃花洞各个妓院都要来金明池边扎彩楼呢,玉脂和别的妓子别苗头,就看哪家底下拥趸最多。谢燕鸿不过眼珠子一转,便想出这个法子来,说是只要接中了彩球,答出了诗谜,不论是谁,都可上彩楼与玉脂姑娘对饮三杯。
  免费的热闹谁不瞧?楼下黑压压挤满了人。
  侍女将压帘脚的玉如意挪开,轻风一吹,纱帘便飘悠悠地扬起来,露出玉脂红衣红裙的曼妙身影来。楼下众人兴奋极了,纷纷伸出手去。
  春寒料峭,风里还夹着一点雨丝,谢燕鸿爱俏,早早穿起了料子轻薄的锦袍,迎着凉风,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躲在一旁往下瞧热闹,瞎出主意。
  “往旁边点......左边点......右一些......”
  随着绣球左右移,楼下众人也跟着左右挨挤。玉脂只犹豫不决,谢燕鸿看得不耐烦了,伸出手去,指尖轻轻一碰,玉脂一声轻呼,绣球便落下去了。随着一阵清脆的铃声,那绣球在众人头顶到处飞,一会这边一会儿那边。
  玉脂也不由得紧张起来,团扇挡着半张的嘴,紧盯着球看,喃喃道:“哎呀那倒看着是个书生模样......要死!怎么被抢走了!”
  谢燕鸿也看得津津有味,只见那球时隐时现,忽然人群中有个高个子,那球往他那头飞去,他不过伸出一只手,便牢牢地截住了绣球,抓在手中。众人哗然,见他高大健硕,也不敢去抢。
  玉脂喜得不住笑,说道:“看着倒是个长得俊的呢。”
  没得热闹好瞧了,谢燕鸿回身端起茶饮了一口,百无聊赖。
  楼下,众人分开一条道来,让那接住球的往前走,早有侍女等在楼下,从绣球中倒出那张笺来,脆生生地念道:“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
  并不难,马上有人大喊着“知道了”,只不肯便宜了别人闭口不说迷底。
  那高大男子沉默不言,看着像是不会,众人打量他,见他风尘仆仆,衣裳破旧,背上还斜背着一个一人高的长形包袱,流民一般。
  笃定他不会答,众人起哄:“再抛一次!”
  玉脂在上头着急张望,捏着扇子骂道:“花木瓜空好看......”
  谢燕鸿意兴阑珊,望都不望一眼,兀自吩咐身边的小厮:“你去西岸那头,见有新鲜钓上来的鱼,不拘价钱,挑好的来,片一碟鱼脍......”
  话音未落,下头却喧哗起来。
  谢燕鸿听见外头小厮龟公不住喊道:“不能上去!你干什么呢!哎哟!”
  守在门口的侍女吓得花容失色,拎着裙子跑进来,朝玉脂说道:“姑娘,那人闯上来了!”
  玉脂也吓着了,忙道:“还不拦住?”
  侍女一句“拦不住”还没说出口,门边的帘子叫人一掀,楼下那个接着球的人竟真的闯进来了,身后躺了一地的人,都在哀哀叫着,也没怎么见他动手,竟都把人撂倒了。
  谢燕鸿压根不怕,再过得几日,圣人要御驾亲临金明池的,池边日日都有禁军演武,待他遣人去叫得禁军来,无论是谁,吃不了兜着走。
  玉脂不住往后缩,谢燕鸿倒往前一步,面前这人比他高得一头他也不怕,只上下打量——的确是个长得端正的,麦色皮肤,深目高鼻,面无表情,右手上还拿着那个丁零零作响的绣球。
  那人沉声问道:“你就是谢燕鸿?”
  谢燕鸿一愣,心头火起,少爷脾气犯了。他锦衣玉食了十六年,除了他父母兄长,还没有人敢用这语气和他说话。
  他冷哼一声,抬起下巴,似笑非笑道:“你又是谁?”
  谢燕鸿盯着他,只见他眼窝极深,眼神也显得深邃,看人时却像落不到焦点上,似看非看,看进眼里却看不到心里。
  “你到底是谁?”谢燕鸿心里有些恼,又抬高了点声音,再问了一次。
  那人却皱了皱眉头,好像谢燕鸿问了一个傻问题。
  “长宁。”他答道,“我是长宁。”
  不知道是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怪人,谢燕鸿热闹没看够,又被打搅了兴致,浑身不爽快,连吃鱼脍的心情都没有了。管他什么长不长短不短的,谢燕鸿朝旁边的小厮六安摆了摆手,示意他把这个人赶出去。
  六安应了一声却缩头缩脑不敢动,没见后头躺了一地的人啊,他怎么敢动。
  谢燕鸿转身要走,长宁却突然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谢燕鸿没想到他竟敢上手,眉头都挑起来了,回头猛一甩,竟没甩掉,长宁的手像铁钳子似的。
  “松手!”谢燕鸿呵斥道。
  长宁却沉默不语,拽着谢燕鸿就回头,一路拉着他要下楼。谢燕鸿哪里肯从,拼命往回扯,谁知道这长宁不知道什么来头,力气大得很,任谢燕鸿怎么拽,他就是一意拉着人下楼。
  旁边围了一圈的人,就是不敢上手,六安急得满头大汗,跟在谢燕鸿身后,不知如何是好。
  谢燕鸿气得大喊:“蠢材!去禁军那儿寻你颜三爷来!”
  谢燕鸿一路被长宁拽着下楼,谢燕鸿爱面子,顾忌着自己的身份,不肯做那种撒泼打滚的事儿,但是眼看着到楼下了,楼下人多,被这么拽出去了,他谢二爷的面子要往哪儿摆?
  他急得冒汗,抬脚就往长宁身上踹。
  长宁仿佛背后长了眼睛,手上松了,躲开谢燕鸿的一脚。谢燕鸿也顾不得手疼,拔腿就要跑。
  惹不起还躲不起不成?
  谁知道,长宁仿佛捕鼠的猫一样,伸手便拽住了谢燕鸿的衣领,将他一把扯回来,谢燕鸿跑得猛,被衣领一勒,差点背过气去。
  就这样,定远侯家的二公子,京都有名的纨绔公子,谢家小二被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莽汉,拽着后衣领,从桃花洞玉脂姑娘的彩楼里拎出来。
  这件事,成了京都百姓们茶余饭后的笑谈,足足谈了一整个春天。
  作者有话说:
  古风正剧,第一次尝试这样的风格,希望能好好写完。
  架空,人文、历史、宗教、地理揉杂了各个朝代,如有不当之处,欢迎批评指正。
 
 
第二章 故人之子
  谢燕鸿被拎出来的时候,六安已经把救兵搬来了。
  颜澄在家里行三,比谢燕鸿大上两岁,前不久,家里怕他闲着到处招猫逗狗,给他在禁军御龙直里寻了个差事,随侍圣驾,是个露脸又轻松的活儿。他这样的勋爵子弟,上司差使不动,同僚争着巴结吹捧。
  他原本今日要当值,却溜号关扑去了,赢了不少小玩意儿。一听谢燕鸿有麻烦,颜澄把关扑用的铜钱一扔,带着几个同僚就往这头跑。
  见禁军来了,人们皆让开条道来。颜澄跑得急,当值穿的红罗紫团袍子都是歪斜的,他一见谢燕鸿被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男子抓住,顾不上别的,大喝一声就要拔剑。
  眼看要动起刀剑来,围观者不住惊叫。谢燕鸿一心要把自己的衣领从长宁的手中扯下来,憋得脸都红都没成功。
  颜澄有些功夫在身上,雪亮的剑高举,便要向长宁挥去。日光照射在剑刃上,反射出来的光刺得长宁眼睛微眯,他轻巧地侧身一让便把颜澄挥来的剑避开,把谢燕鸿拎着往旁边一甩,再抬脚就把颜澄踹出去了。
  没见用多大劲,却把颜澄踹得坐在地上。颜澄屁股都快摔裂了,龇牙咧嘴,大喊道:“你找死!”
  这下好了,连禁军都被打了,附近被挤得水泄不通,场面一片混乱,长宁作为始作俑者,自岿然不动,反观谢燕鸿,想死的心都有了。
  就在这时,又有一行人边喊着“住手”边冲过来。
  定远侯家的大管事领着人冲过来,好不容易挤过围观的人群,见到这个阵仗,差点闭眼晕过去。他先是扑过去看气得脸红脖子粗的谢燕鸿,想帮忙把他的后衣领从长宁手里扯下来,扯不动。
  他又朝长宁叫道:“壮士,您先松手,咱们家去再说。”
  谢燕鸿瞪大眼睛,叫道:“忠伯,这人是谁!”
  忠伯小声说道:“老爷找来的......”
  混乱了一大轮,忠伯左劝右劝,好话说了一箩筐,把颜澄好说歹说劝走了,把长宁劝得松开手,一行人回定远侯府去。
  定远侯爷谢韬正背着手在家里等着,谢燕鸿后衣领皱得不成样子,气鼓鼓地回家去,见了自家老爹,告状的话还没开口,长宁倒先向谢韬拱手,道:“找回来了。”
  谢韬对着长宁好一阵客气:“壮士,犬子顽劣,劳烦你了。”
  侯爷客气,长宁却不为所动,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似的,只是一拱手,客气话也不说。
  谢燕鸿惊得说话都结巴了:“爹,这、这谁啊?”
  谢韬对着谢燕鸿却没有那样的和颜悦色,眉毛一挑,抬脚就要踹他的屁股,谢燕鸿连忙跳开,指着长宁就告状:“爹!这厮打人!还踹了颜澄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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