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金鑫压下点声音,对路霄说:“那你知不知道寒哥很烦你?”
路霄相当自信:“你眼睛瞎了?他才不烦我。”
唐金鑫都要被这小两岁的小孩逗笑了,短促地笑了一声,然后又敛住表情,冷冷问:“那寒哥跟你说过他为什么又开始吃药吗?”
路霄张了张嘴,一下子顿住。
良寒轻声叹气:“行了,别说了。”
路霄:“不行,让他继续说!”
良寒闭了闭眼睛,不跟路霄呛,想让唐金鑫理智点:“你今天来这儿说这些想干嘛啊?我下午没和你说明白吗?”
路霄一听居然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立刻说:“下午还有什么事儿,我也要听,让他说!”
然后拽住良寒的阻止,瞪着唐金鑫:“来,你说!”
唐金鑫面色冰冷,轻轻哼了一声:“你在这儿跟我装什么关心啊,你是真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啊?要不是你那天抽风忽然逼着他吃东西,他会被人翻出来抑郁症自残这件事吗?他好几次大半夜两点打电话跟我求助,好几次都要崩溃了,都是因为你,你是不是都不知道啊,你心里就不能有点数吗?”
路霄一怔,他这么爱争斗的人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反口,而是看向良寒。
可是良寒没有看他,也没有否认唐金鑫的话。
鑫总还在那持续输出,一句更比一句诛心:“路霄,我真的是没有见过你这么贱的人,你和良寒做的那些事,有本事别做啊,做完又不在一起,被寒哥追的感觉特别好是吧?是不是爽翻了?寒哥都要被你来来回回地折腾死了,你这么个垃圾玩意儿还在这里装无辜,你特么是不知道你才是让他最难受的人啊?”
好像被凌空刺了一刀,路霄的肩颈下意识地做出了一个回抽的动作,失措茫然地看了良寒一眼。
紧接着,看向唐金鑫。
唐金鑫咄咄逼人地看着他,目光逼压且冷酷:“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他轻声说:“滚吧。”
路霄下嘴唇轻轻颤了一下,像是不再好意思再朝着左边投去目光,一言不发地绕过唐金鑫,按电梯,一句话没说的扭头上楼。
地下停车场又恢复了安静,有感应灯在外面的雷雨天气的轰鸣声中忽明忽暗。
良寒闭了闭眼睛,感觉脑袋嗡嗡地响,他开口问:“你跟他说这个干嘛啊?”
良寒也是够了,一个朋友,一个喜欢的人,两个脾气都贼大,谁的嘴他都按不住,他疲惫地说:“我不是都说了吗?我不想和他在一起了,以后就只是朋友,你来这儿搅合这一下干嘛啊?”
唐金鑫这个时候也平静了,他淡淡说:“为了帮你。”
良寒:“我不用你帮,我现在这样就很好了。”
唐金鑫抬起头,眼镜在白炽光下闪了一下:“寒哥,我不是说让你们做朋友的帮你,还有,你能不能别总是骗自己?你承认就想和他在一起,这件事很难吗?你现在都能喜欢到收手了,你敢说你一点没有感觉了,全部都放下了?”
唐金鑫现在已经学会了不听这些陷入爱情的人说什么了,而是去听他们没说什么,良寒说他要放弃的时候,唐金鑫就觉得他在放屁。
唐金鑫:“还有,寒哥,别的原因我就不管了,但是你要是因为心理问题觉得和路霄不合适,我第一个不答应,路霄他不是不能接受,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什么都知道,他接受这事儿,是你自己太在意。”
朋友的立场和恋人的立场根本就是不一样的,良寒喜欢路霄,希望自己在他眼里完美无缺,任何缺陷都想尽办法地遮掩,最痛的地方宁可自己舔舐也不肯给路霄看一眼,哪怕明白对方已经知道一些了,但是仍然自欺欺人地拒绝他进一步的知情,好像任何这个话题的讨论都会让他无比焦虑。
但是朋友的立场看这件事完全是不一样的,在唐金鑫看来,任何一个将来可能和良寒走到一起的人,第一件事就是要能包容和承担他的精神问题,这是必答题,根本跳不过去。
就算今天路霄不接受,那又怎么样呢?这件事其实说来只有寒哥自己一个人在意而已,他的伤痛就像是路霄刚转学时不想提他爸爸的残疾一样,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不能怎么样。有什么后果吗?没有后果。良寒的顾虑根本不是顾虑,真正在意他的人是根本不会嫌弃他的,只会心疼他,满脑子想着怎么陪他爬坡过坎。
唐金鑫:“人我已经帮你骂完了,去哄吧。”
唐金鑫长长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完成了大使命:太累了,他从小被教育着迂回着说话,刚刚那么一大篇,他是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良寒看向他:“我以为你不喜欢路霄。”
唐金鑫回头拉了拉书包:“对,我很讨厌他,但凡不是因为你喜欢他,我都不会这么干……行了,上去吧,我走了。”然后走到自家的车旁边,开门坐了进去。
唐金鑫已经把良寒所有担心的,所有他说不出口的东西,替他说出来,并且double的输出给了路霄。
像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多少是有点信命的,唐金鑫虽然不喜欢路霄,但是他信老天的安排,不然怎么会那么巧,路霄搬家要搬到寒哥对面,转学会转到同班,寒哥那是谁啊,千年铁树不开花,可是路霄自打出现,他几乎是没有什么道理地陷了进去,大概是老天爷看寒哥过得太孤寂了吧,所以才严丝合缝地安排了这么个人、跨了这么远来陪伴他,还生怕寒哥不要,方方面面全部都考虑到了。
唐金鑫今天下午听到寒哥说要放弃时简直就是无语,什么玩意儿“他以后有机会还是找别人吧”,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兄弟高低得助攻一下。
寒哥你别怀疑啊,这颗太阳就是来照耀你的。
·
良寒站在电梯里,有点焦虑地握着手机,电梯从负一层缓缓攀升,他无声地盯着那数字。
太紧张了,良寒有点难住了,握着手机给唐金鑫打字。
L:我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
他现在脑子有点乱,尤其是知道唐金鑫是故意为之后,他的节奏更乱了,他也不知道要去找路霄干什么,有什么要达成的目的,本能地只是被某种行为驱使。
唐金鑫立刻就回复了,估计是管别人爱情这种事儿干起来挺上头的。
眼镜:不是吧寒哥,这个你怎么问我啊?
L:我真不知道说什么,你刚刚把能说的都说了啊。
眼镜:行,不知道啊,那我现在在微信上再骂他两句,你就知道怎么说了。
握着手机的良寒顿时无语。
L:别,你别。
L:我这就去说。
良寒从小到大大部分事情他都能自己处理,头一次追人能追成这样,像是遇到了一道自己怎么绕都解不开的难题,朋友看到了立刻过来帮忙出谋划策还从旁助推的感觉,他没有体验过,今天稍微经历一下,便感到感动窝心。
但是窝心归窝心,到了五楼,进了走廊,良寒又犯难了,现在不是和路霄说什么的问题啊,是小路不给他开门怎么办?那说什么都说不上啊。
他焦虑地咬了下手指,想自己是直接敲门还是微信问一下,徘徊了几秒钟,他点了温和的微信。
L:能开门吗?我在你家门外。
现在最糟糕的事就是路霄被唐金鑫说生气了,再也不想理自己了,唐金鑫刚刚说的话真的太狠了,什么“你才是让他最难受的人”,路霄很有可能顺势“我不见你还不行吗”,他又不指望着见自己,是自己在指望见他……
良寒的脑子转得太快了,别人什么都想不到的时候,他脑子有的没的能转出好几圈。
但是这次路霄回复得也很快。
飞机:嗯,来了
路霄没有跟良寒发任何的脾气,立刻下楼开门,从回复到开门前后不超过五秒钟。
路霄的速度极大地缓解了良寒的焦虑和空担心,门开后,良寒一愣,刚刚所有的要不要和路霄说话的犹疑至此烟消云散,他关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吧?”
路霄看起来有点憔悴,感觉像是忽然装了满腔心事似的,他换了衣服,点点头:“进来吧。”
路霄给良寒拿了拖鞋,伸手接过良寒手里的馅饼和粥,把东西放到餐桌上,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馅饼应该是凉了,他打算用微波炉叮一下,在厨房里忙上忙下地找盘子。
良寒放下书包站在餐桌旁看他,他们俩家的格局是对称的,敞开的厨房区域里,路霄背对着他穿着白T校服长裤垫脚在厨房里拿东西,他只是多看了他一眼,心里便消散一分涩意。
路霄不说话,也在那里咬手,盯着微波炉把馅饼弄热。
等到微波炉叮地响了一声,他深深吸了口气,逃不过去地把馅饼拿出来,然后才回到餐桌去面对良寒,他抿了抿嘴,把他家有点乱的餐桌清了清:“你坐。”
牛肉馅饼和皮蛋瘦肉粥是路霄最近发现的一家挺好吃的,但是坐在座位上,路霄却吃了个食不甘味,两个人对坐着吃夜宵,谁也没开口说话,外面狂风大作,屋内只能听到压得小得不再小的咀嚼和吞咽声。
良寒感到尴尬,但他脑子太乱,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抑制得住自己,不知说什么的时候就不说。
但是路霄没有他这个定力,把一口馅饼嚼了二十几遍,闷闷地开口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良寒的勺子顿了一下,他缓缓点点头,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路霄有些烦恼地搅着粥:“你应该直接跟我说,你不说,我根本猜不出来……你为什么不对我说。”
良寒沉默了一下:“其实也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我还好。”
路霄撇了一下嘴,有些委屈地说:“你不用跟我说你还好。”
良寒看了路霄一眼,他可能是真的很内疚,整个人状态都不太高。
两个人谁也吃不下什么,草草吃了两口,路霄就带着良寒上楼了,楼上没有打主灯,只有路霄的卧室开着台灯,几间屋子一看就是疏于整理,储物间里被路霄东一件、西一件地扔着衣服,垃圾桶里全是零食袋子,路霄睡的床上乱七八糟地放着公仔玩偶,非常有他个人风格。
路霄:“有点乱,你忍忍。”
然后说着他去清书桌,正经要腾出个地方和良寒一起写作业。
良寒靠在门边看着他忙叨,可能是两个人的氛围太好,可能是今天下了这么大的暴雨,他轻声问:“路霄,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
路霄停顿了一下,低头想了几秒钟,然后说:“寒哥,能不能不说这个,我好累。”
良寒以为他是在委婉地逐客了:“那我回去吧,你先休息。”
路霄摇摇头:“没事儿,呆着吧,反正也是一个人。”路霄收拾了一会儿书桌,然后又搬过来一张椅子,搬到一半的时候感觉自己今天这个作业是没法写了,外面的风雨激烈地拍打着玻璃门,整个鹿溪源十五楼五楼加阁楼都一片昏暗,只有他的屋子里亮着灯,灯太亮了,亮得刺眼,路霄把灯光扭暗,自暴自弃地仰面横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算了,你说吧,你想说什么。”
良寒看着他:“我能躺在你身边吗?”
路霄挪了挪位置,拍了拍自己的左手边。
良寒脱了校服躺在路霄的床上,跟他保持着一小臂的距离,他轻声地开口:“其实你不用感觉内疚,我的病其实和你没有关系,很多年了,一直都是这样的,我都习惯和它相处了。”
路霄侧头:“很多年?你几岁查出来的?”
良寒沉默了一下:“十一岁。”
路霄感觉喉咙有点堵,轻轻嗯了一声。
良寒低声说起这种病他平时是怎么调解和疏导的,声音柔和平静,想让他放心,路霄一声一声地应着,良寒说话很慢,路霄应得更慢,直到后来不再应声了,良寒以为他睡了,抬起头看见他还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是……”路霄犹豫了,扭头看着撑起手肘的良寒,咬了咬嘴唇,觉得难以启齿,但是还是说了。
他问:“你是不是挺想要我的?”
良寒刚刚的心理障碍宣讲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几乎在一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他严重怀疑路霄刚刚根本没有在听他说话,但不重要,因为路霄提出的问题,比他说的让他兴奋多了。
良寒紧紧盯着路霄,只记得再开口,他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声音:“我行吗?”
路霄眼睛一闭一睁,说:“来吧。”
可能是路霄昏头了,但良寒也绝对不清醒,面对这突然从天而降砸下来的许可,他好像是怕路霄反悔,毕竟路霄反悔的事情太多了,在确认路霄同意后,他立刻伸出手搂住了路霄的腰,棉质的T恤触感温热,路霄被他搂得哼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
良寒紧盯着路霄的表情,声音压得低到不能再低:“我会脱你的衣服。”
路霄的睫毛在颤抖:“……嗯。”
良寒抱着人往床中心拽,让两个人的身位都摆正在床中间,路霄在被搬运的过程中睁开眼,目光触碰到良寒的脸,又轻轻地移开,良寒低着头看他,在和他做最后的确认:“霄霄,你明不明白我要和你做什么?”
路霄为不可查地点点头,低声说:“我明白的。”
第65章 吃痛 (补车)
电闪雷鸣。
这一晚天公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的雨水,隆重的大雨激烈地鞭打着大地,抽得花草树木迎风凌乱地摆动。
良寒的记忆出现过偏移,总觉得自己在景区那晚脱过路霄的衣服,但其实他没有,是他在那晚后一遍遍地回味将记忆扭曲了,等到他真正把路霄的衣服全部掀开,手掌真正地抚摸过他温热的身体,才知道任何扭曲的记忆都不及此时真实地触碰他。
良寒几乎是喜地就起了反应,但是他回避着让路霄感知到,好像很害怕让路霄看出他是这样的激动。路驾仰躺在床上紧张,他能感觉到塞哥正在亲他的脖颈,他的胸,这个感觉挺刺激的,但是他知道这都不是今晚的重点,挺不放心地问:“你知道怎么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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