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宁。”
“猫宁。”
“醒醒猫宁。”
“你能听见吗猫宁。”
………..
“打完吊瓶后要注意休息,少吃生冷,避免着凉。”医生嘱咐完,便转身离开。
温言椿和猫宁坐在医院的走廊里,他们挂的急诊。
医院走廊里很冷清,只有他们两个人坐在这里打吊瓶。
猫宁的手上扎着针,头倾靠在温言椿的肩膀上。温言椿小心翼翼地侧眸看了猫宁一眼。
还在熟睡着,或许正在经历梦魇。
猫宁的眉头皱得很紧。
温言椿用嘴唇轻轻碰了下猫宁的额头,被烫了一下。他的心便止不住得发凉。
“猫宁。”
温言椿又小声唤了一声。
猫宁仍然没有反应。温言椿干脆闭上嘴,安静地看着猫宁,一手轻轻地握着输液管的中间部分,想让那凉得刺骨的药液温暖一些。
但不一会儿,温言椿的掌心便凉了下来。
凌晨三点钟。
温言椿帮猫宁看着药,毫无困意。
猫宁迷迷糊糊之间,觉得他好像又变成了一只猫。
他被人类抓住了。
那群人类呲牙咧嘴地盯着他瞧,说他这身皮囊太过丑陋,要剥了他皮。还有人叫嚣着说要砍断他的四肢,让他当一个动弹不得的猫猫虫。
猫宁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他警惕地盯着那群人类,他不住后退。
但是一群人类将他围在中间,他们用脚踩踏他,用石砖碾压他,他们说他叫得不够惨,说他的叫声听起来像人类的婴儿,他们说这让他们兴奋。
他们狂笑,他们激动得不住颤抖。
而猫宁……..也在颤抖。
“猫宁,没事了。”
“猫宁,没事了。”
“别怕。”
“我在呢猫宁。”
“没人能抓走猫宁。”
“那些人会罪有应得的。”
“猫宁别怕。”
“宝宝别怕。”
温言椿其实想为猫宁轻声哼一首歌谣,哄着猫宁睡得安稳一些。但这个想法刚出来,他便顿住。
他自己都没听过哄睡的歌谣,他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哼唱。
所以温言椿只能这样不停地轻声唤着,想将猫宁从梦魇中唤出来。
但猫宁却越陷越深,越陷越深。
“温言椿。”
“你在哪,温言椿。”
猫宁看着堆满动物尸体的工厂,他环顾四周,处了血还是血,他耳边有人类的笑声,那笑声轻得很,仿佛那些动物的死便只值得他这轻飘飘的一声笑。
猫宁想找温言椿。
他想出去。
他想见到温言椿。
他还记得他说过要陪温言椿一辈子。
他还记得。
但这工厂之内无人回应他的话,猫宁的身体更是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他想要爬出这个工厂,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
但这工厂太大了。
猫宁爬到死也没能爬出去。
他见到了很多被虐致死的动物,听见了人类猖獗的笑声,听见了他们因死亡而感到兴奋的欢呼。
这是罪恶的狂欢,是无尽的地狱。
“温言椿。”
温言椿陡然转眸看向猫宁,只见,猫宁仍紧闭着眼睛,但他的唇齿间溢出无助的呜咽,他在找温言椿。
温言椿抱着猫宁,用自己的怀抱来暖他,嘴里不停地说着:“猫宁,我在这里,猫宁,我在这里,你别怕,你别怕。”
但猫宁就是不见醒来的迹象。
这一针打了三个小时零二十七分钟。
温言椿安慰了猫宁五百四十二句。
他说得最多的就是——
“猫宁你别怕,我在,温言椿在这儿。”
但猫宁听不见一点儿声响,他脸上有泪渍,他醒不过来。
温言椿直接给辅导的那个学生的家长发了信息,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现在,猫宁需要他陪着。
猫宁打完针后,温度下降了一点儿,但始终处于高烧状态,整个人的状况非常糟糕。
温言椿始终没合眼,他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眼底里的红血丝也攀了上来。他嘴唇干得裂了一个小口子,声音也变得嘶哑难听。
他在被他爸随手送到别处,寄人篱下的时候常常这么狼狈,但这是他第一次为这让他狼狈的现状感到绝望。
温言椿有些自责。
他早就应当发现猫宁的异样的,他应该多加开导的。
温言椿的肩膀处已经被猫宁噩梦时流下来的泪给浸湿了。
“猫宁,别哭了,没事的,没事的,别害怕,温言椿在这里,你别找他了,猫宁,你先自己逃出来,猫宁,别怕。”温言椿的低语不停。
………
猫宁无力地瘫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如今的处境,他万分害怕恐惧,他想要逃命,他也想要救那些同伴,但是他没有任何办法,面对那些人类,他只是一个毫无威胁的弱小者。
他是一个被欺负后也无法嘶吼出自己的痛苦的无力者。
他的喉咙被堵住了。
他发不出任何声音。
其他动物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陡然间。
有一个人类手持两把沾满血的刀,狂笑着朝着他这里一步一步地走来。
猫宁紧紧闭上眼睛。
…….到他了。
……….
猫宁猛地睁开眼睛,心有余悸地大口呼吸。
“猫宁,你醒了?”温言椿感觉到猫宁的惊醒,便连忙问道。
猫宁还没缓过来,他盯着医院里的墙壁,墙壁是一片空白,他盯着那白,却觉得眼前隐隐有血。
“……….”
猫宁张了张嘴,想要发出声音,却发现他像哑巴了一样,说不出来一个字。
意识到自己说不出来话,猫宁彻底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起来,他的眼睛开始机械性地落泪。
眼泪一串接着一串地向下掉,落到地上,堆成一小滩水洼。
猫宁动作僵硬地一点一点扭头看向温言椿。
他想要叫温言椿的名字。
但是他叫不出来。
他….他变成哑巴了。
温言椿也察觉到猫宁的不对劲,他双手碰着猫宁的肩膀。问道:“猫宁?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你还好吗?”
猫宁的眸子微转。
绝望像是无止境的梦一般将他困在里面。
猫宁想要看向温言椿,但是在视线触及到温言椿的眼眸时,他的身体便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他害怕人类。
他害怕温言椿。
温言椿听见猫宁心里的这句话,一瞬脱力。
……….
猫宁,害怕他?
第43章 不对劲
“这可能是有了心理创伤,需要慢慢引导。”看了医生后,医生给了这么一句话。
温言椿看着眼前蜷缩在墙角的猫宁,他想要靠近,便走过去,轻声说道:“猫宁,我———”
话没说完,人还没靠近,猫宁便开始剧烈地颤抖,脸上瞬间布满了一道道泪痕。
猫宁将脸埋在膝盖里,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颤抖,他想要停下来,他想要告诉自己这是温言椿,他没必要害怕。但是心里的恐惧就像是无形的阴霾般笼罩在他的心头。
温言椿令他恐惧。
猫宁对自己的这一反应感到恐惧。
猫宁一闭上眼,便是有人类拎着刀在追他,在砍他,他好疼,他无法摆脱那如影随形的痛楚。
他是不是生病了。
他……..好像生病了。
温言椿的脚步顿住,他像是被变成了石雕一般动弹不得,半晌,他才勉强地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说道:“…..猫宁,我不会靠近的,你别害怕。”
这话说出来,温言椿心里一阵荒凉。
什么时候,猫宁也会害怕他了。
猫宁听得见温言椿心里的难捱,但是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他绝对是生病了,绝对是。
猫宁开始痛恨他自己。
他不敢睡觉,因为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人剥他的皮,他好疼啊,那些人类用小刀在他身上挑出来一个小口子,而后用手狠狠地将他的皮与血肉撕得分离开来,他好疼啊,还有人拔掉了他的舌头,他好疼啊。
猫宁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他张张嘴巴,想要说话,可是无论他尝试了多少遍,他的口中始终也吐不出来任何一个字。
他就像真的被人类拔掉了舌头一样。
他好像真的没办法说话了。
他的喉咙里也好疼。
好疼啊。
猫宁的双手扼上自己的脖子,指甲陷入到了血肉里去。
他想开口说话。
他想说话。
但一切不过是徒劳,这只会让他更痛苦罢了。
温言椿直接扑过来,双手去抓猫宁的手,“猫宁,你别伤害自己,我们先看病,你别这样。”
温言椿怕极了。
如果世界上第二恐怖的是永无止境的寂寞,那么第一恐怖的绝对是唯一能让你摆脱永无止境的寂寞的那个人将要自我了断在痛苦之中。
“猫宁,你别做傻事,猫宁,你害怕我,那我就离你远远的,你先把手松开好不好,你别掐自己,你别做伤害自己的事。”温言椿说着,眼眶就红了。
温言椿靠近的一瞬,猫宁颤抖得更加厉害,像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怪物一般,他甚至不敢抬眼去看温言椿。
可分明就在前天,他还叫着温言椿“宝宝”,他还用脑袋蹭蹭温言椿,想让温言椿摸摸他。
对于此刻的猫宁来说,他恐惧,但是他也不知道他究竟为何要恐惧。
温言椿自那之后便不敢轻易靠近猫宁。
温言椿将狗六接回来了。
他靠近不了猫宁,但是猫宁不能整天蜷缩在角落里,连个话都不说。
狗六过来了。
他摇着尾巴欢欢乐乐地去找猫宁,直接就朝着墙角奔过去。
但还没等他跑到猫宁身边,他就来了个紧急刹车。
……….等等。
猫宁怎么在发抖啊?
“汪汪汪!”狗六吠叫着在猫宁身边转悠了一圈,而后又看了眼小心翼翼地藏在门后、只敢露出一只眼睛的温言椿。
狗六觉得这事不对劲。
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超人哥哥没事儿把他接回来干什么?他的漂亮老婆还在等着他呢。
而且按理来说,猫宁应该跟着超人哥哥一起去接他啊,可事实上,怎么是超人哥哥自己去接的他啊?
而且猫宁现在不停地发抖是怎么回事?
他吓到猫宁了吗?
不可能吧!
猫宁吓到他了还差不多吧!
狗六试探性地问了句:“猫宁,你怎么了?你怎么还开始抖上了呢?难道我变丑了不成?”
问着,狗六又觉得不对劲,接着嘟囔道:“我回来之前特意照了镜子的呀,我没变样子呀,我老婆还说我帅呢,说我的每一块肥肉都散发魅力,根本不可能吓到你的呀!”
“猫宁,你到底怎么了呀?”狗六直接发问。
猫宁却从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
狗六嗅了嗅。
味道对了呀。
还是猫宁啊。
怎么感觉就像变了一样呢。
狗六左看看、右看看,怎么也看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猫宁蜷缩着抱膝,眉眼低垂,视线紧紧地落在他脚下的那一小片地板上,别处他哪里也不看。
温言椿站在门口,缓缓闭上眼睛。
他面上的憔悴虚弱难掩。但更多的是茫然。
他猜到了猫宁为什么变成这样。
或许是看见了那日的情景被吓到了。
但是他究竟该如何安慰猫宁呢。
猫宁现在甚至开始惧怕人类、惧怕他。
他能怎么说呢。
他难道要说其实人类都善待动物吗?
不能,那是谎言。
他难道要说其实还有一部分人类善待动物吗?
不能,因为这也无法否认猫宁所恐惧的人类是存在残忍暴戾的那一部分的。
温言椿缓缓瘫坐在门口。
心理医生看了。
药开了。
但猫宁吃了药,根本不见效。
他该如何是好。
………
“汪汪汪!”
“猫宁,你看看我啊!”
狗六有些急了,他还从来没见猫宁这样子过。
但猫宁连余光都不曾分给他。
猫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想要挣脱,但他挣脱不出来。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泥沼直接拽住他的脚,让他在不知不觉之间便陷到了里面去。
而猫宁那无法摆脱的恐惧不过是名叫残忍的餐桌上的调味料,他的恐惧,让残忍的人类为他们的开胃菜而感到兴奋。
倘若动物的恐惧是开胃菜。
那么谁的恐惧又是正餐?
那群暴徒都知晓。
………..
“猫宁。”狗六用前爪刨了刨猫宁身边的地板,但猫宁只会颤抖着躲避,生怕狗六的爪子在何时触碰到了他。
狗六呜咽了两声。
他的猫宁哥哥开始躲他,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永远也无法接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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