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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白页(近代现代)——文字爱好者3/凌鸾蝶笙

时间:2023-08-24 14:08:59  作者:文字爱好者3/凌鸾蝶笙
  阿,差点忘了汪希也在。
  竟然想不起来,他们举办婚礼没有,到底选择请柬里的哪个样式,杜哲到底穿的哪套西装。
  涂佐柘掩盖住隐隐作痛的心脏,生怕她一瞬间挂掉电话,立刻开启面前的可乐,举着杯子向前,一口气说了很多话。
  “爹地跟你干杯哦!哎,柔柔,爹地给你们的红包藏在你的行李箱了,找着没?!爸爸、爷爷、希希阿姨也有哦。
  “不过如果他们不想要你先收着吧!”
  快速饮了一口,柔柔舔舔嘴巴,贼兮兮地说,爹地,我这么聪明,早就找着了,急匆匆地摆摆手再见。
  涂佐柘说再见的手势僵在半空,等着屏幕的亮光消失,映出自己苍白无神却还满怀笑意的脸。
  他今年二十八岁,人生中仅有两个春节是有家人陪伴的。
  小时候在餐馆打工赚钱,年三十人群爆满,常常吃个一荤一素的标配盒饭工作到半夜,醉酒的宾客才四散离去。待他下班到家,涂用吃完他准备好的餐食,毫无意外的烂醉如泥。
  在餐馆累得半死,回来还得替他清理呕出来的污秽物。
  后来到了远方上大学,舍友也是要回家过年的,他依然奋战在打工的前线,否则下学期的学费、生活费都不知从哪里来,偶尔还要忍受涂用“勒索”扶养费。
  再后来,仅有家人陪伴的两年春节,便是由还不懂事的柔柔陪伴度过。
  那两年日子过得艰难,与柔柔相依为命,还债的日子贫穷,每到过年买一瓶150ml的百事可乐,从年三十喝到年初五,柔柔只晓得抿一口,说含着甜甜,笑得眼睛都瞧不见。
  尽管那时候柔柔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小人儿,但只要看见她的笑容,阴霾便一扫而空,天空挂满彩虹。
  说起来,柔柔是个爱笑的孩子,也不知道像谁。
  广宁的冬天寒彻入骨,屏幕上的笑意渐渐冷却,在冷却之前他比了个V,再赞叹一下,特意穿了一件红色的衣服过新年,虽然衣料下面破了好几个洞。
  回收站很少回收到红色的衣服,这可是他一直珍藏到过年才舍得拿出来穿的。
  肚腹隐隐作痛,冷却的香菇粥仍然散发出香喷喷的味道,他饮了几口粥水,粥水流畅地滑入胃部,隐隐作痛的胃消停些许,宝宝们还真的被他骗过去了阿。
  他笑嘻嘻地夸赞道:“你们也真的跟姐姐哥哥们一样好养。”
  靠馒头熬过孕期,柔柔一样聪明伶俐。
  可是,过几天,宝宝们也要离开了。
  跟编辑请了四天假,预约到年初二做手术,柔柔跟杜哲会在那边呆到年初六,做手术及伤口愈合,四天时间怎么样也够了吧?
  不能请太久,毕竟还得码字赚钱养家呀。
  四天其实挺快的,想到这里,他低下头摸着肚子,失神望着窗外,却像是对着空气,说道:“再陪陪我吧。”
  这几天,爹地就带你们吃香的喝辣的,也不枉你们在世上走一遭。
  可是宝宝们呀,你们投错胎了,要是你们选择的是汪希多好,至少还有一条活路。
  他拍拍自己的脑袋,不想了不想了,高高兴兴地吃顿饭再说。
  望着柔柔跟杜哲的照片跟视频,偷拍的角度很搞怪,视频里的大宝贝跟小宝贝是他的开胃小菜。
  胃抽搐的频率毫无停歇,他暗示自己放松,笑嘻嘻地饮了一锅粥,掩住唇齿之间消减不住的血腥,边吃边吐槽,宝宝们的食量真大,看来是喜欢蛋黄的味道,希望待会不要吐出来,否则等于“白吃”,浪费粮食阿喂。
  过了一会儿,他自个儿去洗碗,杜哲的视频电话打过来了,涂佐柘以为是柔柔用杜哲的手机拨错号,立刻接通。
  杜哲的脸露在屏幕,柔柔被他抱在怀里,柔柔鸡贼地说道:“爹地,爸爸说要给你拜年哦。”
  杜哲表情不自然,道:“新年快乐。”
  尽管杜哲吐字成冰,涂佐柘还是忍不住偷笑,杜哲竟然跟他说新年快乐,呜呜。他依然要佯装镇定,道:“新年快乐。柔柔有没有调皮?”
  柔柔抗 | 议的小手一直在挣扎,杜哲目光宠溺,往柔柔看去,道:“没有。她很乖。我父亲很喜欢他们。”
  听到他父亲喜欢柔柔和宝宝们,涂佐柘松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礼貌性地问好,“你父亲还好吧?我在柔柔的行李箱里买了几盒补身体的,你要是不嫌弃,可以拿给他的,就说是柔柔给爷爷买的。”
  柔柔不知何时已走开,隔着屏幕,杜哲深邃的眼眸穿越几百公里,似乎要将他看穿,他想了想,说道:“再给我一点时间。”
  涂佐柘了然,立刻回道:“没事没事,他不想要你就带回来,你吃也是很好的,正品店买的!还是你是说要过多几天才回来?没关系,你跟柔柔玩的开心就好。”
  正好还有多一些时间休息,柔柔要是提前回来,估计半夜给她擦汗都起不来身。
  背景有婴儿突兀的哭声,涂佐柘不住向他身后张望,鼓起勇气说道:“可以让我……”
  ——哲哥,叔叔喊你过去一起拍照。
  ——看看宝宝吗。
  汪希的身影出现在后方,涂佐柘的话堵在喉咙里,强行与血腥咽下喉咙。杜哲将镜头转移方向,对着那头略微点头,再对涂佐柘说道:“回去再跟你说。”
  “哎,好,快去吧。”羡慕嫉妒恨的涂佐柘差一点就说,把他P上去行不?
  人家都拍全家福了,那他也不能输!
  站在柔柔的卧室,手里捏着柔柔往年新年穿的小裙子,还有宝宝们的小衣服,比了一个喜庆的yeah,咔嚓一声,自拍一张,对着空旷的房间,大声说道:“新年快乐!”
  有回声哎,涂佐柘抚摸着肚腹,笑道,不孤独。
  转眼到了年初一,涂佐柘抖开塑料袋,朝里面放物品,从回收站的塑料袋里挑几件厚的衣物放入,自个儿给自个儿有序地安排,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医院应该挺冷的,我得多带几件厚衣服,盖在被子上面。”
  同时往里面放了毛巾、牙刷,当然也不会忘记浴室里那一瓶装满泡泡的洗发水。
  医生说他的体质比较麻烦,术后最好在医院观察两天,想起大出血的痛苦经历,又疼又冷又晕,他本能的瑟瑟发抖。
  钱跟命,应该、大概、可能还是命重要吧!
  计划赶不上变化,担忧不知不觉到天台吹风感冒,收拾妥当半夜出去锁门后,在回到房间的短短路程,意外地摔了一跤。
  整个神经系统都在放空阶段,隔了两秒才有疼痛传来,下坠的骤疼忽然袭击全身。
  上天果然不会让他如此顺利,哭。
  躺在地上也无济于事,可是地板好滑,透着一股湿腻的血腥,他默默地给自己打气,扶着椅凳起立,裤子早已湿漉漉的一片,他嘀嘀咕咕地埋怨道,裤子突然好重阿。
  太疼,肚腹犹如挂了带刺的千斤坠,一边往下坠,一边勾着肉,疼是真的疼,晕也是真的晕,他贴着墙壁走了一会儿。湿透的裤子太重,腿抖的时候,血流得更猛,使劲全身的力气才回到卧室。
  拿好已准备好的物品,准备浩浩荡荡地提前到医院去,眨眼一看,脚印下蜿蜒一条血路,肆无忌惮地摆在客厅,在白瓷砖上拖行出不规则的路线。
  太脏了,这不行,万一让回来的柔柔看见了呢?又会留下心理阴影,杜哲又提出要跟他做朋友,这样一来又会影响杜哲和汪希。这可不行阿。
  脑子里亮起了灯。嘿嘿,有办法了!
  他抽出一包一百三十抽的纸巾,紧紧捂着渐渐演变成剧痛的肚腹,跪在地上擦拭那条血路,冒出的冷汗直接落在白色瓷砖。
  鼻子里充斥着铁锈血腥味,脑袋一阵一阵发黑,他捂着脑袋摇了摇,一叠一叠地铺在上面吸着淌出的血,白色洁净的纸巾一张张被浸透,每吸完一叠就放自己口袋里。
  口袋里已塞满鲜血染就的纸巾,与身上红色的衣服融为一体。
  这颜色当真是喜庆,婚礼跟新年都用得到。
  直到口袋里再也塞不进一张纸巾,地上不规则的血路依然黏在地板,才想着自己真是太笨了,擦都擦不干净,一定是方法用错了!
  灵机一动,他从塑料袋里拎出准备用来洗脸的毛巾。
  毛巾已经脱线,吸附能力不强,便在上面放多几条,用脚踩住毛巾,站起来疼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转变方向,背靠门边,脚踩着毛巾往外退。
  毛巾擦拭先前的血印,挪到门口时心脏传来剧痛,痛得他两眼一抹黑,外面路灯传来幽光,眼前的景象模糊不清,他眨了几次眼睛,确认地上基本没有血迹。
  他默默地给自己点赞,赞叹道,自己真是太他妈的聪明了,简直就是清洁小能手!
  口袋里所有被浸湿的血巾和毛巾全部扔进垃圾桶,在电梯门旁身体突然变得很冷,仿佛所有的风都朝着他一个人吹,掏出纸巾的手势颤抖,有几张落在垃圾桶外面。
  按照小说的发展趋势,杜哲回来看到这个带血的纸巾,会不会就会立刻去找他了?可是……
  明天阿姨应该就会清走楼道垃圾,杜哲要年初六才会回来阿。
  算了算了,咱不能乱扔垃圾不是,咱是爱干净的小青年。
  于是在等待电梯来临的过程中,肚腹疼得令他干呕,腿一软跪在电梯前,顺道儿弯腰捡起流落在外的红色小纸团。
  冬天是真的冷阿,虽然他已经将自己裹得像只熊,但也不排除越来越湿的裤子被风一吹,贴紧裤腿的寒意,随之让体内灌满了冬风。他希望坐在暖暖的小空间,四个轮子的车辆带他到医院,而不是靠两条站不住不停打颤的腿行走。
  年初一的凌晨四点,大家都还沉浸在梦乡,路上的车辆稀少,疾驰而过,从来没有一辆车停下。疼得快晕过去的涂佐柘心里想无论多贵他都好想坐车,六年前背上有伤的他是怎么一路走到医院的?疯了吧!
  好不容易拦到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司机看他满裤子的血,嫌弃他大过年的不吉利,找了借口推辞,咻的一下就像坐着宇宙飞船走了。
  涂佐柘望着那辆消失在路尽头的出租车,嘴唇微微发颤,赞叹道,我这是穿越了吧,真是神他妈的历史重演!
  两排路灯排列齐整,发出微弱的光芒,他知道路灯的尽头是终点,可是一眼望去,遥不可及。
  出租车离去后,叹了一口气,双腿丧失力气,靠在墙壁歇息,宝宝们正在剧烈动着,脑袋已经开始频繁发黑,好一会儿都没办法亮起,一连串的路灯接连熄灭,望不见尽头的模样。
  不行阿,还不能死。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颤抖着手指拆开便携葡萄糖的包装,好几颗同时塞在嘴里,嚼动一口葡萄糖,嚼碎,咀嚼,吸吮,暗暗祈祷快像士力架一样给我点力气。
  但是味蕾承受的甜度过重,宝宝们和胃都表示抗 | 议,于是稀里哗啦地又呕出来,呕得眼眶发红,血腥味厚重,他坐在地上歇了一会儿,表示很想打120。
  路好长,腿好软,肚子好疼,走不动了。
  但他其实更想给杜哲打个电话。
  然而,他忘记带手机。
  那做完手术还要回家一趟拿手机,不然柔柔得担心疯。
  他一路上给自己哼歌打气,路灯如闪烁的星空,在它熄灭之前,走到下一个站口。
  一路走了许久,停在医院的急诊室前,天边的曙光乍起,薄薄的暖阳被遮挡在层叠的乌云之内,他抬起头,看不到期盼的金光。
  那会让他的身体暖一些。
  身体的血淌了一路,随着路灯的方向,倏然消逝,裤子却越来越厚重,若不是涂佐柘用力揪着裤围,丝毫不怀疑下一秒裤子会重得自己掉落。
  急诊这两个大字终于出现在眼前,安全感爆棚,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但看着护士推着轮椅走来,在小姑娘面前,腿软也要保持男子气概,假想在膝盖安了钢架。
  护士让他坐在轮椅。
  为了躲避腹中疼痛,他叽叽喳喳个不停。
  “我是不是要签责任自负同意书,赶紧,我签……”
  “宝宝好像要没了……要多久帮我处理好呀?……我还要回去拿手机,不然,我女儿要担心我了~”
  护士让他保持清醒,他被送到一个手术室里,戴着口罩的医生分外亲切,迷迷糊糊看见的那双眼睛特别像杜哲,隔着眼镜的睫毛扑闪如扇。
  他突然觉得安心不少,朝他伸过手,忍不住问道:“医生,你姓杜吗?”
  医生回答不是,同时让他放松。他着实有些失望,瞬间肚腹突然爆疼,医生的仪器未经提示,不由分说地伸进来往身体里面捅。
  涂佐柘疼得龇牙咧嘴,喊也喊不出来,疼痛全部堵在喉咙里,医生按捺住他的挣扎,说道,麻醉会慢慢起效,你放轻松。
  咦?他隐隐约约想起,哪个医生跟他说过,他的脊柱错位打不了无痛,但念头一瞬间消失。
  别无他法,他深呼吸放松,与医生继续方才的话题,断断续续地闲聊,开怀道,我老公姓杜哎。
  医生,干脆别上麻醉了,你看我背上的疤没,缝两次!
  他骄傲地说,两次都没打麻醉!要是麻醉还没打……这回也可以不打的。省点钱,省点钱给我女儿报英语……他掰着手指头数,我家姑娘要学钢琴、要学古筝、还要学跳舞,都好贵。
  还有两个宝宝的奶粉钱,老头子的养老院费用,全部都好贵阿。
  手术进行到一半,一直在拉着医生闲话家常的涂佐柘语调渐渐微弱。
  仪器依旧停留在他的身体里,热血浇在冰冷的器械,它们即将要分离他和宝宝们。他愧疚道,对不起,宝宝们,本来应该让你们在医院里体面地走,没想到还是让你们离开得这么狼狈。
  其实,还是有点舍不得阿。
  他想了想,扯着医生的袖子,医生满头大汗地低下头去,护士机械地问他有什么需求?
  他咽下脱口而出的哽咽,笑眯眯地像在征求意见一样,杜哲,要不留一个吧,留一个,我咬咬牙,我悄悄地养他,可不可以?
  紧闭的手术门突然打开,有一人急匆匆地走过来。
  涂佐柘旁若无人,见没人回应,他再次用力扯了扯医生的手袖,擦了擦流到喉结上的汗液,鼓起勇气说道,杜哲,要不留一个,我悄悄地养他,不让你和汪希发现,这回你不用负责啦,他是我一个人的,好不好?
  白炽灯在他眼前聚成一片刺眼的光芒,像是忆起过往,回忆快速穿梭在几年的时光隧道,一帧帧在眼前虚化成抓不住的烟雾——大学时期的杜哲、杜哲的不辞而而别、与汪希的请柬、他们的婚纱照、他们的婚礼、汪齐冷漠如冰穿透屏幕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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