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年一共打了四十多个电话,微信上也发了很多消息。从昨天到今天,除了半夜那段时间,纪年一直没放弃联系他。
齐实的坏心情在这一刻有了稍许缓和,遇到这么一通糟心事,回是暂时回不去了,但这是时隔一年后纪年第一次主动联系他。
至少,纪年还是关心他的。
简短的给家里人回了消息,纪年的电话再一次打来。
“喂,年年。”
纪年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了齐实的声音,百感交集到说不出话,一天一夜的时间,他终于明白这句“年年”,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纪年的眼泪瞬间失禁,他哽咽着应声,“齐实……你在哪里?”
“我在武汉,留在加盟商的店里,没能来得及赶回来。”齐实回想起昨天离开的情景就心有余悸,“我暂时没事,年年,你在家照顾好自己。”
“怎么会没事啊!齐实!”听到齐实还在武汉,纪年一下子破防,在电话那头情绪激动地哭着,“齐实,新闻上说这是会死人的啊!每天都有上万个新增,你怎么办?你在武汉没吃没住的我怎么放心?”
“别哭,你别哭。”齐实有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先安慰纪年还是先担心自己的处境。
他只能重复着说道,“我没事,别哭年年……”
纪年发泄似的说了一通后,才逐渐冷静下来。当齐实接通电话的那一刻,纪年知道这个人他是再也放不下了。
“齐实,你找到住的地方没有?吃呢?不能叫外卖,万一接触了感染源。”
“今晚先在这里凑合,明天我去预定酒店,这边店里有些做甜品的原材料,我等会去看看。”齐实见纪年不再崩溃大哭,话锋一转别有用心地问了句,“年年,你在担心我吗?”
纪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当然担心,但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口罩戴好,你一定要平安。”
“那你以后每天打电话给我好吗?不然你怎么知道我平不平安呢?”
齐实是懂顺竿子往上爬的,心想着只要有纪年,哪怕现在走在黄泉路上他都能把孟婆的汤碗给砸了。
反正纪年都担心他了,那肯定纪年还想着他,想着他,就是还能在一起。武汉算什么?能拦住他的人,但拦不住他要飞奔向纪年的心。
只要打出第一个电话,就会有后面的无数个电话。纪年深知这一点,硬着头皮答应下来,“好,保持联系,有不舒服一定要说。”
“齐实,我等你回来。”
翌日,齐实先出门找药店买了口罩,平时几块的口罩飙到四十块一个,齐实买了三十个备在身上,很是惜命。订酒店比他预想中的要简单多了,毕竟是各大酒店的钻石会员,齐实没和前台扯皮太久,登记信息测完体温,住进了大床房。
武汉的形式一天比一天紧张,齐实住在房间里也不敢出去,每天刷着网上的新闻看新增人数,所有工作安排都换成线上联系。
因为突如其来的疫情,家里的船厂也受到很大影响,挪威的订购方突然毁约退单,导致两艘造了一半的万吨轮船晾在港口不上不下,定金早已投入使用,尾款也收不回来,环亚造船厂遭遇严重打击。
老妈打电话给齐实时,略微提了一嘴这事,但齐实立马听了出来,急切地问道,“妈,赔了多少?打官司要的回来违约金吗?”
“赔了十多个亿吧,只能先问银行贷款了。”老妈叹了口气,并不想让齐实知道太多,转过话头问他,“酒店里吃的都有吗?别担心家里,你当心好自己身体,熬个十五天,听网上专家说,第一波疫情十五天内没发烧的话基本就是安全的。”
“酒店都有,每天也量体温,暂时没什么事。”
齐实没再多问,也暗自庆幸当初没钱的时候没问家里拿,船厂不比他那小作坊,赔钱赚钱都是大进大出,他知道再多也无济于事,只能靠老妈老爸去摆平。
“那行,等着你回来啊,别省钱该吃吃该花花,身体第一位。”
齐实被困在武汉,战队的所有的比赛和训练事宜交给了林航去安排,齐实只负责线上的商务对接。
疫情非常影响线下实体店的经营,武汉加盟店更不用说了,刚开张半个月便被迫歇业。上海的八家直营店也做不了开门生意,只能跑跑网上的外卖单子,营业额少了百分之三十,齐实又不在,阿超愁得很。
好消息也有,关在家里出不去的人都要打发时间,直播变得空前火爆。俱乐部最近靠直播打赏赚了很大一笔,队长小凯因为口条好人搞笑打得又不赖吸引了很大一批粉丝。
大环境影响下,林航找齐实商量,准备扩张俱乐部规模。不只做一个游戏,手游和端游的竞技类游戏都可以涉足,更要多培养几个游戏主播,战队出圈得快一点还能接到大型的商务活动。
齐实本来就有做直播的经验,欣然同意林航的建议,做一样也是做,做十样也是做,只要是能挣钱齐实都愿意去尝试。他在武汉的酒店里也没闲着,网上看直播后挖掘了好几个颜值技术都在线的潜力股,想着能把他们签到手。
年初十,齐实被困在武汉的第十三天。
当天夜里,齐实发起烧来,他终是没有躲过去。浑身上下滚烫发汗,脑瓜子疼得恍惚,齐实又清醒又迷糊,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
熬到天亮,齐实给前台打了电话,问有没有药,酒店遗憾的告诉他没有药,并第一时间将他隔离给房间消杀。
后来齐实才知道,他不是这家酒店第一个发烧的患者,在他之前已经有十多个人都被传染了,酒店房间共用一个通风系统,齐实也无法幸免。
在床上躺了一天,齐实浑身无力,胸腔那块更是像有千斤巨石压着他,他艰难地撷取氧气,每一次深呼吸都会给他带来剧烈的痛楚。
结合网上看到的各类言论,心理和身体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齐实不禁感叹死亡原来可以离自己如此之近。
如果连呼吸都是痛的,真的还不如死了。
在齐实烧得人都要冒白烟的时候,纪年的电话来了,他们约定好的,每天都要联系。之前齐实一直觉得自己身强体壮没啥问题,结果病来如山倒,这一次他轻敌了。
“喂……年年。”
开口说话,齐实才发现嗓子眼里有小刀在剌,他怕纪年发现,说完就闭上嘴。
纪年不好糊弄,从他软绵绵的语气里就听出了不对劲,心里顿时响起警铃有了不好的预感。
“齐实!你怎么了?”纪年问道,“你是不是被传染了?”
“嗯……”齐实想瞒也瞒不住,说话的力气没有只能拖着长长的气音应声。
“齐实。”纪年慌了,“怎么办齐实……要怎么办?有没有药啊?听说医院都没有床位,该怎么办啊!”
齐实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新冠病毒没有特效药,网上盛传有点疗效的莲花清瘟胶囊根本买不到。
“年年……我多喝热水。”齐实缓缓地吐出字来,“应该不会有事,熬一熬就过去了……”
齐实心里也没底,他现在说每一个字都必须用尽全身力气。但他还是要说,“年年,等我回来,我爱你。”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和我说这些……”纪年拿着手机焦灼地踱步,恨不能通过电话线穿到齐实那边去,“我等你回来的,齐实,我舍不得你!你千万不要有事啊,呜呜呜……”
“好,我答应你……”
齐实累了,挂了电话后却久久无法入睡,混沌的脑海里不断回响纪年的那句“我舍不得你”,这是他在昏暗天日里唯一清明的光。
年年,我也舍不得你。舍不得放手,舍不得忘记,也舍不得你难过。
信号线很短,我能听到你的声音;上海很远,让我们咫尺天涯。
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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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和好在一起。
第七十五章 平安
在酒店的隔离房间熬了三天,齐实始终没等来医院的住院通知,第四天齐实从早上开始呼吸困难,眼睛疲累的完全睁不开,体温计的度数恨不得爆表。
过高的温度致使齐实出现朦胧的幻觉,他眼前出现一群来来往往的人,每张脸他都认识但就是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他们开合着嘴巴呼唤齐实,齐实却听不真切,仿佛这些声音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达而来。
直到有一张铭记在心的脸,他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人——纪年。
纪年在喊他!他扑到床前与他十指紧扣,深色的眸子里闪着耀眼光彩,用春风般和煦的声音呼唤他,“齐实,我在等你,我舍不得你……”
齐实蓦然睁开双眼想要看清纪年,纪年挥挥手笑着离开,齐实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脑子发热做的梦。
梦里的纪年舍不得他,远在上海的纪年也舍不得。
趁着刚醒来的劲,齐实艰难地拿过手机看消息。
纪年的消息有很多,鼓励他的心疼他的和很久以来从没说过的心里话。齐实看到昨晚自己回了一句“晚安”后,纪年又在半夜给他发来一大段文字。
——“齐实,希望你一切都好平安归来。一直以来我都是个胆小懦弱的人,我害怕面对你赤诚的爱更觉得自己配不上你对我的好。回首过往点滴,唯觉你才是我人生中的那处星光,你在生活才有盼有望,反之晦暗彷徨。
齐实,如果不是这次意外,可能我们还在原地打转,当你真的深陷困境我才发现心里早有你的一席之地。以前的错误全是我咎由自取,我以为离开会让彼此拥有更好的未来,可直到再次拨通你的电话后才明白,我的生活因为无法改变而越来越糟糕,你也因为一直等我而耗尽心力。
齐实,我发现我错了,逃避退缩只会抱憾终身,我的偏执让大家变得痛苦,不管是你还是我爸爸都没有放下。所以我想换一种方式走进未来,我也希望这个未来有你和我一起。
齐实,等疫情散去,我定如约而至。
等你的年年。”
齐实泪花闪烁鼻子发酸,仰起头透过窗子看到一座深灰色的钢筋大桥,往日里车流不息的桥面此刻归于平静。奔腾不息的汉江水啊,离上海整整两千里,所有的生活都按上了暂停,唯有这滔滔的江水永不停息。
年年,就让这江水先代替我奔向你。你朝我迈出了一步,剩下的全由我来担负。
许是纪年的肺腑之言让齐实的白细胞重燃斗志,他摸索到床头的退烧药闭着眼囫囵吞了两颗。当天晚上,齐实身上的热度逐渐退去,除了拉风箱似的咳嗽和呼吸,其他一切都在好转。
吃了点酒店送来的面包,身上才有力气,齐实从热烘烘的被窝里伸出手来,给关心他的人一一回复信息。
纪年的消息他是最后回复的,他本来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是当他再读一遍文字时,齐实又觉得什么话都无法完整表达此刻的心情。
最后他只能坚定地告诉纪年——“你想要的未来一定有我,我也如约而至。”
视频电话响起,齐实接通。年年的声音才是他的良药,齐实瞬间耳聪目明。
“你好点了没有?”纪年小声的问他,怕自己音量大了影响齐实的心情,“齐实,我很担心你。”
齐实装出生龙活虎的精气神,“年年,我什么身板你最清楚,熬一熬就挺过来了。中午看了你的信息,不好都不行……”
纪年一想到那条深夜有感而发的消息,觉得自己太矫情,被齐实拿到明面上来说更是臊得慌,他连忙打断齐实后面的话,“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你真的挺过来了吗?我感觉你比昨天有精神。”
“稍微咳嗽,烧退下了。”齐实如实禀告,“你都说要如约而至了,我他么急得病都好了!”
纪年脸上红白交加,嗔怪地白了齐实一眼,不过心里也高兴着呢。
到了第六天下午,齐实好得差不多了,这一波谈之色变的肺炎算是被他硬生生扛下来,不过还是留了些后遗症,比如说尝不出味道,吃什么都味同嚼蜡。
酒店里越来越多的人感染上肺炎,齐实好得差不多的时候就被安排回正常的房间,他看到新闻上说,因为医院床位紧张已经征了体育馆建立方舱,后面再有肺炎患者,全部统一到方舱集中隔离。齐实看到这条新闻后又庆幸自己被感染的早,不用去方舱受罪。
好了以后他就琢磨着回家,可是问遍了所有路子,得到的答案基本都是等解封。齐实实时刷新各地新增人数,解封真的遥遥无期。
惨淡的日子到了三月,林航独自带着MG战队打春季常规赛,齐实被封在酒店里看他们现场直播。
从一月至今,林航真的在训练上花了心思,齐实一连看了好几场比赛,有林航稳健发育在下路吃经验,到后期带着大家Carry全场收割人头,可以说林航一个人拉高了整支队伍的水平。
齐实由衷感叹这钱花的值,趁着他们再次拿下小组名次,齐实高兴的给林航打了电话。
“林航你可以啊!”齐实不吝赞美,连连夸他,“我刚看到你的那波操作了,吊炸天!”
林航见惯了游戏场上的大风大浪,并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高光时刻,淡淡地说,“齐总,你满意就好。”
“肯定满意,有你在我很放心!再接再厉。”
“嗯,没问题。我发现小凯游戏打得很好,是个有天赋的,要把他作为重点培养对象,所以游戏直播是不是不要安排他了?”
齐实完全没问题,答应下来,“行,你说了算。”
林航当然想说了算,但小凯不播便意味着MG俱乐部少了一部分收入来源,而眼下经济形势不好战队又没有合适的接替人选,一下子不让人直播,林航怕青黄不接。
“齐总,小凯不播的话账上钱不够了。”林航没和他拐弯抹角,“你那边有没有签到新的主播可以顶上来的?”
没有,齐实这阵子在武汉关着,哪有空闲去面试签约,大好的春光全浪费在酒店里,让人苦恼。
“没有啊,能不能先让其他队员做直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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