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斩落地,不过眨眼一瞬。
薄如蝉翼的回旋双刃如疾风留下数道残影,那三人因为被已死的同伴挡住,所幸能及时俯身侧过,躲过一劫。
明明方圆几十里都有自己的‘眼线’,可刚才发生的一切才告诉毫无察觉的他,有位不速之客登门拜访了。
“什么人?!”
两把双刃飞旋至最高,在无形的拉力下裹挟罡风再次袭向他们。
首领的男子拔剑欲挡下飞刃,玄铁锻造的佩剑竟被拦腰挫断,铿锵一声心惊肉跳。让他看清断剑倒影上自己那慌乱神色的同时,也捕捉到回旋刃的乌黑发亮的刃身。
火耀岩?
不,这个质感和大小,是鳞片,妖龙的鳞片!
谁能把那怪物的鳞片拔下来做武器的?!
惊骇无奈之下又是番闪躲,他们立刻转身后背相靠,敌在暗处,他们这样便于防守死角。刚才死去的同伴,本该是他们的最大助力。谁曾想是第一个送了命。
回旋刃与他们纠缠七八回合后,忽的朝远处的山林飞去,河岸边回归寂静,潺潺水声却不断的刺激三人的神经。
内心似有一弦紧绷,终在那沉闷低哑的声音出现后崩断。
“莨······山?莨山国君的内侍。”
航船桅杆的顶端,竟不知何时站着个人,他一身黑衣佩戴面具,身形遮挡半轮银月,晃住应声抬头仰望他的三名内侍的眼。
他们并未穿着莨山国的统一服饰,航船和随行物品里没有任何一件能证明身份,连相貌都做了伪装。那对方怎么会知道。
神秘人显然不想和他们废话,倾身跃下,挥手甩出四把回旋刃,双手上还各持鸳鸯钺,杀气凌厉的逼来。
一对三明明是他们的优势,可当那人插|入他们的三鼎阵型中央后,反倒他们沦为节节败退的劣势。
快。
刃锋数次从锁骨往上擦着喉结刺来,寒光闪过如流星暴芒。
狠。
鸳鸯钺猛虎出柙不存试探周旋之意,招招夺命挟肃杀之气。
吃力围攻的他们还发现一点匪夷所思之处。
这人从不背对他们。若他们有意联手妄图找破绽偷袭,他便见招拆招,凌空跃起。
一对三很快因为这人鸳鸯钺的转旋割挑变成一对二,黑暗中那颗头颅飞出,只听咕咚一声便沉入河中。
因为单手护着盒子,那名为首的内侍难以应付,作战时都被另外两人护着,现在少了一人,逃脱的希望愈发渺茫。
低头看了眼方才匆忙盖上的木盒,一撮白毛被盒盖夹着露出。经过矛盾的挣扎后,他朝另一人打了个手势。
双方会意,同时转身撤退,向空气中撒去药粉。
毒|粉他们吸入会死,对方自然也会,他们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决定的。毒|药猛烈见血封喉,他们已经有了呕血反应,但在那之前他们还要做另一件事——毁了四相。
一人正打开木盒,一人则抽出身上仅有的一张爆符,欲往狗头上贴,打算引|爆炸碎后立刻丢入河中。
药粉形成的雾中,鸳鸯钺与回旋刃同时破风而出,二人双双跪地,两手被削掉落在地,喉间鲜血四溅,如细雨淅沥,凄绝亦艳绝。
木盒并未掉落在地或水里,它被这场厮杀的赢家单手接住,稳稳当当的停在他掌心。他用手扶住盒盖,本想立刻打开,可看甲板上一片狼藉,满是血雾腥气,于是即刻收刀,改为捧着盒子缓步走向岸边。
离去前,他也从腰间香囊里取出粉末,洒出一点后那四具尸体连带鲜血都被腐化,融成黑漆漆的粘|液。
可上了岸,男人却抬脚踌躇不定。在原地搂紧木盒,他愣愣的不知所措,愣是没了刚才作战时的果决森然。
谁都不知道,他等这一天多久了,又多少次幻想过那会是何种情形。此刻,心跳如雷,往日的期待和坚定,竟都变成无法形容的恐惧与怯懦。
喉咙干涩得厉害,他急促的吞咽非但没缓解,还愈发煽动那股燥热。而他终于在克制不住内心的澎湃时,一把掀开盒盖。
于是,他毫无防备的看到了只‘死不瞑目’的狗头。
呼吸一滞身体僵硬的男人,大概是和装死的陆柳鎏有同样操|蛋的心情。
他本来只是闲着没事,想吓吓那群强掳良家美男的劫匪的,起步很完美,他夸张的咧嘴式演技外加屏息技巧,骗得那群人真信了。
但整蛊结束语的‘surprise mother fuck!’他还没来得及喊,劫匪一号就在他面前掉了脑袋,二号三号被碾压打击割了喉,独留他面对这个半路突击的凶残大杀神。
陆柳鎏继续屏息,故意让目光失焦涣散,模糊的视野里他能看见金属质感的贴面具,露出的一双眼睛竟像他许久未接触的妖魔那般猩红发亮。
那么,这会是月泽国派来的救兵?
在继续装死与否里抉择着,陆柳鎏的鼻子就被捏住了。
捏他的人虽然力气不大,但足以堵住他的气。更何况,鼻子是他敏|感部位,尤其是现在被恶意按压的两侧鼻翼。
陆柳鎏:“······”
算你狠!
收起舌头挪正下巴,两眼回复有神的他决定要好好和这位‘救命恩人’打个招呼。
于是在男人隐藏期待的注视下,毛色雪白眼神灵动的狗头陆柳鎏张嘴。
“汪汪汪汪!嗷呜~~~汪!”
男人:“······”
不满足于在盒子里喊叫,陆柳鎏干脆一装到底,咬着对方来不及收回的手指,使劲糟|蹋人家衣袖,完事后他哈着气,用无辜的狗狗眼注视男人。那纯真无邪的眼神,仿佛无时不刻在告诉对方。
‘我不懂呀’,‘你是谁呀’,‘超开心给你鼓鼓掌好不好呀’。
那之后,男人沉默着先把盒子盖好,十分严实的那种,又在外面裹了三层布,完全隔音。这才踏着露水回到镇中的客栈。
第30章 好飒一只狗10
青色的纸鸟飞入半掩的窗内,停在男人的指上。
“计划有变,勿回月泽。”
纸鸟中传出月泽国司长离一的声音,内容仅短短八字。但这足以让男人了解分析出数条无法直说的信息。食指轻弹,纸鸟皱缩成团,悬在那瞬间被凭空出现的蓝火烧成灰烬。
月泽国他暂时回不去了,怕是和越来越残暴凶横的离王有关。
他受台辅所托,擅自脱离军队出来找寻丢失的神兽四相。四相丢失并未在月泽引起巨大波澜,因为当初,月泽国上下知道四相现世的人就屈指可数。离王将消息压下来了。
四相被带回来那天起,离王就一直表现得很抗拒,他不仅自己对四相神兽不问不顾,还禁止台辅璘凤与其接触。但四相当时受魔气侵染,需要远离外界淬炼净化,恰巧摆脱神兽日夜受人瞻仰看顾的命运。
屋内没点灯,但桌边的男人能将房间的每个角落,甚至每颗浮动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眼珠微动,他能使视野范围扩张放远。
起身拂去桌上的纸灰,他走到床边。
那盒子被他放在床头,虽然盖着不过里面已经没声了,小心打开一看,里面的犬兽头颅果然酣睡着。
离王自然不敢靠近四相。他自己都清楚,他正往失格堕落的方向远去。他害怕失去神格,害怕四相是会因为他毁灭月泽的祸星,更怕因为新的神兽现世,旧的神兽会被他的失格牵连,率先消亡。
月泽国的王因爱疯魔的事,他们知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不让他们回去?
那正好。
这么想着,男人两手缓缓伸入盒中,他将狗头转移到床铺上,放在他提前拍松拍软的被褥里。对力道把控得得心应手,现在被他触碰的可能还感觉是羽毛擦过。
屏息退回到桌边,他坐直坐正,试图用自己的方法仔细探查‘四相’的状况。红眸骤缩似蛇眼,在他视野里四周一片血红,事物的轮廓模糊不已,唯有床上的那颗头在泛着点点金色荧光。
狗头上残留着魈犬的独有气息,但比他幼时记忆中的要纯净许多。不像魔兽,更接近妖兽或灵兽,只是神火淬炼未完就中断,导致四相原有的力量得不到引导就压缩回去。所以才会有‘狗头’的残缺形态。
因为四相入世时就已经被分食了,被那些死有余辜的愚民······
思索至此,男人周身的气势陡然凌厉,床上睡得正香的陆柳鎏似有感应,整个头一抖,刷的蹦起飞到天花板。
陆柳鎏:“谁开的冷风!是谁?!”
因为迷|药弄得睡昏头,还被莫名其妙冷醒,陆柳鎏此刻有点上火。转了几圈发现四周构造不对,这不是在那狭窄封闭的木盒里,而是陌生的房间,他这才向下看去。
河岸,厮杀,还有那双如血妖冶的红眼。陆柳鎏回忆起睡前的经过,缓缓落回床上。视线交汇不过数秒,桌边的人却突然咚的一声给他单膝跪下了。
“属下参见神君,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请责罚。”
那么他面前的便是那位大杀神,错不了。
“哦?谁让你来的?”
“回神君,这是台辅大人的命令,让属下来接您。只是月泽有变故,今后委屈神君先随我躲藏几日。”
这人衣着打扮不似月泽国的士兵,但却对他对自称属下,恭敬谦卑的态度不假。思索一番陆柳鎏放心下来。他自然而然的摆出神兽架子,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装死装傻的事。
“嗯,你是有错,但念在你态度端正,免你一死。你,你叫什么。”
“······属下无名,三军号位九。台辅已任命属下,誓死相护神君。”
怎么又是九?
陆柳鎏又想起了上个游戏世界里,被契合度‘9’字卡点支配的恐惧。幸亏这世界不显示数据内容,不然他肯定会生理心理双重不适。
“既然如此——哎,我先给你起个名吧?”
男人的头压得很低,听见陆柳鎏的话后迟疑了片刻才抬手行礼。
“属下全听神君吩咐。”
“嗯,既然你编号是九,哟,长得挺高的,气势也不错啊,昨天晚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那就叫你——”
陆柳鎏狗眼发亮,“九妹儿!”
无视对方几乎穿出面具的莫名冷意和可疑骤降的温度,狗头陆柳鎏非常这满意的名字,满意到开始在天上旋转跳跃,直接唱了起来。
“九妹九妹,漂亮的妹妹~九妹九妹,透红的花蕾~”
身为拥有新名字‘九妹儿’的大老爷们,男人似乎是默默接受了。他并未对此名点评,反而在陆柳鎏停下后问起了另一件事。
“神君,若您需要,属下可为您找副方便行动的身体。”
月泽国不能回,莨山国的线人又在这出没,此地更不可久留。可他们若要赶路,总不能让四相神兽一直保持辨识度超高的狗头形态。
“真的?身体?”陆柳鎏很是惊讶。
不会是杀了个人,然后再把他的头按上去这种丧心病狂的方法吧。
事实证明,陆柳鎏的确想多了。
那名月影死士只是割手放血,在地上绘制阵法符文,念完一段常人难以理解的晦涩咒语后,没有头部的‘人形’便出现在红光四射的阵内,且外形与死士相差无异。陆柳鎏飘过去悬在颈上,心念一动就自己和身体粘合在一起。
大长腿,硬腹肌,宽肩膀,无数热血男儿梦寐以求的霸王身材。
新属下竟如此合自己心意,狂喜的陆柳鎏突然有种想去舔人脸表达感谢的冲动。
但可能是初期还未适应,这具身体尤其是四肢陆柳鎏总协调不好,到头来他还是软趴趴的靠在榻上使唤死士。
“九妹儿,我渴了,给我倒杯水。”
“九妹儿过来给我捶捶腿,这边这边,有点麻。”
“九妹儿~九妹儿~”
······
诸如此类的呼唤间隔极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故意刁难对方,专挑芝麻点大的事吩咐。好在入住后死士就在房外设下禁令结界,外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声音,没施咒者的命令更无法进入,否则这将会是扰民引起公愤的结局了。
天已亮,用新身体操控双手掰脚趾,陆柳鎏看着九妹进进出出,抱来布匹就地为他裁剪缝制新衣。
虽然他没想到要求这些,只是提了句身上的衣服太黑,可那死士又是主动跪下请命,要为他重新准备。殷勤体贴得生怕他有半点不如意。
这边憋太久憋坏的陆柳鎏在床榻上嗑着瓜子,那边死士手执剪刀凝神裁剪绸缎。
布料看似朴素不是精品,但陆柳鎏能看到其上浮现的微光,大概是什么妖兽的血肉皮为原料,能在短短半天的时间里找来,该说不愧是月泽国的‘月影’么。
“九妹儿~”
“属下在。”
佩戴铁面具的男人即刻放下剪刀应声,静静听候安排。他好像没有脾气没有目的,只知服从,还是完全服从。然而他的行为举止里,陆柳鎏却总能找到一丝莫名其妙的迫切。
挥手让对方继续,陆柳鎏歪斜着侧躺在床上,悠悠说道。
“唉,九妹儿,你摘个面具嘛。”
“恕属下无能为力,这是军令。”
陆柳鎏佯装愠怒,“你这样我要不高兴了哦。”
扑通一声又跪下了。
“请神君责罚。”
陆柳鎏:“······”
觉得自己像是在对石头说话,陆柳鎏扶额没辙的让人起来。嗑瓜子又看了半晌,他冷不丁说道。
“唉,你让我突然想起来我那小儿子了,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哎,他好像也在你们那军队里,不知道你见没见过他。”
房中剪刀咔擦声不断,陆柳鎏则继续念叨下去。
“啊,话说回来,那也是个很听话的小宝贝啊,懂事,学习好,吃饭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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