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岸说:“没事,打。”
导演:“……”
这场戏拍了又拍,好不容易沈岸才觉得状态没问题算过了,谁知后面一场又出事了。
那一场是男主终于决定反抗,结果被父亲一巴掌扇倒在地,又用枕头蒙住脸的争斗戏。
沈岸演这段戏的时候,一直不在状态上,不是忘词就是改词,而且脸色一直煞白,与另一位演员对台词的时,男主的情绪本应该是恐慌害怕绝望,可沈岸却情绪激动,大声呐喊反驳。
导演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连忙问:“小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沈岸早就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摇摇头说了声抱歉,然后坐在一边喝水,导演好心地劝:“你要是觉得不舒服今天就休息一下。”
沈岸不愿意休息,休息就意味着又得迟见穆无涯一天,他闭眼深呼吸了两下,告诉自己只是演戏,然后再次上了场。
结果这次更糟糕,沈岸精神恍惚,没几分钟就NG了。
导演和副导演对视一眼说:“今天要不就算了,不拍了吧。”
“等等……”沈岸咬咬牙,“要不先拍蒙脸,再反抗,最后被打倒,这样也是斗争。
导演想了想觉得行,于是改了下剧本上的斗争顺序。
沈岸刚被蒙上脸,突然浑身颤栗起来,他额头上滚下汗,奋尽全力去掀开另一位演员手里的枕头,然后带着恐惧一鼓作气拍完了反抗的戏。
全程沈岸眼里的恐惧和绝望就没消失过,连最后被打倒在地的绝望也真实地让人感同身受,仿佛就是个被长期家暴的孩子。
导演不由地感慨:“这演得也太像。”
在全员的默契配合下,这次竟然一条过了,一群人欢呼收工,副导演组织大家一起去吃饭,却见沈岸莫名坐在角落的休息椅子上,双手抱头,俯身埋在腿上。
副导演上前拍拍人:“小沈,小沈,你怎么了?去吃饭啊。”
沈岸一抬头,把副导演吓了一大跳。
沈岸双眼通红,泫然欲泣,他陷入了极不好的回忆中,环抱着自己不停小声地哽咽道:“我想见他,我想现在就见他……”
“谁?你想见谁?我这就去给你喊。”副导演顶着强壮的心脏,慌张问。
“穆无涯。”
沈岸说。
第七十章 威胁
导演:“穆无涯是谁?”
副导演:“穆无涯是谁?”
剧组里的甲乙丙丁和猫猫狗狗:“穆无涯是谁?”
道具组大哥:“管他娘的是谁呢!先给沈岸的助理打电话啊!”
导演一拍大腿,给程志明打电话:“穆无涯是谁?”
程志明:“……???你干嘛啊你,你一导演,也想约金主啊?”
导演:“???劳资家产百万,为了梦想希望,堂堂七尺儿郎,咬牙导演入行,不曾有过迷茫,轻易辱我理想,我看你是皮痒!”
程志明:“……你当导演太屈才了,你应该去说相声啊。”
导演得意洋洋:“想我当年号称我们大院的押韵之王,我……”
一句话没说话,被副导演一巴掌盖晕:“还这叭叭叭个没完呢?能不能说点正事了,喂喂喂,程志明,沈岸状态不对,说想见穆无涯,穆无涯是谁啊?”
穆无涯一接到程志明的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去了片场,可是路途遥远,已是三天后。
沈岸早已经缓过神来,在拍杀青戏。
杀青戏是男主被父亲打得遍体鳞伤进医院后,又没钱治伤,只能一瘸一拐地自己走回家的一段戏。
沈岸知道拍完杀青戏就能回去,所以没再弄出新伤。
这几天拍家暴的戏,大约有些触景生情,沈岸夜晚的时候总会梦到小时候,所以经常没睡好,显得特别憔悴,倒也更符合男主的形象。
最后的杀青戏,相对于之前,沈岸拍得已经算相当顺利,最后一瘸一拐走进家里那条黑暗的巷子里,扭头看向屏幕绝望的眼神也着实让观众的心跟着揪在了一起。
沈岸拍完戏,坐在角落的长椅上休息,这些天他拍完戏都要好好地冷静一下。
马上就可以回家了。
沈岸安抚自己。
马上就能见到穆无涯了。
马上了。
沈岸正闭眼深呼吸着。
忽然有人伸手,从背后抱住了沈岸,将他一把揽进怀里。
措不及防地环抱进温暖里,沈岸先是一怔,然后听见耳边传来一声:“哥……”
沈岸瞪大眼睛,一下转过身:“你……你怎么来了?”
穆无涯搂着他的腰:“听说你想我,我就来了,是不是有点迟。”
沈岸抱紧他,感到周身变得暖意融融:“不迟,谢谢你来了。”
-
简单地和剧组的大家一起吃了一顿杀青宴后,当天沈岸就收拾行李和穆无涯回了家。
穆无涯本想请假和沈岸好好温存几日,谁知第二日一大清早突然接到杨松潭的电话。
杨松潭语气焦灼:“穆总,为什么盛世集团一直在抢我们项目啊?我们这小破公司,就那些破项目,盛世集团怎么看上的?”
穆无涯挂了电话,蹙起眉。
沈岸见了,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穆无涯摇摇头,亲他一口:“哥,我得去公司一趟。”
虽然心里有不舍,但是沈岸发现穆无涯自从工作忙碌起来,病情真的有好转,所以十分支持他:“去吧,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穆无涯笑了笑,俯身在沈岸耳边轻声说:“你。”
直到穆无涯出门,沈岸的耳朵都还是红的。
-
沈岸一个人待在家里,着实觉得无聊,于是慢悠悠地收拾起屋子,还去超市买了排骨,想着晚上做排骨面给穆无涯吃。
他这样消磨时间,转眼就到了傍晚,夕阳渐渐沉沦,沈岸在厨房做着酱卤排骨,听见门口传来敲门声。
沈岸感到自己的心跳一下加快,他解下围裙,去开门,突然发觉今天的自己真是把等待的煎熬和结束等待那一瞬的欣喜都尝了个遍。
谁知沈岸一打开门,却愣在原地。
门口不是穆无涯。
是穆自。
穆自看着沈岸错愕的脸,微微笑:“好久不见,打扰了。”
说着,穆自抬脚就往里走,沈岸一下没拦住,被他进了屋里。
穆自环顾四周,啧啧出声:“什么破地儿,穆无涯是没钱了吗?想想也是,在那种小公司上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沈岸蹙眉:“你……”
“嘘嘘。”穆自转过身打断他的话,目光突然变得温柔:“沈岸,我这次来,不是找穆无涯,是找你。”
沈岸依旧没有什么好脸色,冷漠地说:“我?那不知道穆总有什么吩咐?”
穆自一步靠近沈岸,满脸深情:“沈岸,我喜欢你,其实我第一次见到你……”
沈岸听不下去,打断他:“你不喜欢我,你只是想抢走无涯的一切东西,因为你觉得他所有的东西都应该是你的,而我是他一个人的,谁也抢不走。”
穆自死死地盯着沈岸,然后嗤笑出声,他坐到沙发上,架起腿慢悠悠地说:“穆无涯有病,他母亲杀了我妈,他肯定也是个杀人犯,沈岸你别逞强了,我了解他,他肯定伤害过你,你说你何必呢?”
沈岸也不恼,往穆自对面的沙发上一坐:“何必?你是说在我父亲弥留之际,他何必不辞辛苦一直陪着我吗?你是说我在片场说想见他,他何必毫不犹豫立刻赶来吗?你是说……”
沈岸没说完。
穆自猛地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子砸向沈岸,水洒了沈岸一身,杯子应声落地。
沈岸顿了顿,拍拍身上的水,不紧不慢地说:“穆自,可能无涯确实有病,但是你也需要看医生。”
穆自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冷笑道:“沈岸,就穆无涯现在上班的那个小破公司,不出一个月,我就能弄垮,我劝你不要害人害己,要是不想他的公司破产,就离他远点。”
沈岸愣住了,花了五秒才出声。
他说:“……你是狗血偶像剧看多了吗??拿这个威胁我?无涯辞职我养他。”
穆自终于忍不住了,吼:“森林木我也能让你在娱乐圈里永无出头之日。”
沈岸:“什么年代了,不当演员难道我就活不成了?我和无涯两个男人,有手有脚的,还会饿死吗?你……”
沈岸话没说完。
因为穆自毫无征兆,突然扑了过来,红着眼恶狠狠地掐住了沈岸的脖子。
第七十一章 意外
突然被发难,沈岸着实愣了一下,随后他拼命想掰开穆自的手,不甘任人宰割。
穆自却像是疯了一样,用尽全力狠狠地掐沈岸,沈岸刚才处于弱势,此时被钳制住,一下都挣扎不开,脖颈渐渐传来窒息感。
沈岸心下一慌,窒息感更加明显,四肢渐渐无力,沈岸猛地一抬头,狠狠地用头撞向穆自的额头。
巨响过后,穆自吃疼,稍稍松开了手,沈岸趁机挣脱,却一下又被扑到。
争斗中两人滚到地上,穆自扑倒沈岸,重新掐住他的脖子,沈岸慌乱中,伸手摸到刚才穆自摔过来的杯子,脑子嗡得一声,再无思绪,等回过神来,穆自已经闷哼一声往后倒去。
沈岸瘫坐在地上,看了眼手中碎了一半的杯子,上面还沾着穆自额头的血迹,沈岸双眼发花,呼吸急促,胸膛剧烈起伏,不知是因为窒息还是紧张。
穆自捂住流血受伤的额头,似乎神智也清醒了一点,不再对沈岸发难,他看着手里的血,突然大笑出声。
冲动在消散,理智在回归,随后是房门打开的声音。
穆无涯看着眼前的场景,眼睛慢慢睁大。
沈岸抬头看他:“无……无涯……”
沈岸话音未落,穆无涯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颤抖地抓住沈岸带血的手:“哥,你手怎么了?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沈岸深呼吸,试图冷静:“这不是我的……”
“那不是他的血。”穆自冷冷地打断他,“那是我。”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怎么回事?”穆无涯不解,看向穆自的眼神明显在躲闪。
“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穆无涯。”穆自一步上前,揪住穆无涯的领子,将他一把扯到客厅一边,“你在小时候抢我父亲,然后你母亲杀了我母亲,你的爱人还想杀了我!你对不起我!你欠我的!我妈都不在了,你妈凭什么还活着,你凭什么还过得这么好?凭什么?!?”
穆无涯突然也怒了,一把握住穆自的手腕:“穆自!我他妈是对不起你!我心里有愧,我处处让着你,我原本确实无条件迁就你,但是现在不行了!你闯进来我家,还污蔑沈岸,穆自你听好了,沈岸他妈的是我的底线!!听清楚了吗?!”
穆自也愣了:“底线?你吼我?你和我叫板?”
穆无涯深呼吸:“穆自,我知道你恨我,我母亲做的事情,也的确无法挽回,父亲现在更疼你,盛世集团我也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是这个人……”
穆无涯反揪住穆自的领子,一指沈岸:“这个人你动不得,我之前快失去过他一次,我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我最重要的东西,你也应该想想,什么事,什么人值得你去花心思。”
穆自笑道,一指自己还在流血的额头:“污蔑?穆无涯你看看,这叫污蔑?穆无涯,你还好意思说什么最重要?你想想,你之前和我说的那些重要朋友,我一在他们耳边吹风,他们就离你远远的,这个人肯定也是一样的好吗?穆无涯,你只有我!你应该像小时候那样乖,我让你哭你就得哭!我让你笑你才能笑!”
穆无涯说:“……穆自,你病了,我那是小时候对你感到愧疚,所以……”
穆自吼:“我没病!!这是你欠我的!你欠我一辈子!!”
说着穆自弯腰捡起地上杯子的碎片,转身就要冲向沈岸,被穆无涯一把拦住,两人争斗中,磕磕绊绊往阳台摔去,阳台顿时传来很大的争斗动静。
“无涯!”沈岸慌乱站起身,几步冲向阳台,想拉开俩人。
可是谁知,他刚到阳台,突然看见可怖的一幕。
俩人还在激烈的争吵,一时间不知是穆自发力,还是穆无涯自己没站稳,肢体冲突之下,一片混乱,几番推搡,穆无涯突然被掀下了阳台!
巨响,楼下的尖叫,混沌混乱,穆自大喊着救他啊,双耳的嗡鸣,叫救护车颤抖的手,说的有些支离破碎的地址,无意识地泪涌如泉,和最后脑海里断开的弦。
是沈岸后来回忆那天,能想起来的全部。
-
剧烈疼痛,天旋地转,四肢无力。
穆无涯一直是这种感觉,包括氧气罩落到脸上的时候,他都还有意识,他听见邻居的尖叫声,听见医生在说:“还好落在了三楼的晾衣阳台。”
他还听见穆自在喊。
喊什么穆无涯没听清。
但是穆无涯突然觉得很释然,他似乎已经不再亏欠穆自了,无论穆自在和他一样的病症下,对他产生了什么扭曲的情感,是恨还是无端的控制欲,这些他都不会再感到愧疚。
穆无涯想,这么多年了,说不定自己终于敢直视穆自了。
再然后。
是另一种哭喊,哭少喊多,喊什么穆无涯也听不清。
他头疼欲裂,但是他知道那是沈岸。
穆无涯觉得自己应该睁开眼睛,好好地抱住沈岸,让他别怕,告诉他自己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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