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很久没有人因为“疼”而为他担忧难过了。
或者说, 他也已经很久不知道“疼”为何物了。
这家诊所,这对母女,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属于日常的气息曾经是他非常向往非常渴望的东西。
那天夜里, 他带着那群孩子逃出福利院, 这是他最大的动力。
可惜最终他失败了。
这份温暖某种意义上来说来的晚了些。
但也总比永远不来要好。降谷零忍不住这样想。
他开始频繁进出宫野诊所,他与宫野明美的关系也渐渐融洽。他开始期待每周与她们相见的日子。
直到莎朗找到他。
更多的人都叫她贝尔摩德,但她说他希望他能叫她的名字。
她也会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所谓的“波本”。
他们是“同病相怜”的人。
是在被送进“白房子”又提出来,又塞回去后,唯一和他“共患难”的人。
面对她,降谷零总会克制一部分自己的情绪。
“Boss要见你。”莎朗只对他说了一句话。
她眼睛里的情绪总是半真半假,让人捉摸不透。
但那天,降谷零在里面看到了同情与怜悯。
Boss的名字叫乌丸莲耶,他并不介意他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用他的话来说:“知道又怎么样呢?”
知道又怎么样呢?
你又能做什么呢?
未尽之意表达的十分明确了。
赌一日元,他敢肯定,这个满脸褶子的老家伙脑子绝对有病。
那种治不好的神经病。
“那对夫妇真是天才!他们的才华不能浪费在这种小事上,我会帮他们物尽其用,实现他们的价值!”
乌丸莲耶亢奋异常,在降谷零走进房间后轮椅就飞快的到了他面前,枯瘦如柴的双手如钳子一样焊进了他的肩膀。
即便是没有了痛觉,他还是在那一刻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某人却不会顾忌他的情绪,他只是单纯的想找他分享喜悦,顺便让他的小波本明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不该做的事连一个念头都不能动。
降谷零那天木着脸从房间走出来。Boss特意批准他最近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享受下日常生活,不用每周准点去“白房子”报道。
他去到了宫野诊所。
房东正在大声提醒搬家公司的人下手轻一点,不要弄坏了墙壁贴纸,他下一个租客打算用这里开一家甜品店。
而他上一个租客,那一家三口,已经不在他的思考范围内了。
降谷零在对面站了很久才离开。
宫野艾莲娜在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察觉到了异常,旁敲侧击的问过他。
降谷零在那一刻动了一些念头,他默认了女医生的一些猜测。
于是有了现在的一切。
贝尔摩德之后时不时的会给他带来一点关于宫野夫妇以及他们的女儿的消息。
宫野夫妻在被送出了国,在那边的实验室里接手了某项研究。
他们的女儿宫野明美被留在了日本。
“那位先生没有禁止你接触她。她就在那里,你要想去随时可以。”贝尔摩德把一张写有地址的纸片放在了他的面前。
降谷零把地址默记在心里,摇了摇头。
贝尔摩德看起来并不意外他的决定,她站起来打算离开。
“对了波本,”她没有回头,“那位女医生怀孕了。”
降谷零的手指微微抽动了一下。
“做了基因检测,胎儿的发育非常好。先生很高兴,觉得组织马上又要添一位有天赋的员工了。”
女人的语音带笑,语气却有着淡淡的嘲讽意味。她没有回头,说完就离开了。
高跟鞋的声音逐渐远去,降谷零又坐了一会才拿起桌上的纸片来到卫生间,面部表情的将它撕碎,扔进了马桶,将它们全部冲进了下水道。
02
御原正治不是他名义上的养父,却是他实际上的养父。
虽然这么说有点拗口,但事实就是如此。
多亏了他,降谷零才能从“白房子”里出来。
也多亏了他,降谷零才会又被塞回去。
但降谷零并没有过激的反应。至少从表面上来看是这样。
他意识到了,御原正治与乌丸莲耶之间互相掣肘的关系。他要通过这份“相互利用”的关系往上爬,他要拥有足够的权力。
贝尔摩德同样也是实验体,比他更惨一点的是她还是乌丸莲耶的玩具,但却没人敢小瞧她。
那些敢对她不驯的渣滓都已经被她料理到了。
要想不做一个被人摆弄的小白老鼠,他必须要有权力,他要让人惧怕他。
只有这样,他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御原正治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难搞。
在他展现出远超他亲子的优秀后,这个男人甚至在有意的培养他。
除开每周去“白房子”报道的日子,御原正治为他请了“老师”,那些“老师”会为他“授课”。
御原正治还透露出了想让他继承他的意思。
降谷零当然不会傻到真的相信,但他面上还是做出了欣喜非常的样子。
他知道御原正治是谁。这是只要上网搜一搜就能知道的事情。
他按部就班的跟着两位“衣食父母”的安排走,他一天天的长大,一天天的变得比曾经的自己厉害,也一天天的,变得愈来愈不像曾经的自己。
*
遇见诸伏景光是一个意外。
他和曾经的宫野明美一样,都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他无视了他染血的脸和手,明明看起来也不是不害怕,却还是敢把他拉到身后,张开双臂一副要保护他的样子。
他听过关于这个转校生的传言,他们叫他小哑巴。
他也确实没有开口说话。
最先跑走的混混叫来了同伴,越来越多的人赶到,把他们堵在巷子里,手里的小刀和棍棒泛着冷硬的光。
降谷零看见背对着他的男孩的肩膀一直在小幅度的震颤。
他很害怕。降谷零非常直观的感受到了。
他按住男孩的肩,把他拖了回来。
“我已经报警了。在他们来之前你在后面好好待着。”
男孩点头,漂亮的猫猫眼很惹人喜欢,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乖巧的不得了。
降谷零一瞬间都有点心软。
然后,下一秒,这个男孩就不顾他的劝阻加入了战斗中。
最后所有人被带到了警局,他们俩与那些挑事的分开安置,年轻的警官小姐们还给他们准备了小饼干。
黑发的男孩鼻梁上贴着创口贴,脸颊上还有一块白色贴布。和降谷零一样都是擦伤。
他找来了纸和笔,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后面是一句‘很高兴认识你。降谷君。’
降谷零看着那行字安静了一会,才开口道:“你是不能说话?还是不想说话?”
无论是什么样的情景下,这都是一句很失礼的话。但降谷零就是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并不会生气。
相反,这说不定才是他喜欢的相处方式。
果不其然,猫眼的男孩只是愣了一下,眼睛就亮了起来。
‘不会很久的。’他写道。
03
想要在组织里立足,他就不能只当一个任人宰割、随传随到的实验体。
他开始参与其中。然后,变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在御原正治那里,他是选比他亲子更加优秀的待选项。
在乌丸莲耶那里,他除了能带给他研究上的成就感,还能做他的好下属。
他终于往前走了一大步。
*
无论是亲手还是间接,剥夺生命都让降谷零打心底里作呕。
但他没有选择。
不过幸运的是,他并不是一无所有。
“zero!”
十几岁的少年站在樱花树下向他招手,粉色的花瓣从他身旁飞过,显得朝气蓬勃。
刚才那辆黑色轿车下来的降谷零一下子就笑了出来,心里的阴霾也在一瞬间散去。
“hiro!”他向他的亲友挥手。
他和诸伏景光的缘分从多年前的那个小巷子开始,延续至今。
因为御原正治的安排,加上他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他不用再被一直锁在“白房子”里。
他和与他同在一个国家,却至今再没见过面的宫野明美一样,从表面上看他们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这让他得以与诸伏景光保持了多年的友好关系。
如果可以,降谷零希望他们的关系可以一直延续下去。
但在诸伏景光告诉他自己打算报考警察大学的时候,即便早有心理准备,降谷零的心还是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诸伏景光的父母死于至今仍没有抓到的凶徒之手,他作为当晚唯一活下来的目击者,受到了无法估量的打击,血色的噩梦从那时起就一直缠着他。
他想报考警校的最大原因就是想亲手找出那个杀人凶手,将他绳之以法。
于情于理降谷零都该支持他。
但他知道,自己想阻止他。
他们都已经烂透了!hiro,也许你所崇拜的所谓正义或许永远都不会到来!他想这么告诉他的幼驯染。
但他并没有。
宫野一家的教训他已经领教过了。他绝对不允许自己把他最重要的朋友也变成那个样子。
所以最后他只是露出微笑,“那很好呀,hiro一定可以做到的。”
诸伏景光也许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但他什么也没说。
hiro就是这样一个过分体贴的人。
“那zero呢?zero你想和我一起吗?”黑发猫眼的少年这样问他。
*
“什么!?你打算让那个怪胎去上警校?你是打算培养他吗?你想让他接替你的位置吗?御原长官!”
“够了,昭彦。我说了我自有安排。”
客厅里,那对亲生父子正在争吵。
准确点说,是当儿子的在对着父亲宣泄自己的不满和怨念。
不过这些降谷零都不在意。御原正治的儿子早就不是第一天看他不顺眼了,他也不喜欢他。纯纯的相看两厌。
他的注意力都放在面前的成绩单上。
手指滑过薄薄一页纸张,在印有他照片和名字的那一栏停下。
“zero你想和我一起吗?”
诸伏景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我当然想。hiro。非常非常非常的想。
但你知道吗?我们以后可是会成为敌人的。
你的枪口会指向我,你看向我的眼睛里会布满失望。
你会发现你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即便如此,你也仍然要去做警察吗?
你也仍然,想邀请我和你一起吗?
这些问题他统统都问不出口,也不打算问出口。
他不可能去扭曲属于幼驯染未来,不顾他自身意愿的。
那就让我们在相处四年吧。降谷零想,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挚友的安全。
04
警校的生活出乎意料的好。
除了诸伏景光以外,他还特别神奇的交了三个好朋友。
他本以为这辈子只会有两个朋友了。
一个是宫野明美。不过从很多年前开始就是他单方面的了。
另外一个就是诸伏景光。
没想到现在不仅交到了新朋友,还买一送二,一共是三个!
“喂!金发混蛋,今晚别忘了!”卷发青年“啪”的一掌拍在他面前的桌板上我,把教室里其他同学吓了一跳。
降谷零真的很想吐槽他,他现在活脱脱一个收保护费的□□分子。
“小阵平别乱用帅脸啊!”半长发青年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卷发青年的脸,笑的阳光灿烂。
“松田和降谷的关系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呀。”身材高壮的寸头青年双手环着,脸上一片欣慰。
“赞成。”诸伏景光微笑着凑过去。
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伊达航。
他们起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同寝室的室友兼同班同学。
也许真的是缘份使然,五个人的关系以一个非同寻常的速度迅速升温,成了非常好的朋友。
四年的警校生活是后来的降谷零想起来就会会心一笑的存在。
这四年的记忆太过美好,美好到降谷零不止一次的希望能出现一个“暂停键”,将这一切就在这里定格。
可惜“暂停键”什么的并不存在。
时间只会裹挟着你不停向前。
前面等着你的是天堂还是地狱只有到了那一刻才会知道。
狡猾的无可奈何。
警校毕业一个多月后,萩原研二在一次行动中遇到了一颗突然回秒的炸.弹,牺牲了。
四年后,为了公众的利益与安全,他的幼驯染松田阵平,这个一直没有放弃为亲友报仇的男人,被同一个犯人用炸.弹永远留在了摩天轮上。
而诸伏景光,他死在同年的一个月后。
死在他的眼前。
“我知道zero你不会杀我。你为我准备的退路很好,我相信以zero的能力绝对能保护我。”
身上已经挂了彩的卧底搜查官靠坐在天台的边缘,仰头看着他。
他的眼睛一如他们初见时那般清澈、明亮。
“但是zero,如果我这么选了,就是将你置身于危险中了,不是吗?”
“没有你想象的……”
“我知道,从小到大,zero有很多事情没有和我说。zero有很多很多的秘密。我知道我要是问了你会很难过,所以我从来不问。”
“说实话,在组织见到波本的时候我竟然……寓字证嘶,没有觉得有特别的惊讶。只有一种‘啊,果然是这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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