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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墨尘从紫月剑中出来，神情淡漠地站在雪狐身旁，雪狐被骤冷的温度惊醒，愤然抬头，刚要挥爪子，看清眼前的人后，它迟疑了一下，随即它又疑惑地看向自己的爪子，似是疑惑自己为什么会停手，想不通之后干脆开始舔爪子。
但还没舔几口，它就被君墨尘揪住了下巴，被迫与他对视。
“你当初抛弃我和我娘时，可曾想过你会变成这样？”君墨尘用力揪了揪雪狐的下巴，逼得它往前踉跄了几步。
雪狐竟然没有反抗，眼神里有着几分哀伤。
君墨尘的目光落在它脖间的银链上，然后甩开了它，一言不发地回到紫月剑中。
白卿羽接住飞回来的紫月剑，心知君墨尘就是想躲在剑里不出来，“你就这么放过他？”
“变成狐狸也算是对他最好的惩罚了，有我在，就算他的魂魄自我修复了，他这一辈子都只能是一只狐狸。”
璃族人的魂魄能自愈，这也是璃族人被追杀了几千年还能继续存活于世的原因，魂魄不灭，生生不息。
白卿羽撑着下巴直勾勾地看紫月剑，君墨尘原本一脸严肃，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忍不住开口道：“你为何一直盯着紫月？”
“你见雪狐时从剑里出来了。”白卿羽酸道，凭什么见他的时候又缩回剑里？
君墨尘知晓原因后，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师父，你跟一只狐狸较劲，也不嫌丢人。”
白卿羽丝毫没有被戳穿心事的羞耻感，反而笑道：“你不敢出来，是怕我笑话你？”
君墨尘最在乎自己的形象，绝对无法容忍自己变成小不点，尤其是在他面前。
“我在剑里待得更舒服。”君墨尘倔道。
“在剑里哪儿比得上在为师的怀里舒服？”白卿羽张开手作势要抱他，一副无赖要欺负良家闺女的模样。
君墨尘被他逗笑了，“老无赖，你觉得我现在躺你怀里合适吗？”
白卿羽笑了，但下一瞬，他便收起了眼中的戏谑，认真道：“不就是变成了小孩子吗？为师又不是没见过，当年为师没能陪你长大，这一次，我会陪着你。”
“师父，万一我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呢？”君墨尘问道。
“那便养你一辈子。”白卿羽轻轻弹了一下紫月的剑柄，眉眼柔和，像是在包容一个不听话的孩子。
君墨尘皱了皱眉：“师父，我是说真的，我变成这副模样，你难道就不觉得奇怪吗？”
白卿羽脸上的笑意淡去，他当然会奇怪，但仔细回想发生的事情后，他发现一丝端倪。
千年前，挨打的君墨尘是十岁的孩童，但是杀了洛萧的仙尊却已然是成年之躯，前后相差不过三年，就算十三岁的君墨尘能长得跟二十岁青年一般高大，修为上也说不过去。要杀将近飞升境界洛萧，谈何容易。
三年飞升，放在白卿羽身上不奇怪，但放在一个十岁且毫无修为的孩子身上，简直是不可能的。
他想问君墨尘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深思之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决心将一切疑点都埋在心中。因为君墨尘生性傲娇，定然不愿将自己受伤的过往揭开。
“为师知道有原因，所以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不必觉得羞愧，你在师父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看的，不然，为师也不会看上你。”
君墨尘：“......”本来很感动，听到最后一句，瞬间想揍人了。
白卿羽笑了一下，随后指使乌英去山下厨房里叼一盘花生米，自己则提起紫月剑去了藏书阁，平日在长明山时，除了玉笙院，他最喜欢的就是藏书阁。
不过，藏书阁有个规矩，入阁的弟子不得携带吃食，不然就会被玉老头揪出去，那老头鼻子灵，只要有吃的，哪怕藏得再好，他都会立马出现在你面前。
藏书阁共五层，白卿羽平日习惯在藏书阁顶层的廊上看书，但今日，他却去了藏书阁三层。
玉老头一脸见鬼似的盯着他，脸上写着“一言难尽”几个大字，还语气怪异地问：“你在看三层的书，你家二徒弟知道吗？”
白卿羽摇摇头：“我看书，为什么苏轻霓要知道？”
“这一层只有合欢峰的弟子能进！”玉老头叉腰斥道。
“那你也没拦我啊！”白卿羽两手一摊，将锅甩了回去，“并且，在长明山，苏轻霓能去的地方，我哪儿去不得？”
“三长老的床榻你敢去么？”玉老头幽幽道，还不忘瞪他一眼。
白卿羽一下子噎住，这个他还真去不了。
“你既然让我进来了，就别管我看什么书了。”白卿羽走到书架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划过每一本书，眼神专注，像是个虔诚的学子，挑了许久才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褐色的古书，他捧着书走到床边的座位上，将紫月斜靠在一旁。
君墨尘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在紫月剑里睡觉，白卿羽爱看书，他可不爱看，然而没睡多久，他就被吵醒了。
乌英叼着花生米蹦到藏书阁三楼的回廊上，刚找到白卿羽，玉老头就杀过来了，他刚要训斥，却被白卿羽抢先一步。
“玉老头，你看清楚，这东西不是我带进来的，是它叼进来的。门规上只说了不准弟子携带吃食入内，但乌英不是长明弟子，它只是一只小兽。”
玉老头没被他忽悠过去，骂道：“若不是你指使，它会这么做？”
白卿羽勾起唇角，笑道：“那这也不算违反规矩，这是它带进来的，门规也没说不准弟子在阁内吃东西。”
玉老头本想反驳，但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藏书阁确实只规定了弟子不能携带吃食入阁，他瞪了白卿羽一眼，甩袖道：“看在你小子平日勤恳读书的份儿上，下不为例。”
君墨尘望着玉老头离开的背影，目光移到桌上那碟花生米上，疑惑道：“师父，你为何要让乌英去偷花生米？”
“为了静心。”白卿羽回道。
君墨尘更不解了，师父以往读书就如入定一样，怎么可能静不下心来？
他本想偷偷看一眼白卿羽手中的书，但白卿羽似是早有预料一样，将紫月剑斜靠着桌角，他根本看不见桌上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君墨尘不喜欢拐弯抹角，既然心生疑惑，他便直接问白卿羽。
“你有兴趣？”白卿羽将紫月剑提起来抱在怀中，剑柄靠着右肩，像是抱着个孩子。
君墨尘皱了皱眉，对这个姿势很不满，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他的目光落在白卿羽面前的那本书上，书上写着一句话：“心之所念，目之所见，远离尘世，与君共眠。”
那一页除了这句话什么都没有，但白卿羽像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磕花生米看得起劲，半日都未曾翻页。
君墨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刚要闭目歇息，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有人闯入了紫月剑里，不，是闯入了他的神识之中！
神识是一个人最重要的领地，若被人闯入，轻则修为受损，重则神智尽毁，成为痴儿。
他骤然睁眼，手中灵力凝结，正要将人轰出去，眼前的人就消失了，就如昙花一闪而过，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人的长相。
第115章 辞行
君墨尘的脸色瞬间黑了, 这人在他的神识里来去自如，简直就是在挑衅他！
紫月剑瞬间变得冰冷，整座藏书阁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白卿羽原本看书正看得起劲儿, 被紫月剑冻得一激灵后立马回过神来，手中的书也砰然合上, 转头问道：“墨尘, 怎么了？”
“有人闯进了紫月剑内。”君墨尘道, “此事有蹊跷。”
“据我所知，只要修为足够, 进一把剑的剑域应当不难，为何蹊跷？”白卿羽面露不解。
君墨尘出乎意料地沉默了, 勾起了白卿羽的好奇心后，他又没了下文。
白卿羽本想将疑惑埋在心底, 但谜团越来越多, 君墨尘总是心事重重的, 时不时就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这让他不得不去深究。
这些日子，他翻遍了长明山的史书, 研究关于君墨尘的一切, 始终摸不着头绪, 只知道千年前, 玉笙院一战后, 木白亦救了君墨尘, 君墨尘痊愈后独自一人离开了长明山，三年之后, 以仙尊的身份重回长明。
期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只有君墨尘自己知道。
但这臭小子的嘴比磐石还硬, 且很会勾人心弦，每次话讲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后续。
君墨尘是璃族人，定然是用了璃族的功法才能在三年内飞升，这功法定是有很强的反噬，否则，璃族早就成了仙族，何必在人间躲躲藏藏。
“你不打算告诉为师？”白卿羽道，他不喜欢被人蒙在鼓里的感觉，就如两军对敌，他连敌人都看不清一般，心头那种无力与愤怒的感觉，似梦魇挥之不去。
君墨尘轻描淡写道：“多是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师父还是莫要听了。”
白卿羽的眸色染上了几分无奈，“你若不想说也无妨。”
君墨尘抬眼，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师父，你若想知道，也不是没有办法。”
紫月剑绽放出一道紫色的光芒，剑身渐渐变成了一个少年的模样，那少年着一身紫衣，长发黑紫，肤白如雪，精致的眉眼间染着几分哀伤，轻轻抬手，藏书阁三楼最幽深的角落内传来一阵木头碎裂的声音，书籍一本接一本飞出，落在白卿羽面前。
“师父，璃族人在短时间内修为飞涨，其中缘由，我想你应该知道。”君墨尘望着他道。
白卿羽接过其中一本书，但并未翻开，而是抬眸对上了君墨尘的目光：“紫月剑从何而来？”
“以我魂魄炼制而成，璃族能生剥魂魄，你应当知道，这也是我为何身体冰冷的原因，因为我从千年前开始就不算活人了。”
白卿羽看了一眼那些书，能成为三层禁书的书籍所记载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事，他从阁内的墙上取下火烛，将那些书籍一本本地烧了。
君墨尘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做，眼睛微睁。
玉老头闻到焦味，立刻赶了过来，发出一道凄厉的叫喊声：“老祖宗，你为何忽然烧书啊——！”
这些书可都是他精心呵护的宝贝，像孩子一般。
“不过是一些没用的废书罢了，藏书阁都是因我而建的，烧几本书怎么了？”白卿羽瞪了他一眼，理直气壮得继续烧书，不管在一旁哭天喊地的玉老头。
有几个长明弟子看不下去，见白卿羽毫无修为，便想要出手阻拦，却被玉老头拦下了。
玉老头抹了一把眼泪：“我都不敢拦，你们还是不要去自讨苦吃了，得罪不起。”
长明山长老和掌门的师尊，谁能惹得起？
白卿羽将书烧完后，走到玉老头面前问道：“请问前辈可有扫帚？”
玉老头撅了噘嘴，心道，我给你一棍子要不要？
白卿羽轻笑了一声，从他身后取了一把扫帚和簸箕，将灰烬打扫得干干净净后，带着紫月剑离开了。
一炷香后，白卿羽在藏书阁火烧书籍的消息便传到了齐思贤耳朵里，他揉了揉额角，听着弟子声色并茂地骂白卿羽不识礼数，荒诞无羁......
那弟子描述完白卿羽的罪状后，对齐思贤拱手：“师尊，您要如何处置白思尘？”
齐思贤两手一摊：“他烧得对，为何要罚？”
师尊烧书，肯定是书有问题。
众弟子：“......”
“没想到长明山掌门如此信任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门外，一抹白色的身影斜靠在门上，乍一看去仙风道骨，但腰间那一把紫色的宝剑带着几分邪气，还未靠近，寒气就直逼人心。
“师......师弟......你怎么来了？”齐思贤险些说漏了嘴，师尊现在的身份是白思尘，是他的师弟。
白卿羽眼神一扫，殿内的人看见他时，有人愤怒，恨不得立刻将他赶出长明山，也有人嘲笑，认为他孤身上议事殿是犯傻的行为。
“我来辞行。”他轻描淡写道，“长明山待久了，想出去看看。”
齐思贤自然不愿师尊离开，但碍于面子，只能道：“自蓝影死后，昆仑那边一直伺机报仇，你此时下山，怕是不利。”
“不必担心。”白卿羽轻轻一笑，世间之事于他而言不过尔尔，“就算我没有修为，昆仑的人也不足为虑。”
齐思贤的神色有些悔恨，君修宇耗费千年在长明布下了杀阵，他这个做掌门的竟然毫无察觉，现在连累师尊，他恨不得自罚三千雷刑以谢罪。
白卿羽怎会不知自己徒弟的心思，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并非你的错，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齐思贤的眼神微动，他何其有幸，能当师尊的徒弟，“六师弟，两日之后再走吧，仙尊冢已经落成，两日之后是仙尊的祭礼。”
长明山一战后，齐思贤便遵照白卿羽的意思，对外宣布仙尊身陨，并在长明山选了一处灵力充沛之地修建了仙尊冢。
仙尊身陨是人间的大事，所有的礼制都是按最高的标准来准备的，这几日四方的百姓和修士都赶来长明山祭拜仙尊，人山人海，声势浩大。
但玉笙院位于群山之巅，藏书阁又布下了隔绝阵法，所以白卿羽对山下的动静一无所知。
白卿羽的手轻轻按在剑柄上，他很清楚，这场祭礼，众人所朝拜的并非是他，而是千年来假扮他的君墨尘。
“你想看看吗？”他悄声问君墨尘。
“不想。”君墨尘回答得干脆利落。
白卿羽轻笑了一下，“祭礼之事就劳烦掌门师兄了，我这种不孝之徒就不扰师尊安宁了。”
齐思贤知道他不肯留下，只好问道：“何时回来？”
“人间玩腻了，自会回来。”白卿羽朝齐思贤拱手行了道别礼后便转身离开，身上只带了一把剑。
君墨尘不明白他为何下山，不过自己也在长明山待腻了，天天看着齐思贤他们缠着师尊，他烦得脑袋都疼了，下山一举正合心意。
“师父，我们去哪儿？”君墨尘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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