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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做朋友吧，这样彼此都不会有烦恼。
这张字迹并不潦草，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是最后期末考完走的时候闻杰塞给他的，贺因也没有解释的机会。
他想着，放了假和闻杰联系吧。
闻杰出了校门，回到了自己的出租屋，把必需品收拾到自己行李箱里。过了一会儿，叔叔给他打电话说让他下楼吧。
闻杰叔叔帮他把行李箱抬进后备箱里放着。叔叔说：“你爸有点事，让叔叔来接你。”
闻杰扣了扣书包带，并不意外。路上，他问叔叔：“林阿姨也在家吗？”
叔叔点头：“在的。”
闻杰呼出一口气，把头靠在车窗上，双手捏紧。
闻杰一路上都不想到达目的地，希望车能慢点开。他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下了车，进了家门。
林阿姨看了闻杰一眼，依旧翘着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并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闻杰低头换了鞋，等他换完鞋，林阿姨才朝向他，慢吞吞地拿起遥控来：“回来了？住多久？”
闻杰说：“两个月。”
林阿姨在认真看电视，听了他的话也没什么反应。
晚上闻杰爸爸回来，闻杰在二楼卧室里听见关门声，他自觉出来下楼梯，看见林阿姨揽着父亲，帮他把外套挂起。
他叫了一声：“爸爸。”
闻杰父亲闻宏严说：“考完了。”
闻杰掉头，闻宏严拍拍闻杰肩膀，用眼神丈量了一下闻杰的身高，转过头问林阿姨：“小琳，孩子呢？”
林琳轻声道：“孩子交给妈带了，我这两个月想出去旅游。”
闻杰父亲坐到饭桌旁：“吃饭吧。”
闻杰坐上饭桌，很拘谨地动筷子吃饭，不想发出声音，父亲吃了一会儿问：“考得怎么样。”
闻杰说考得还行。
父亲：“抬起头说话。”
闻杰轻轻放下筷子，看向父亲。闻杰父亲打量了一下他，闻杰没等父亲开口，低头继续吃饭，吃了两口上楼了。
林阿姨说：“小孩儿不懂事。”
闻杰父亲：“还不懂事？多大了还不懂事。”
闻杰在楼上听见他们的交谈，心想我又怎么了？
这个家太压抑了。林阿姨是最近才来他们家的，但是她已经生了个女儿了，除了父亲在的时候和闻杰说两句话，其他时候都不理闻杰。
她私下里还说闻杰没礼貌，听了这种话，上次闻杰小心翼翼地和她打招呼，她却当没有听见，不止一次这样了。
当父亲回来了，她才会装作关心地问两句。闻杰一想到以后她要以母亲的身份在这个家生活，就想逃跑。
闻杰觉得林阿姨想把他撵出去，而他往后只能像条流浪狗在母亲那里住。
所以快放寒假这几天他就心情不怎么好，再加上父母并不记得他的生日，他又难过又愤怒。
他母亲已经很久没和他联系过了，往常联系是给他打钱。有一次他做梦梦到母亲，给她发了条消息，母亲却回道，最近没钱。
第26章
闻杰一直觉得自己薄情，他认为是母亲遗传给他的，母亲对他这个儿子并没有感情，他长这么大，很少有他认为与自己亲近的朋友。
但闻杰又是无比乐观的，爹不疼娘不爱，那他就自己爱自己。他很重视亲情，同样也向往爱情。
他不想轻易地谈恋爱，不想轻易承认哪个人是自己的朋友、兄弟，不想让别人走进自己内心。他没有安全感。
放假第一天，贺因就给他发消息了。
HY：在。
闻杰有个习惯，他看大多数人都是可爱的，所以他对人一开始都很好，长久地相处之后，如果有人让他觉得不舒服了，那他会收回所有的好感，不会给别人改正的机会。
对贺因更是这样，贺因让他无比失望，还没有谈恋爱，仅仅在互相了解，他就已经这样不在乎自己了。
贺因并不是第一个对他表现出有好感的男生，却是…最帅的，不用穿时尚的服装，只穿蓝色校服，不用设计帅气的发型，哪怕是寸头，他站在那里，五官就足够惊艳，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他微微回头看向自己的时候，闻杰确实感觉被全心全意地爱着，贺因的帅是具有冲击力的帅。
闻杰并不打算回贺因信息，他还没有对贺因彻底失望，否则会跟他不留情地说明白。他放下手机，拿出一本厚厚的教材来，开始预习明天的补课内容。学到深夜，闻杰亮起台灯，捧着书继续读，不努力就会被父亲认为朽木不可雕，就会被林阿姨当着父亲的面说教。
他很害怕林阿姨，对她的恐惧来源于他总觉得自己有一天会被父亲赶出家门，像一个皮球一样，被父母踢来踢去。
母亲也有了自己的家庭，他是真正的拖油瓶。他有时想讨好林阿姨，心里却过不去，觉得自己没有“骨气”。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再说了，讨好有用吗？没有，他是个碍眼的人。
寂静的夜晚，孤独的小灯，闻杰的心情又低落了。他想起自己母亲对自己不闻不问，心里居然难过得想哭。一个十七岁的大男生，不应该这么容易哭，他自责，自己应该强硬起来。他想起以前读的关于母爱的作文，认为自己无比孤独。
他接了杯热水，水杯腾上来热气，他把水杯举在嘴边，热气进了眼眶，加快眼泪落下的速度，他喝了口水，眼泪滑落。他可以在深夜小声哭，不会有人知道。
他想起贺因来，觉得自己无比荒唐，往常与贺因在一起的暧昧细节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小人，这些回忆与现在无人关心的现实一对比，令他难受。他想老老实实做人，不再想这些莫名的感情，他的世界应该是黑白的，不应该有那么多色彩，他就像一团被扔在地上沾了泥水的脏毛巾。
于是他拿起手机来，写了一条信息：
贺因，我不喜欢你，我只是无聊得很，别想了，好好学习吧。对不起。
他发送了这条信息，越想越觉得悲哀。或许是往常压力太大，所以才令他迁怒他人。
今天回了家还被父亲冷眼相待，林阿姨很得意，她总有一天会把自己赶出去，带着她刚生下的小女儿走进家门，然后再生个更加优秀的儿子。
闻杰想，在父亲看来，爱情比亲情重要得多。这个儿子只是错误的结晶。父亲对自己也没什么感情，他没有抱过他，做父亲总要粗心大意一些。中考之前父亲就和林阿姨领证了，光明正大，堂堂正正，他父母离了好几年了，父亲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当时为了不影响自己中考，父亲瞒着这件事，直到自己高中以后才把林阿姨接过来，也算是仁至义尽。他们还有一个小女儿，他有一次在父亲手机上看过那个小孩的照片。没自己好看，头都是扁的。他对小孩没有感觉，但中年的父亲很疼这个小女儿，是真正的疼爱，连眼神都不一样。父亲看他就像看一个熟悉的陌生人，而看他的小女儿，则是视线跟着可爱的小女儿走，脸上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闻杰长得像自己母亲，所以在父亲看来，自己也很碍眼。是这样吗？闻杰不知道。
贺因又发来消息：真的吗？
闻杰没回他，在另一端的贺因也同样忐忑与难过。重生一次，重新经历与闻杰的甜蜜时刻，也重新体会自己爱人的坏脾气。
贺因的生活经历到底比上辈子丰富，所以十七八的他也对闻杰更包容了。青春留下的遗憾使人长久回味与怀念。
老旧的台式电脑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廉价的显示屏在夜里发出刺眼的光。贺因家有节俭的美德，每次在家开灯，都得干正事，开着灯玩电脑这种事情是绝对不允许的。
夜里十一点半，贺因正在敲字，绞尽脑汁想问闻杰怎么了。他敲下一段文字，又怕太过深情让闻杰为难。
夜里十分安静，屋外面的狗有时叫一两声，就回窝里继续躺着。贺因手脚冻得冰凉，还是坚持坐在老旧的电脑前，过了一会儿，母亲披着厚棉衣过来，给贺因倒了杯水：“还不睡？”
贺因赶紧把聊天窗关掉，换成网页，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眉头紧锁。等母亲走了，贺因才重新打开聊天窗，等着闻杰回消息过来。
闻杰看到贺因的消息：
闻杰，怎么了？可以和我说说吗？我说喜欢你是认真的，忘记你的生日是因为复习很忙。等开学了，我给你补过一个。
他不想回他，不想浪费别人的感情。但心里又阴暗地渴望贺因继续和他说话。
这段感情并不是单向的，但是闻杰并不想承认他也喜欢贺因。一旦承认了这件事，他对贺因开始有了期待却得不到回应，那他会无比失望，再也不敢信任他。
他回消息：没什么，晚安。
他特意加了晚安，软化了态度。贺因也马上回复，让闻杰好好睡觉，做个好梦。
闻杰晚上睡觉前，心里想的是和贺因的回忆，他在判断自己喜欢贺因的程度，是非他不可还是只是一时新鲜。
寒假补课，闻杰是和刘思睿报了同一个数学补课班。他以前很喜欢刘思睿，是暗恋，是怦然心动，以前也有男生对闻杰暗示过有好感，但是闻杰对他们都没感觉，总差点意思。
闻杰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很坏，他的选择很多，当出现另一个更好的选项，那他会考虑是不是要选这个更好的，没有人不可替代。他没谈过恋爱，却觉得自己是个花心、薄情、又现实的人。
刘思睿和他一起去了坐在第一排中间，他的笔记做的满满当当，闻杰扫了一眼，笔记清晰，重点内容还用其他颜色的笔做了醒目的标记。
下了数学课，他俩还要在一起上一节英语课，这两节课上完下午还得继续上。寒假的安排满满当当，只有春节那几天休息。
刘思睿主动问闻杰要不要借用他的笔记本。闻杰知道他看出自己上课心不在焉了，于是感谢了刘思睿。
刘思睿把眼镜拿下来，用眼镜布擦擦，又戴回去。问闻杰：“你怎么了？过生日怎么过的？”
闻杰没和他说实话，就讲自己买了个蛋糕吃了。刘思睿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来，说这是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那个礼物是条比较贵重的耳机，闻杰收下了，心里很感激。刘思睿是自的初中同学，两个人做朋友这么多年，他时常被感动到。
刘思睿家庭美满，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脾气好，闻杰总是被他的温柔吸引到。但他知道，刘思睿是个直男，和自己一点可能都没有。
中午吃饭的时候，闻杰收到了贺因的消息，贺因一直持之以恒，闻杰总要给点甜头，他回了一条，就几个字，贺因可能在忙，没有立马回他。闻杰把贺因给他发的消息翻来覆去地看了几次，关掉手机。
手机那头的贺因已经关了台式电脑，家里太冷了，手指伸出来一会儿不动都像是被冻住了，坐在电脑旁一直等闻杰消息并不现实，而且他怕被母亲发现自己玩电脑，母亲十分严厉，把他当家里的希望来培养，他不能叫母亲失望。
在家里，他要穿得十分厚才不会被冻感冒。他家早些年还用火炉，后来安上暖气片。家里的三个卧室都有，贺因的卧室还好，他哥贺文的卧室阴冷，又大，他哥后来自己买了电热毯铺在床上。
院子里还养了几只鸡，快过年了，贺因开门把在院子里冻得瑟瑟发抖的狗唤进来，没过一会儿正舒服躺着的狗就被他妈给撵出去，还说狗进屋也不看着，刚好贺因他哥也在家，他哥在屋里面替狗抱不平：“叫狗进来吧，怕什么？”
他妈和他哥开始了一通唇枪舌剑，吵得叫个“鸡飞狗跳”。贺因他妈斜眼瞟屋子，吼了一句：“今天撵狗，明天就撵你！还在这叫！”
他哥也回了一句：“你撵，我就不走！”他俩的对话很好笑，但两个人吵架吵得很认真，贺因他妈从喉咙里发出呵的声音，攥紧拳头，气势汹汹，像动画里面的凶狠的老虎。
贺因不敢惹他妈，不敢打开台式电脑，发出嗡嗡的声音，怕火力集中到他这。孩子长大了，他妈还是一点脸面都不给两个孩子，他哥一般挨骂比较多，贺因每次都替他哥尴尬。
家里的狗叫小白，是个浑身雪白的狗。等他妈中午做饭叫他俩吃饭的时候，他哥贺文小声告诉贺因，一会儿喂点小白。因为小白怀孕了。
贺因故意把饭盛多了，吃剩了就把饭喂给小白，他哥吃完就马上跑了，在饭桌上他妈也看他哥不顺眼。
下午的时候，贺因终于能登上电脑看信息了，看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闻杰给自己回了一条消息：刚下课。
第27章 不回消息
贺因很想闻杰，思念变成蛇钻进身体里，搅得他不得安生。就像一个一直想要的东西唾手可得，但是就是够不着，像一条看见肉骨头的大狗，想得紧。
寒假作业贺因不认真写，因为下学期的内容更多，得预习。他向他妈要了100块钱买教材，走了很远的路才出了村，坐了一趟公交车，买回各科的教材来，再问同村的高年级学生借了书，这才开始安心复习。
一月份多，农村的平房里更加冷，有时候手都伸不出来。贺因他哥贺文早上不到六点就出去干活，晚上七八点回来，他哥二十一二，人生刚开始却也在低谷。然而人肯吃苦耐劳，辛苦劳作也有出路。
贺因晚上学习，早上被母亲打扫的声音吵醒。他皱眉，穿着棉拖鞋披着大衣出了门，眼睛都睁不开，小白开心地跑到脚边，贺因冻得又回了床上，睡了一会儿，睡不着了，手动了动，脑子里想的是今天得按计划学习，任重道远，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不好好学习后悔，现在重来一次，学习是真吃苦，对他这种笨人来说，半个小时想一道难题，想不出来还得看后面答案。
贺因从床上笔直地坐起来，穿上保暖加厚的棉睡裤，踩着厚实的棉拖鞋，站起来，揉揉眼，洗完漱以后坐在自己卧室学习。
他妈进来站在门边看儿子有没有好好学习，贺因老老实实学习，今天一天连电脑都没打开。
院子里养了鸡，鸡被关在笼子里，笼子前装着食槽，一只只鸡健硕肥美，声音嘹亮，完全不知道死期将至。过年的时候这些鸡会以几十块钱一只的价钱卖出去。
贺因他妈扫院的时候，不是和鸡对话就是和狗交流。家里还有一只老猫，老猫最喜欢不理它的人，常常盘踞在他妈腿边。
现下这只老猫正在墙上小憩，长长的白胡须长在嘴边，贺因出来上厕所的时候它睨了他一眼。老猫没有名字，家里就一只猫不用替它专门起名，咪咪喵喵，瞎叫，高傲的老猫并不粘人，贺因他妈更喜欢喂不叫的猫吃东西，而不是更亲人、喜欢没有形象狂吠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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