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卫们的表情渐渐变了,看着简寻的目光好像在看什么怪物,一时间无人再想上台去自取其辱。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台上的简寻长吁一口气,这么被车轮战下来,他的体力消耗也不小,如今只剩几分余力,正当他以为到此为止时,台下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七十一!你去!”
这一声高喝之后,人群中有个略显瘦弱的青年被推上了台,男子长发披散,表情阴郁,面色苍白,嘴唇发紫,看着不太健康。
他哆哆嗦嗦地就想再下去,可惜退路都被同僚们堵住了,只能被迫上前。
“简公子,得罪。”沈七十一略一弓腰,袖子一甩,竟是几只长蛇从他袖口里钻了出来,直奔简寻而去。
沈七十一使毒,在武艺上护卫营垫底,但用毒上没人比得过他,这人养了一窝毒物,平时也会带在身上,如今就派上用场了。
当初让裴延在床榻上被迫病了半个多月的也是这位。
众人紧盯着那几只黑蛇,好像在看最后的希望,然而,却见简寻蹲了下来,伸出手去,黑蛇便在他手下支起身子停了下来。
简寻动了动手,黑蛇尖尖的脑袋就随着简寻手移动的方向摇摆起来。
简寻问:“这算我赢了吗?”
沈七十一:“……”
本以为能将简寻一军的护卫营众人:“……”
还能这样!?
台下的宁修云“噗嗤”笑出了声,他还记得当时自己见到简寻的庄子上养了那么多野兽时感受到的震撼,现在其他人也能体会一番了。
沈七十一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把自己的爱宠召唤回来,感慨道:“看来……他们很喜欢你。”
简寻起身道:“承让。”
随着最后一位护卫折戟,这场比试也算告一段落,沈七心中唏嘘地高声宣布了简寻的战果。
简寻从演武台上一跃而下,走到宁修云身边行礼:“属下幸不辱命。”
“很好。孤的眼光果然不错。”宁修云略一点头,语带欣慰地说:“简卿日后可要替孤好好锻炼一下这些人。”
简寻说:“属下领命。”
知道太子殿下这话是放权的意思,简寻随即便被几个年轻的护卫请到一边讨教武艺,另外几个没有参与比试的护卫也热血上头,在演武场上比划了起来,现场一时间有些嘈杂。
看着这个场面,宁修云很满意,他转身正要去花园里清静清静,就见沈七对他做了个手势,伸手一指房檐边。
宁修云顺着沈七指着的方向看去,见沈三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倒挂在房顶上,似乎也跟着看完了比试的全程,此刻满脸恨铁不成钢。
他眯了眯眼睛,沈三在这里,就意味着裴延……
宁修云想得没错,果然不消片刻,便有人来通传,说是裴三郎前来请安,如今人已经在正堂候着了。
裴延果真是个会扫兴的。
宁修云心里的愉悦都淡了几分,见武场内没什么异常,他便带着沈七和几名护卫往正院走去。
裴延原本正坐在正堂内品茶,见宁修云过来,放下茶盏起身行礼。
“殿下金安,逢君今日应当没打扰殿下吧?”裴延笑眯眯地明知故问。
宁修云坐到上首的位置上,略一垂眸看他,说:“不管打不打扰,裴卿总是要来的。”
裴延道:“殿下说笑了……逢君今日来是一事不明,希望殿下能为我解惑。”
宁修云说:“孤尽力而为。”
裴延忧心忡忡地问:“沈统领可是哪里得罪了殿下,竟要和我一起住驿馆了?沈统领刚刚升任,许多事都不甚熟练,希望殿下能再给他一个机会,让他回太子府当差。”
宁修云听到裴延这番虚情假意的话差点笑出了声,也不知道沈三都干了些什么,让裴延一天就不胜其扰,来他这里请他收回成命。
但事情已经定下,太子金口玉言,哪有收回来的道理。
于是宁修云略一摆手,也跟着假模假样地说:“沈三合该在你身边多历练历练才是,裴卿也要帮我好好教导他。”
裴延表情扭曲了一瞬,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便,不是沈统领犯的错了……”
这话有些逾距,似乎是裴延在明着告诉宁修云,他已经窥探到了什么。
宁修云面色骤然一冷,语气冷淡下来。
“时间不早了,裴卿还是回去歇息吧。”
外面还是青天白日,宁修云毫不避讳地说出了赶客的话。
裴延丝毫不恼,甚至似乎对太子语气中的冷意有恃无恐,他行了拜别礼,道:“多谢殿下好意,那逢君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转身走出正堂,能够感受到太子落在他身上那如刀斧一般冰寒的目光,但他却没有半分恐惧,甚至有些玩味地笑了。
裴延出门的时间很巧,刚刚好和前来面见太子、想询问自己轮值时间的简寻擦肩而过,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简寻一眼,略拦了一下,说:“公子还是,稍等片刻再进去。”
简寻抬眼看他,四目相对之下,他能看出这人满目虚假的关心,简寻瞬间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
“多谢。”他向侧方迈了一步和裴延错开,向着正堂走去。
裴延看着对方一刻不停的脚步、高大挺拔的背影,轻声低喃:“简寻……原来就是他吗……呵……”
*
正堂内,宁修云隐含怒气的一掌狠狠排在桌面上,发出一声巨响。
他从演武场走了好远的路来到正堂,衣服都轻微散乱,这一掌动作幅度也有些大了,让他衣领跟着翻下来一截。
他没心思管这些,只冷笑一声,对沈七吩咐道:“告诉沈三,片刻不离地跟着裴延,短时间内别让他出现在孤面前。”
沈七语气郑重地答:“属下明白。”
她立刻从后门奔出去,将太子御令立刻传达给还在附近的沈三。
宁修云一个人坐在正堂主位,气氛有些凝重,简寻正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抬眼看向主位上的太子。
他正要行礼,目光却顿时一滞,第一次唾弃自己的眼力,让他一眼便看到对方的脖颈处有一道已经变浅、却仍然旖旎的红痕。
下一秒,简寻立刻错开了视线,假装自己没有看到太子殿下身上有些暧昧的痕迹。
但他心里的思绪却忍不住转了几圈。
太子殿下身上怎会……?
方才那位公子似乎就是太子伴读,名声在外的裴延,对方主动拦他,难道便是为了这个?
早便听说太子殿下和自己的伴读关系匪浅……那痕迹莫非是裴延做的?
第30章
半刻钟之前,后院演武场里,简寻和没较量过的几个护卫打了一场,一对三也丝毫不落下风,只不过这一轮走下来,体力也已经见底了。
正所谓不打不相识,简寻和今日得闲的护卫们在廊下坐了一圈,他不善言谈,只别人询问的时候才答复几句。
不过他看人的眼神真诚,交谈时也是认真聆听的姿态,倒也不会让其他人觉得受到怠慢。
众人一言一语地交谈起来,互相了解之后才发现简寻如今是一圈人里年纪最小的。
“这个年纪武学造诣就能到这个水准,简公子前途不可限量。”
“真要比起来,我看简公子和国都的御林军守将也不相上下。”
“我们统领本也有机会当上将领,不过他那人耿直,得罪上面的官吏,人家随手把他的名字划去了,如今得了太子殿下青睐,才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
简寻眉毛一挑,终于在加入护卫营的第二天听人谈起了关于那位至今没有露过面的护卫营统领。
他斟酌着问:“但沈统领如今怎的不在殿下御前?”
这话刚一出口简寻就有些后悔,他不知道这种情报适不适合探听,但见护
卫们表情未变,于是也放下了心。
边上的沈九昨日才见过沈统领从太子殿下的书房落荒而逃,此时想起被他们封上的窗户,忍不住轻笑道:“噗……没什么大事,统领他最近当差出了岔子,殿下打发他去外面了,估摸着很快就会回来。”
不过这“很快”到底是多长时间,那可就没个准信了,估计得由沈七的教导进度而定,沈三一日学不会这改头换面的本事,就一日回不到太子御前。
不过没什么大碍,护卫营人员众多,如今还有简寻这个在武力上和沈三不相上下的人帮衬,大家的工作压力顿时都减轻了不少。
人在太子身边行走,也并非都是益处,更要比在其他地方当差谨小慎微一些,太子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
“不过也没什么大碍,没了沈老大不在,下面排着队的人多了去了。如今还有简公子在,统领这位置换换人坐也是应该的。”有人爽朗地说。
护卫营彼此之间关系都不错,属于良性竞争,人人都把往上爬的欲望摆在明面上,公平竞争罢了。
原本众人对简寻的加入虽无不满,但心里到底有几分郁气,这人只凭着太子殿下一句话就到了高位,无凭无据,怎么让人真心信服?
但现在不同了,不仅心服口服,还很想看沈三的热闹,最好这两人能交手一次,让他们看看究竟孰强孰弱。
恨不得高喊几句:“打起来!打起来!”
可惜这个愿望短时间是实现不了了,沈统领迟迟不归,简寻又是个平和的性子,两人能不能交上手还另说呢。
话题说到这里,简寻又发现了一个问题,他有些疑惑地问:“沈……这是护卫营的代号还是本名?”
若是代号,简寻觉得自己似乎也应该有一个?
但沈九解释说:“是太子殿下赐名,护卫营的人如今都以‘沈’为姓,至于名字,是按照年龄从‘三’开始计数,依次往下排序。我们这些人入营之前都在各地摸爬滚打,做什么的都有,没有个正经姓名,得到这种殊荣乃是幸事。”
护卫营中沈三年龄最长,最小的也不过二十一岁,但也比简寻虚长了两岁,这些兄长辈分的人在比试中一一败北,此时也都没什么架子。
沈九又笑嘻嘻地说:“我猜简公子还想知道,为何是以‘三’开始,那是因为原本太子最看重的伴读裴延,裴公子因为也有另一美称,人称‘裴三郎’,太子殿下在赐名时便也选了‘三’做起始。据说二人之间交情很深,从前甚至有过抵足而眠的情谊。”
“但现在嘛,今时不同往日,裴三郎和殿下如今关系紧张,具体缘由我们也并不清楚,总之若是这两人之间起了争论,简公子你只记得一句话,不必对裴三郎太客气。”
简寻点了点头,将这些事记在心上,随即询问:“不知道日后我要做什么差事?”
沈九说:“护卫营最近忙着的事不少,但具体的活计我们互相之间也不清楚,按照规矩也是不能打听的。护卫营的轮值从前都是沈统领安排,如今统领不在,简寻恐怕只能到太子殿下那里询问一二了。”
简寻略一点头,但此刻回身再看长廊边,原本站在廊下的太子已经失去踪影。
……
正因为去面见太子殿下之前,简寻被沈九这一箩筐的前尘往事荼毒,又见到正堂中两人不欢而散的场景,加之瞥见太子殿下身上暧昧的痕迹,让他的思维都顺着沈九的路子往下走了。
简寻俯首行礼,宁修云缩了缩拍疼的手掌,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他对原身这柔弱的身体无话可说,方才自己下手没个轻重,现在虎口都震麻了。
都怪裴延欺人太甚,他迟早要给这人点颜色看看。
思绪几次翻转,宁修云这才有些纳闷地开口问:“何事?怎么没在演武场和他们多熟识一下?”
他觉得自己好像以前见过的那些给自家小辈铺路的人,指望着对方多结交些人脉,尽快融入到圈子里,没想到只是一会儿功夫没看住,这人就溜了。
不太听话。
从前他还对这种事嗤之以鼻,现在真的轮到自己头上,这才发觉那些负责任的长辈都操了多少心。
宁修云在心里感慨道。
简寻答道:“属下是想问,日后应该在哪轮值?”
宁修云随口说:“你暂且跟在孤身边便可,若有差事,孤会直接告诉你。”
说着他视线落到简寻身上,却发现这人目光遮遮掩掩,似乎在避免往他身上看?
已经见过几次了,再怎么避讳他的太子头衔也不应该这般……
宁修云奇怪地直起身子,衣领又往下落了一截,他这才猛然发觉,行走时腰带松了,现在领口大敞,脖颈间的皮肤暴露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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