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楚卿一家五口,人员构成极其简单,除了宁楚卿本人,就只有宁楚卿的外祖和外祖母,宁楚卿的妻子孟氏,儿子宁喧。
值得一提的是,嘉兴帝一视同仁,除了太子的位子,三皇子和五皇子都并未封王,宁楚卿只有一个镇远将军的职位,但却是名副其实的南疆一把手,手握南疆兵权。
宁楚卿在南疆有一座宅邸,便是镇远将军府,宁喧从小在那里长大,府里下人不多,但都很和蔼,也很爱护宁喧。
宁喧自小体弱,看着也瘦小些,平日里没什么精神,孟氏管他管得严,让宁喧小小年纪就有了点叛逆心,趁着孟氏处理府中内务,带着嬷嬷从府里溜了出来。
结果人生第一次叛逆就惨遭滑铁卢,宁喧被那两个不知道来历的贼人绑走,之后便是遇上他们两个了。
这些都是宁修云从琐碎的交谈中总结出来的,还没等进入云芜镇,宁喧便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宁修云轻柔地拍了拍宁喧的背,想让他睡得安稳些。
排队准备入镇时,简寻突然神色复杂地问:“殿下很喜欢孩子?”
“嗯?”宁修云侧眸看他,突然失笑:“不喜欢。幼崽很脆弱,稍不留意就有死亡的风险,我并不喜欢这种承担他人生命的感觉。”
宁修云不喜欢孩子,但这不妨碍他多关照一下脆弱的人类幼崽。
“……哦。”简寻慢腾腾地应了一声,一路走来看着太子与宁喧相处融洽的场景而生出的郁气都散了不少。
镇上的街道并不宽阔,加之有摊贩在道路两旁,人流如织,不适合驾马了。
两人翻身下马,宁修云抱着睡着的宁喧,简寻则牵着两人的马,主干道两旁吵嚷的叫卖声都没能让宁喧清醒,估计是精神紧绷了太久,这会儿突然放松下来,就止不住困意了。
“找个地方歇下吧。”宁修云下意识压低了声音说道。
简寻点头,四处看了看,选了镇上最显眼的那家客栈。
结果进去一问才知道,因为生意太红火,只剩下一间房了。
掌柜的在主柜台前
表情很为难:“这也实在是不巧,不过像您二位这样的有情人,带着孩子住一间房也没有大碍。”
简寻怀疑他只是想推销自己家的房间才故意这样说的。
他和太子气质南辕北辙,怎么能单看两人抱着个孩子就觉得他们是什么“有情人”呢?
他眉毛一拧便要发火,宁修云却不想再浪费时间,驾马也是个累人的活计,他现在只想休息,随便哪里都好。
简寻瞥他一眼,似乎想反驳但没找到好的借口。
宁修云在他想好之前立刻拍板,摸出几块碎银递给掌柜。
“就要那间房。”
“好勒。”掌柜乐呵呵地收下房费,招呼小二领他们上楼。
这家客栈服务不错,从上到下都面带笑容,大概是准备让来客体验一下宾至如归的感觉,这小二也一样自来熟,自顾自给两人介绍起了客栈的格局,三层小木楼也能让他说出个花来。
让简寻这个笨嘴拙舌的人心生羡慕。
刚上了一层台阶,客栈外突然传来了沉重而凌乱的马蹄声,有人高声喊道:“南疆封锁三日抓捕细作,三日内无镇远将军首领任何人不得擅离南疆!”
宁修云的脚步脚步一顿,往客栈外瞥了一眼。
小二察觉到了这一点,安抚道:“客官不用担心,南疆境内经常有细作混进来,只是暂时封锁而已,细作抓到之后就会解封。”
宁修云对他笑了笑,“好,多谢告知,这样我就放心了。”
话虽这么说,宁修云却不觉得这件事会轻轻揭过。
南疆全境封锁。如此兴师动众,隐约有些山雨欲来的感觉。
而具体原因,此刻就在他怀中。
简寻暗中用眼神询问太子是否要去和那南疆军接洽,宁修云摇了摇头。
他觉得宁喧被拐一事有些蹊跷,镇远将军府真的会让宁喧这么一个四岁的小孩轻松溜出府去?怕不是真的有细作混在其中,打算抓住宁喧作为逼迫宁楚卿的筹码。
短暂的犹豫之后,客栈外的马蹄声远去了。
*
南疆封锁的同时,江城城门口新开的甜水铺子,一辆马车在这里停下,车上下来一个清瘦的公子,他在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碗绿豆汤。
他戴着帷帽,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清韵,江城世家几乎全灭,如今恐怕没人能认得出来,这位便是曾经名动江城、传闻中已然身死的云公子。
铺子里两位顾客正在交谈。
“这老板据说之前在醉风楼做工,手艺了得。”
“是吗?醉风楼被查封,这老板失了这么个好财路,也是怪可怜的。”
云公子拿着茶杯的手一抖,帷帽下的一双桃花眼满是震惊。
“云公子”死了,醉风楼没了,他只离开江城月余,江城如今怎么天都变了。
第69章
这家客栈生意好也是有原因的,住店价格稍贵、不是一般百姓能承担得起的,但服务水平一流,环境也很好,连走廊上都纤尘不染。
到了预定的房间,小二推开门,屋里一股清淡的熏香味扑鼻而来。
宁修云要的这间房地方很宽敞,唯一的问题是屋子里只有一张床,睡两个人刚刚好,但要放个小孩在中间,就显得太过拥挤了。
简寻眉头一皱,自觉地把自己的位置分配到了桌边的几把椅子上。
小二也发现了这略显尴尬的情况,十分善解人意:“需要额外拿一套被子吗?只要三十文一晚。”
简寻摸出了钱袋子付账,宁修云抱着宁喧到床榻边,单手展开被褥、放好软枕,把宁喧放到榻上。
小孩沾了床之后总算睡安稳了,宁修云得以把自己的袖口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宁修云给宁喧盖好被子,转头便见简寻已经抱着新租的一床棉被走进来,暂时放在了椅子上。
宁修云走到窗边,开了个缝隙,这扇窗正对着街道,往下一望便能看到装备精良的南疆士兵在街上,为首的士兵长手里拿着一张画像,正挨个摊位询问是否有人见过。
他估摸着这群士兵不太可能地毯式搜索整个云芜镇,第一是因为这个镇子颇大,是南疆向江城进发的关窍,江城繁华,在两地之间来往的行人众多,一一盘查恐怕会引起恐慌。
第二则是因为时间不够,江城和南疆之间距离不远,太子南巡的车队不日便会抵达这里,甚至用不上一天时间,南疆军不可能为了不能明说的缘由,将南巡车队堵在南疆之外不允入内。
那等同于抗旨不遵,除非宁楚卿不要命了,真想做这种谋反的行径。
最有可能的是,南疆军会选择一些地方重点排查,比如客栈、医馆、车马铺子等等。
那两个贼人驾着马车,其中一人又受了伤,很有可能去过这些地方。
边上传来一阵脚步声,简寻走到了他身侧。
宁修云问:“能看得清楚吗?”
距离有点远,宁修云从这个视角看过去,画上的人脸很模糊。
简寻只瞥了一眼,便认出了画像上的人:“是那个马车里的女人。”
“看来南疆军的确是来找宁喧的。”宁修云笃定道。
简寻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熟睡的宁喧,问:“公子是打算直接送他回将军府?”
宁修云睨他一眼,笑道:“嗯?我像是那种很有温情的叔叔吗,皇室中人,彼此忌惮厮杀才是常有的吧,说不定我就是想拿宁喧做筹码呢?”
“宁楚卿应该很在意他这个儿子吧。”
“这么说来,我和那两个贼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不仁不义之辈。”
简寻越听越觉得不快,这番自我贬低的话真是熟悉得让人牙根痒痒,他恍惚之中还以为自己是在月余之前的醉风楼上,而不是在云芜镇的一个小小客栈。
看着面前人喋喋不休,非常想以下犯上把这人的嘴捂住,以免他继续说这些口不应心的话。
真要是厌烦宁喧,就不会一路上为了缓解宁喧的慌乱恐惧而和他交谈,简寻待在太子身边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见太子这般迁就他人。
宁修云对这个小侄子明显有着偏爱,可惜这人不愿承认。为了确保宁喧的安全,除非宁楚卿亲自来,否则宁修云不会随便把宁喧交给别人。
简寻叹了口气,干脆不接茬,转而说:“饿了。吃饭吧。”
宁修云失笑,发觉简寻真的是有长进,如今自己随口说的戏言已然骗不过他了。
再过些时日,怕不是连他的小心思简寻都能猜透。
宁修云在简寻面前不会遮掩自己,除了身份问题,他在这人面前总是怎么舒坦怎么来,包括许多不太正经的调侃,和人前不怒自威的太子大相径庭。
宁修云拍了拍简寻的肩膀,大发慈悲:“去点餐吧。我随意,宁喧的话,来份清淡点的粥。”
“我记下了。”简寻应了一句,转身下楼点餐。
宁修云则是走到桌边坐下,骑马走了一路,他也有些倦了,心里想着再从这里去往南疆主城,一定要买一辆马车,继续带着宁喧同骑,能要他半条命。
宁修云把一身骑装换掉,挑了一套宽松的长衫穿上,拆了绑高马尾的发带,长发披散下来,宁修云折腾了两下,左右规整不好,干脆松松束上。
他随意用单手支着头,本来打算闭目养神,却不小心陷入了浅眠。
宁修云隐约听见了脚步声,但熟悉的感觉让他没有第一时间清醒过来。
简寻端着饭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青年一身月牙白的云纹长衫,衣服宽大舒适,黑发如瀑垂落,他单手支着脑袋,袖口滑落一截,露出伶仃一截手腕。
很眼熟,眼熟到让简寻心跳都开始加快了。
他脚下动作慢下来,脚步声几乎消失在屋子里,他从桌子边上绕过,看到太子平静的睡颜,那张脸瞬间就把他的所有幻想和奢望都击碎,越看越觉得违和,就好像太子不该长这样似的。
而且还和床上那小崽子很像,简寻觉得别扭极了。
简寻把餐盘放下,宁修云被鼻尖饭菜的香味惊扰,迷蒙着睁开眼睛。
“回来了?”宁修云声音嘶哑,短暂的浅眠没能驱散身上的疲惫,反而觉得身体更沉重了。
他垂眸一看,餐盘里两碗蔬菜粥,一大海碗糙米饭,两个素菜小炒,一份鱼汤,一盘酱肉,三菜一汤荤素搭配,在量上很有沈
三的风范,势要把宁修云喂胖。
宁修云看着就饱了。好在简寻胃口大,也不用担心浪费。
宁喧估计是被蔬菜粥的香味给馋醒了,从榻上坐起身,睁开眼睛之后目光就被桌上的饭食吸引了。
他折腾被子的细碎声响吸引了宁修云的视线,宁修云向他招了招手,“来,吃饭吧。”
宁喧自理能力一流,把盖着的被子叠好,跳下床,自己穿好鞋子,啪嗒啪嗒走到了餐桌边。
椅子对他来说有些高了,简寻两手伸到宁喧腋下,向上一提,像放摆件一样安置在了椅子上。
宁喧一双猫眼都瞪大了,好像被简寻这个举动惊到了。
简寻一脸郁闷,宁修云乐不可支,把一碗蔬菜粥推到宁喧面前,温的,不烫。
“谢谢叔叔。”宁喧礼貌地道谢。
宁修云撑着下巴懒洋洋地没有动作,却见对面的一大一小都盯着自己没有动筷,只好拿起勺子吃了两口蔬菜粥。
入口软糯,咸味很淡,非常适合宁修云这种口味清淡的人,他不知不觉便用了小半碗,随后放下勺子旁观。
宁喧吃相很好,握着勺子的手非常稳,一口接一口,宁修云很快发现自己的饭量比不上一个四岁小孩,同样分量的一碗粥,宁喧喝完了还眼巴巴地瞅着大海碗里的糙米饭和炒菜。
宁修云面色复杂,给宁喧又分了小半碗饭,炒菜盘子也推得离宁喧近些。
“咳咳。”边上的简寻捂着嘴轻咳了两声,宁修云疑惑地看去,才发现简寻面前整个都空了。
宁修云瞬间有些心虚,欲掩弥彰:“唔。他吃得不多。”
不多?简寻一挑眉,视线落到宁修云还剩大半碗的蔬菜粥上。
一本正经地重复了一边:“嗯,他吃得不多。”
宁修云:“……”感觉被嘲讽了,但没有证据。
宁修云一气之下离开了饭桌,从两人的行李里翻出那本看了一半的大启律,靠在榻边看书。
简寻和宁喧解决了剩下的饭食,除了那碗被宁修云抛弃的蔬菜粥。
两人可能在吃饭过程中混熟了,简寻饭后在屋子里打拳,宁喧跟着有样学样,简寻还能指点两句。
只有待机模式下的宁修云靠在榻边不想动弹。
一直到入夜,宁修云才从书本的世界里抽身,起身活动了一下酸胀的胳膊,才发现简寻把四个椅子拼在了一起,褥子都已经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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