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还有件秘事就是，当日在歧山上，便是没有金光瑶的打岔，温若寒也不会真杀了聂明玦，因为，温若寒是聂嘲风夫人的长兄，这件事除了他们兄妹与聂嘲风，根本无人知晓。
——这也是为何明明不净世被破，温旭却不曾似对蓝湛那般，打断聂明玦的腿来宣威，而温晁对蓝湛他们又打又骂又罚，怀桑晕倒却让人抬回房完事。
细究其因，那就是温若寒再疯得厉害，还是手下留了情，而且万一事败，温氏倾覆，聂明玦兄弟好歹也算一半温氏血脉。
何为世家，何为家主，这便是了。
第十一章
聂明玦为自家宝贝弟弟讨了夷陵的事，在仙门百家中连朵水花都没翻起来，毕竟赤锋尊对聂怀桑的宠溺那是天下有名，唯恐其吃苦头，可是连送之云深不知处求学也是免了。
——没见仙督把温晁都送了来吗？
不过，这并不放在聂明玦眼中，今世于他而言，只要温若寒不发疯，同云深不知处的联盟也没什么要紧，便是温若寒重入歧途，去摆弄什么阴铁，聂明玦也有本事让金光善他们来个一场空。
“……别以为姑苏蓝氏真就是什么君子扎堆的地方，蓝氏规条多如牛毛，可蓝氏家主不一样个个脑生反骨？”
聂明玦捏开一个个核桃，取出完整果核放在碟中让柏麟与怀桑佐酒，眼中尽是戏谑:
“若不是蓝氏家主蓝翼妄动阴铁，蓝氏也不会为百家联手压制到仅能凭授礼育人立世，更不会同不净世结盟。
而青衡君若不是心慕仇家女子，却又不干不脆的囚人自囚，还弄出两儿子来，也不会有温若寒的上位。
所以，云深不知处规矩虽多，可真能禀持本心的，还真没几人。”
怀桑见柏麟似有不解，举杯尽饮后，方细细言来:
“姑苏蓝氏先祖原为佛修，为一人心动还俗，所恋归尘，复弃家重归于佛门，表面上很是情深，可你细品，又何尝不凉薄？
只为一己之念随性而为，貌似洒脱，然却情薄，先负师门，后负于家人，虽有家规留于障目，可那一条条家规之下，不照样是我行我素？
这些年，若不是蓝启仁老先生顶着，云深不知处早沦为末流。可便如此，也未见青衡君动容，到是把儿子丢给蓝老先生养着，这还……呵呵~”
怀桑轻笑摇头，他敬重蓝启仁的品行，却着实看不上蓝氏的家规，什么不可结交奸邪，蓝氏之中就人人君子吗？
别的不说，当年在歧山时，蓝曦臣若真是君子，就不会赞同金光瑶以人命搏上位之举，更不会拦下聂明玦对金光瑶出手。
说来说去，就一个“利”字罢了！
柏麟虽经过了人世历劫，也曾见识诡谲风云，但同这些心眼子八百还多的家主比，真如稚子一般。
故，聂明玦也知晓怀桑何意，毕竟无论做人还是做神仙，太过不知险恶终是成祸之因。
——换而言之，太过纯良，敌不过人心险恶。
故而也是一笑，对柏麟温言道:
“君是天人，心无尘垢，可是仙神之中也未见得全是良善，上位者也未见全是公心，否则堕仙何来，妖魔何生？
君心良纯，却不能仅以良纯观众生，尔心至公，却未必见者皆公，怀桑要帝君看的，就是极暗极恶，唯有见过世之至恶至暗，却持光明公心者方为真正的神。”
柏麟听得似明而非明，似懂却又不懂，可底却象是透进了什么，道心越发澄澈坚固，而他的金身法相也似启明智，在虚空之中睁开眼眸，锋锐寒光透云而下，直落到夷陵仙山血池之中。
小璇玑正兴致勃勃的布下雷池大阵，准备和聂怀桑一起看看化煞的结果如何，未料一阵熟悉威压袭来，吓得小姑娘一跳八丈外，还未明白何事之时，就见一道金光穿透山腹直入血池。
刹那之间，便闻见一股象是烤焦了腐肉的奇腥之臭，血池之水象是沸腾了般，不过数息就蒸发干净，唯余一池焦土，以及被洞穿后透入山腹的天光。
“法相转为了法身？”
怀桑比柏麟更先洞悉其金身法相的变化，所谓法相，不过是修为所凝化，以显威严的神仙手段。
而法身却不同，开智启灵，并已有本尊半数修为，可以当成完全独自的分神，也代表了柏麟道心之更坚与明净，更是其接近大道之奥的明证。
——通常先天神祇成年需日长，道心磨砺难免不足，因此虽可轻易凝化法相，却很难修成法身，柏麟下界历的这个劫，可算是圆满。
柏麟很是慎重的起身向聂明玦施以大礼，他清楚，若无聂明玦这般细拆诸事的教导，他未必能得机缘洗炼道心，自也无法轻易修成法身。
至于怀桑，他们是挚友知己，再说个谢字便俗了。
——一切铭记于心便是。
第十二章
怀桑手按扇面浅笑安然，既为知己，安不知雅意？所以他也不曾多言什么，只是同聂明玦一起带着柏麟前往祭刀堂，终归柏麟于仙神之事上胜二人多者，能更好利用祭刀堂中的刀灵。
——怀桑之前的办法仅是以刀灵布阵以护不净世，柏麟却提出可以布下雷池炼化刀灵的戾气却又不伤其本身，启灵之刃已可称真正的仙器神兵，更能化人身行之于世，如此于不净世而言，乃是最强臂助。
毕竟，刀灵所忠乃为其主，也就是历代不净世的家主，若化形而出，忠者既是其主所护之的聂氏血脉，等同平白添了群忠诚可靠的心腹。
缘此，聂明玦深感柏麟厚谊，讲解百家，剖析人心时，也就更加细致入微起来:
“凡人与神仙最大不同，便在于凡人寿短，匆匆十数载便要长成，而不似仙神有悠长年岁去品读世间，也就造成了人心易变，思多虑深。
昔年有人在观音庙之战后妄评，说金光瑶是临时意起，怪我斥其‘娼伎之子，无怪如是’而惹来杀身之祸。呵~，他们不仅是轻看了我聂明玦，也小瞧了金光瑶。
金光瑶能由孟瑶摇身变成敛芳尊，能灭了金光善坐上家主之位，就不是个冲动情重的人，他动杀心，不在歧山，不在金麟台，而是在我当先联合仙门百家发动射日之征时。
他要我死，不是缘我多斥予他，而是我拦了他的路，还是两次。
第一次，孟瑶投温若寒座下，风生水起，可我偏偏联合百家行射日之征，令之功败垂成，一番辛苦眼见便化灰飞，若非‘碰巧’蓝曦臣去相劝，他几乎同温氏一并灰飞。因为那时孟瑶已为温若寒亲传(古时亲传弟子可等同亲子)，便是温旭也难撼动他在温若寒心中位置，他或难承温氏家主位，却能稳登仙督位。
第二次，便是射日之征后的三尊结拜，虽金光善接纳孟瑶赐名金光瑶似绝了他承下任家主位，而三尊结拜却又助力金光瑶，令之不至在兰陵金氏众人中太过难堪，可这助力也是阻力之一。
因结义，我便有了大义能制衡金光瑶之所为，就象他帮着金光善以温氏修士的妇孺私炼阴铁一事，若非蓝曦臣相劝，也不会是在人后争吵，而是昭之于世，这也是金光瑶必杀我最大之因。
还有就是，聂氏势大，而我威重，若不除我，休说金光瑶，便是金光善也不敢说仙督之位稳坐。
所以，柏麟你看，其实表面之因不过是一时斥言后的激愤，实则内中千回百转。
你信不信，若我非其阻力而乃助力，便是成日指着金光瑶鼻子骂，以他的性子都会伏低做小讨好，而后待再无用我之时，寻个借口杀之，转头还去哄怀桑，对怀桑关怀备至，更胜骨肉亲。”
柏麟听得不由自主揽紧小麒麟，轻抚着小家伙圆乎乎的小脑袋，只觉数千年的修行，也不及这番人世来得清明，人心啊，果然是这世间最难懂之奥。
聂氏祭刀堂离不净世算不得太远，若是御剑不过半日，乘马也仅大半日时辰，而怀桑却不愿在路途上费时，便施法与柏麟带了聂明玦瞬移至祭刀堂中心，正当柏麟布雷池法阵时，怀桑心中忽有念生，自语:
“我怎会忘了此事？难怪，总觉何处不对。”
聂明玦回目怀桑，见他又习惯性的以扇轻击手心，便知怀桑心中琢磨着大事，些忧心的问:
“何事？可否告诉大哥？！”
“也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来为何总觉此界怪异之所在。”
怀桑神色微凝，眸中隐隐有寒光冷芒，语声清冷似雪化时节，山涧清溪初淌时清泉中冰与冰相撞的悦耳:
“先前冥界大门被封，修炼结丹无雷劫灵雨，更有甚者，飞升无路，通天自绝，种种迹象，都是此界灵气被人强行抽取后令天道衰沉所至，若非柏麟来此，打通门户，此界迟早会邪气肆虐而灭。
到时，那位夷陵老祖魏无羡，又是一口大锅上身。”
诡道之术在于激发怨气，当灵气渐衰修行不易时，诡道之术也当为主流，可怨气激发于施法者的心性也是考验，连魏无羡也不敢说自家能永保清明，何况他者。
若再加上因邪修为求胜妄施怨气，令天下流毒，而此界又冥户紧闭，死气不宣，时长成祸，究其原因时，魏无羡又怎逃得过？
不过，好在死局已解，柏麟他们的到来引动了天地之变，也让清气可以运行，令天道复苏，且温若寒也未因阴铁成劫，日后那些“故人”的命数也应是不同了。
故人如何，怀桑此时到未有心多想，他此时想的却是，天帝。
更准确的来说，是天帝的真身，金乌。
第十三章
天帝向来谨慎，可以说少有失态之时，故天界诸神众仙只以为天帝亦是天生神祇由天地气运凝化，并不似寻常仙神由人仙或神兽修炼而来。
但，巧的就是，在怀桑飞升那日，正是天帝迎妖妃之时，时生异象而天机有变，怀桑的飞升灵光砸中修罗魔煞星，而黄旙、豹尾两星移于天机宫畔，至令天机晦朔，天帝失态之下灵力波动，让手握造化笔的怀桑窥见了他的真身虚影。
——虽仅一瞬，可是怀桑却看得清楚，那是只形似金乌的鸟。
之所以说是形似，乃因金乌三足而可驱炎阳真火，那鸟却是两足，且其喙似勾，显然并非是金乌。
然，其羽灿而有华，能凝阳炎，显然又有一丝金乌血脉在，遍观三界唯金赤鸟与之相似。
而巧的就是，金赤鸟最惧凤凰，柏麟位属五方帝君之一的白帝，掌杀伐，主刀兵，且其所领眷属便是凤凰，故白帝亦为凤主。
怀桑自聂明玦被害后，遇事总会多思多想追其根源，源此经年，方有了后来的藏锋尊，虽修行有成飞升成仙，可已养成的谨慎却未曾放下，自然也就更容易看清一些别人未能觉查的细微之处。
比如，天帝真身若是金赤鸟，那他是怎么成为天帝的？要知金赤鸟可是归之于妖族，要修炼成天帝，所需灵气浩大，几可尽涸一界，如此，又怎会不沾染因果？
咦~，怀桑陡然心中一动。
此界灵气枯竭到天道都陷入了沉睡，而冥土也封印不启怨煞横生，以火行法，家徽乃为金乌的温氏举族覆灭，仙门百家皆现凋零，诡道泛滥之后……
怀桑目光一凛，他似乎抓住了其中之奥，一点点抽丝剥茧之下，一张以因果为网的诡谲谋算似出现眼前，纤秀修长的手指飞快掐算着，引动天宇星辰也随之不断变幻，连布好雷池法阵后的柏麟也不觉微微蹙眉，心中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改变。
不夜天城，温若寒手执星盘凝目天宇，身边立着的温旭与温逐流也是同样目光隐忧，自从传出夷陵乱葬岗有金华天垂后，各方仙门隐有蠢动，便是兰陵都欲伸头爪凑热闹。
温旭本想前往一探，却被温若寒喝止，还让他晓令仙门百家，那金华非是什么宝物异象，而不过是聂家小子玩新奇戏法弄出的动静。
至于信不信，他温若寒乃是仙督，说了是戏法，那就一定是戏法。
“父亲大人，这天星缭乱，天机不明，可予我不夜天城有危？”
温旭眼都花了，却不敢说甩袖而去，他虽已及冠，可在温若寒面前依旧宛似小儿，不敢放肆:
“要不，孩儿往云深不知处求问蓝老先生？蓝家于星相一道还是有些本事，顺便看看阿晁，听说他被罚抄蓝氏家规抄得气极啃纸，闹了好大的笑话。”
温若寒斜睨了温旭一眼，冷笑一声，道:
“你也不用挖空心思想借口去夷陵了，那道光应是剑气，打穿了整座山后留下个洞而已，这些怀桑那小东西早传讯过来告诉我了，还想让你二叔去帮忙布个地火阵，你也就不用费心去看了。”
温若寒所言的人是他的二堂弟温若玦，温若玦是不夜天城的护阵者，极擅法阵之术，而地火阵最大的用处便是以地脉火灵祛除阴邪，以启大地之灵，也是温氏独有秘术。
而在另一方陈情界时，射日之征后邪祟层出不穷，也与温氏修士尽灭后无人启动地火之阵，地脉之灵渐被邪气封印有关。
所以，一啄一饮皆有因果。
不过，温旭虽未往夷陵，却还是去了云深不知处，原因就是温晁的学业有些……，温若寒虽对温晁多有溺爱，却也不想有个完成不了学业的傻儿子，他这仙督可是要脸的。
于是，温旭只能亲往云深不知处去给自家傻弟弟，陪读。
第十四章
此界因柏麟之降而生变化，又有聂明玦随造化笔来，自然走向已然大不同，而只要温若寒头脑清明，便不会再有什么射日之征，所有人的命理也尽变。
因此，当怀桑以造化笔为引，收回所有阴铁，将之重炼为灵璧，打下法阵做为开启冥土之门的轮回册后，却被小麒麟偷偷拿了用传送给了小璇玑，而小姑娘却把轮回册送了聂怀桑，还造了支功过笔配上。
小姑娘对聂怀桑视之为友，什么好东西都想送一份，小麒麟与小璇玑算是双生之灵，自是知晓她心意，因此瞧见轮回册华光内敛是个宝物，便也送了。
于此，柏麟自然是知晓的，不过聂怀桑亦是怀桑，那轮回册拿了，便要修功德，入大道，登九天的，天界能再多一智仙，也是不错。
即使，这方并不是他们的来处， 也很好。
天人悯生，这便是怀桑无法不动容，无法不出手相助柏麟的原因。
“柏麟，有些事或许在此间才能找到答案，你我无妨多留些日子，也传下些道统，也好一正世间风气。”
怀桑折扇在指间轻转着，清隽雅秀的脸上似又有了昔日年少时的天真与活力，到与聂怀桑更相似了几分。
5/10 首页 上一页 3 4 5 6 7 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