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见清不动声色地看了秦越一会儿,忽然出声,“为什么要过来提醒我?”
“路见不平。”秦越说。
话落半天才抬头。
和沈见清的视线一对上,秦越目光剧烈震动,再没有挪动半分。
沈见清似乎对这种反应习以为常,她低低地笑了一声,拿着外套和包起身说:“谢谢。”
秦越动了动嘴唇,没等发出声音,身上飘着淡淡酒香味儿的女人已经同她擦肩而过,走出很远。
秦越回头看她,后知后觉发现她真的很漂亮。
是一种矛盾的漂亮。
明明穿着性感的深V裙子和极修饰脚踝的黑色细高跟,神色却不见一丝浪荡。走起路来也端正干脆,和酒吧里那些行为、眼神总是游移不定的男女截然不同。
秦越的目光不由自主追着沈见清。
等再有反应,已经是从酒吧出来,跟了她长一段路,像个鬼祟的变态,而只穿着和深冬很不相称的长款大衣的沈见清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自顾闲步,走得缓慢悠然。
走到街角拐弯,秦越的视线被迫终止。
她走在凛冽的寒风里,听见理智苦口婆心地劝导,“适可而止。”
秦越站定。
空荡荡的街头大雪纷飞。
太冷了。
秦越裹紧羽绒服,已经开始发麻的脚尖磕了磕地面。
她记得,拐过弯,再往前走一两百米就是地铁站,可以直达她的住处。
她就是回家,没跟着谁。
她……
“果然跟上来了。”女人戏谑的声音从拐角另一面传来。
秦越呛了口风,插在口袋里的手握紧,一连咳了好几声。
终于缓过劲来,秦越抬头看着两手环胸,懒洋洋靠在墙边的沈见清说:“我……”
“你是不是想睡我?”沈见清打断,声音清清淡淡的,内容却劲爆火辣。
秦越立刻意识到,沈见清把她和酒吧里的那个男人归为一类人了。
这不怪沈见清,从她跟上来那秒开始,沈见清就有资格用任何一种带着羞辱的语言审判她。
现在她只问是不是想睡她,实在客气。
那么,她真的想睡她吗?
“你肯定说想了。”关向晨躺在凉席上,迷迷糊糊地说。
秦越的思绪从深冬街头回到现实,听着窗外急促的雨声说:“嗯。”
她当时只回了沈见清一个字——是,就被沈见清带回家,和她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一起徘徊探索,一起蹙眉低吟,一起享受了生命里的第一次抽搐颤抖。
可能第一次的契合总让人印象深刻。
两个月后,沈见清在学校旁边的饭馆请学生吃饭。
猝不及防看到秦越那秒,她从容的神态明显有一瞬凝滞。
秦越以为她在忌讳那晚的交集,遂主动上了二楼,不想她却避开所有人找过来,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秦越。”
“我叫沈见清。”
“你好。找我有事?”
“嗯,有句话问你。”
“什么话?”
“你,还想睡我吗?”
往后近三年,她们的关系规律又单一:不忙的情况下,每周五见一面,睡一觉,然后各归各位,互不打扰。
今天在312里的相处是次绝无仅有例外。
这次例外让她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沈见清。
在之前普遍无差的无数次相处中,沈见清始终像水,懒怠散漫,甚至有些不拘小节,衣服洗了不晾,脱了不挂,这样的她,一旦激荡起来自然热情奔放。
这是秦越熟悉的沈见清。
今天在学校,在沈见清的领地,她受学生喜爱,受同事信赖;她能表现得像大家普遍认为的教师一样眉头深锁,专注地分析问题,也能叛逆得衣领大开,靠在车尾放纵抽烟。
这是秦越陌生的沈见清。
以后可能会一直陌生下去,直到,她们这段关系结束。
“阿越……”关向晨躺在凉席上,困倦地叫了秦越一声,很久没有说话。
秦越以为她睡着了,也打算清空脑子入眠,关向晨却忽然内疚地说了句,“对不起。”
秦越睁眼,“什么对不起?”
关向晨蜷缩着身体,声音含混,“我是同性恋,还老不在你面前收敛,我把你带偏了。”
秦越平静的心底泛起涟漪。
关于同性恋,她的确是在认识关向晨之后才知道的,但,她会在沈见清离开之后跟上去……
秦越生理性吞咽的时候发现喉咙有些痛,这是感冒的前兆,她不得不立即停止思考,强迫自己尽快入睡。
天一亮,她中规中矩的生活还要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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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隔天五点半,上早班的秦越准时起床洗漱、做早餐,厨房里滋滋啦啦的油煎声呼唤着徐徐清晨。
本来要睡到十二点的关向晨经不住美食诱惑,提前爬起来坐在桌边,等着被秦越投喂。
慢半拍想起昨晚聊的那些话,关向晨站在厨房门边,内疚地说:“越儿啊,对不起。你知道我这人,浪惯了,做事没什么分寸……”
“向晨。”
“你别说话,我正检讨呢。”关向晨接住秦越递过来的豆浆,垂头丧气地说:“我要知道你这么容易弯,肯定不让你看到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破事儿。你怪我吧,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还。”
秦越熟练地炸着油条,被油烟机打散的声音里带着点笑,“一天不吃肉就急眼的牛马我可能养不起。”
关向晨气得张牙舞爪,“唉!你怎么这样!我在很认真的和你认错好吗!你竟然还开我玩笑!”
秦越将油条装盘,端出来放在桌上,郑重道:“向晨,弯不弯是我自己的意愿,和你,和其他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真的?”关向晨将信将疑,“你真一点没被我影响?”
秦越说:“没有。”
“那就好。”关向晨如释重负地咬了一大口油条,很快又眯起眼问:“所以你是真对那位老师见色起意,才活生生把自己掰弯的喽?我知道她声音好听,那长得咋样?漂亮吗?”
秦越说:“漂亮。”
关向晨唏嘘,“回答得没有一点迟疑,越儿啊,你完了。”
秦越侧目,“实话实说,我怎么就完了?”
“起点太高呗。”关向晨一脸过来人的模样说:“人是大学老师,算有才吧,社会地位高吧,你刚也承认人有貌了。你说,跟这么个有才有貌社会地位又高的人长时间待在一起,哪天要是断了,你还能找着顺眼的下家?”
“唉,你这玉米还吃不?我不够。”关向晨可怜巴巴地盯人。
秦越眼睫低垂,淡声说:“不吃了。”
————
吃完早餐,关向晨良心发现,自告奋勇包了洗碗的活儿,附带催秦越上班,“你赶紧的,别真迟到了,一秒就是五十块啊!”
“马上。”秦越检查了钥匙和手机,走到门口换鞋。
“等等!”关向晨蹭一下从厨房里跑出来,表情严肃地说:“你就这样去上班了?”
秦越直起身体问:“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了去了!”关向晨抬起手,湿漉漉的指尖在自己脖子里刮了一下,“顶着这玩意去上班,不出一个小时,你就会被厂里那些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秦越看懂关向晨的意思,快步走回来找镜子。
抓痕叠吻痕。
前一道是沈见清昨晚失控抓的,后一块……
为了让她也舒服,沈见清耐心吮的。
她的脖子很敏感。
现在成了“罪证”的发源地。
秦越偏头看着那一小块暧昧的红斑,脖颈里的美人筋又受朝阳恩惠,一时漂亮得让她陌生。
再漂亮也不能示于人前。
再漂亮也会有“断”的一天。
秦越拉开衣柜,在里面找能遮脖子的衣服。
厨房门口,关向晨好整以暇地倚着门框,揶揄她,“越儿啊,我都弯了十几年了,也没见哪次像你们这么激烈的,厉害了。”
秦越不喜欢把私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摆在人前,闺蜜也不行,她便没说话,平淡视线在屈指可数的夏装上缓慢游走。
叠着的全是圆领短袖,遮不住脖子。
唯一一件挂着的倒是有领,但,不是她的衣服。
秦越扶着衣柜门,轻轻吸了一下鼻子。
关向晨耳尖地听到她有点鼻塞,连忙跑去找感冒药,顺便数落沈见清的无情。
“平时也就算了,昨天那么大的雨,那谁还让你走,她什么意思啊?生怕你命长是不是?”
“不就一个副教授,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行咱就换人!”
“凭你的长相……”
“向晨。”秦越打断关向晨,伸手将衣架上的衬衣取下来,说:“她不知道我什么情况。”
关向晨愣住,“阿越,你别告诉我,这么长时间,你们真的只上床,别的什么都没有聊过?”
秦越说:“没有。除了名字和工作,她对我一无所知。”工作还是刚刚得知。
关向晨简直震惊,“牛啊,难怪你们的关系能持续这么久,拎得够清啊!姐妹,向你学习!”
秦越合上柜门,转身说:“再不出门,我真要迟到了。”
“啊,对对对!你赶紧换衣服!”关向晨取了袋感冒药,快步往厨房走,“换好了过来吃药。”
秦越说:“好。”
不到三分钟,秦越进来厨房喝药。
关向晨盯着她身上简单大方、质地精良的衬衣问:“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件衣服?”
秦越端着杯子,答非所问,“不合适?”
关向晨火速摇头,“不止合适,还贼有精英气质!”
“多少钱啊?改明儿我也去买一件。”关向晨跃跃欲试地问。
秦越微低着头,下巴无意识蹭了蹭衣领,说:“不知道。”
关向晨扭头,微微笑,“要不咱俩还是绝交吧。”
秦越把喝完药的杯子放在关向晨手边,提醒她,“记得洗了。”
关向晨两手一拧,绞紧抹布,脸上恨恨的表情像是在拧谁的脖子,“哼!防静电服一穿,谁还不是个土锤啊!稀罕你这件!”
秦越笑道:“嗯,我们都是土锤。走了。”
“麻溜的!”关向晨甩着抹布磨牙。听到关门声的刹那,她突然长叹一口气,看着杯子里残留的感冒药念念叨叨,“以前只觉得你有本事,现在衣服一换气质也有了,怎么偏就没学历,没生在好人家,没去好地方的门路,连个能在夏天淋雨的好身体都没有?”
————
维修部。
秦越一心二用,一边干自己的活,一边言简意赅回答谷桃的提问。
“师父,为什么同样容量的电容,有些封装大,有些封装小?”
“大封装耐压可以做得更高。”
“这里为什么要加TVS?”
“防瞬态击穿。”
“刚才你带我测试修好的几块板子,为什么要关台灯?”
“降低工频干扰。”
“……”
工作台前,所有人都忙忙碌碌,不愿意多说一句话。
她们拿的是计件工资,现在浪费的每一秒都是月中少发的钱,没人舍得。
除了这一对年轻师徒。
一个虚心求教,什么都问,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越处理完一批板子,看到谷桃在捡掉在地上的芯片,及时提醒她,“换个新片子。”
谷桃说:“这个就是新的,我刚取出来。”
秦越说:“这个片子抗加速度性能不好,从这个高度掉下去已经不可靠了。”
谷桃醍醐灌顶,真诚道:“师父,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呀?我听吴师傅说你去年才从生产调来维修的啊。”
秦越低着头,对照板子填写维修单,“你问的都是基础。”
谷桃一脸崇拜,“还是觉得你好厉害。”
“有拍马屁的功夫,还不如多焊几块板子!”神出鬼没的卫信成站在谷桃子身后厉声训斥,“你知不知道同样的工时,别人修的板子数量是你的三倍!你下个月要还是这样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谷桃脸上一白,怯怯道:“对不起主任,我下午加班,一定把进度赶上。”
卫信成冷哼一声,转而对秦越说:“写完单子,来趟我办公室。”
秦越头也没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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