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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等关系(GL百合)——时千辞

时间:2023-08-31 08:39:53  作者:时千辞
  沈见清扶着秦越的腰站起来,趴在她肩上说:“不去高新医院。”
  秦越不假思索:“好。”
  出来〇七一的路上, 沈见清走得很慢,终于坐上出租, 秦越快速道:“师傅,麻烦去最近的医院。”
  “不去高新医院。”秦越补充。
  司机师傅开车不是一两天,想都没想就说:“绥州没有高新医院啊。”
  秦越微怔,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双目紧闭的沈见清。
  半路,沈见清开始发冷,意识越来越模糊,手机猝不及防震动起来,那么大的动静,她都没有反应,却在秦越坐姿笔直,只是伸出一只手,想从她口袋里掏手机的时候,忽然抓住秦越的手腕说:“阿越,你要去哪里?”
  秦越腕上戴着串珠,一瞬间的寸劲落下来硌到腕骨,疼得她蜷了一下手指。
  “帮你拿手机,不去哪里。”秦越轻声说。
  明暗交错的光影在沈见清脸上浮动,她闭着眼睛沉默几秒,慢慢松开秦越,又在下一秒和她十指相扣,将她紧紧握住。
  响到自然挂断的手机已经停了。
  车厢里很静,两人各自沉默着,一个为身体的不适,一个为身边之人生病后更为敏感的反应和错乱的话——不存的高新医院,它和先前提及的“一周”都让秦越想要揣测沈见清的心越来越难以控制。
  ————
  晚上九点,小城市的急诊没什么人。
  秦越把沈见清送到输液室,拿着处方单去缴费。
  走廊里冷清空荡,回响着秦越匆促的脚步。
  转过弯,进入收费大厅,和另一道声音不期而遇。
  “秦越。”刚交完费的周斯面露诧异,“你怎么会在这儿?生病了?咳嗽还是发烧?”
  周斯一连三个问题出口,急切的视线终于聚焦到秦越同样带着焦急,但没有病色的脸上,后知后觉自己反应过度。
  她都已经主动出局了,不该再这么关注秦越。
  周斯不动声色地捏紧缴费单,听见秦越说:“我没事,是沈老师发烧了。”
  秦越的声音有些喘,可见来得有多着急,这种状态放在其他陪护的人身上再正常不过,秦越……
  周斯无声地笑了笑,心头酸涩。
  秦越去MT的第一个月因为加班、心事重,病得头发昏,一脚踩空从楼梯上栽下去摔出脑震荡也没见急哪怕一秒,现在就为个不要命的发烧,呵,挺好的,情绪有波动的才是人,过去两年对她来说最多算有生命力的机器。
  “严不严重?”周斯问。
  秦越点了点头:“嗯。”
  周斯蹙眉:“那你还在这儿磨蹭?赶紧去缴费啊,那边没人。”
  秦越没有动,而是垂眸看了眼周斯手里的缴费单,问:“你不舒服?”
  周斯一愣,偏头避开了秦越的视线:“没,陪个朋友过来。”
  周斯胳膊上搭着一条蓬松的米白色毛线围巾,看起来很年轻,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秦越隐约觉得眼熟,但她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即使对于昨晚在街头看到的那幕充满惊讶和好奇,依然没有多问,她估算了时间,在去缴费之前,对周斯说:“谢谢。”
  没头没尾的话令周斯不解,她后退两步,靠在墙边笑问:“我干什么了,你就谢我?”
  秦越说:“去年夏天的事,谢谢你告诉她。”
  沈见清说出“别怕我”的时候,她就该想到周斯,但她的思绪已经先一步被那句“阿越,等春天来了,姐姐带你去晒太阳”全然占据。
  那句话几乎是从她生命的开端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太重要,她无暇再去思考其他。
  后面几天周斯又始终不在。
  现在忽然遇见,已经迟到的话就不能再拖了。
  “那件事是我心里一块很大的疙瘩,它死死挡在前面,和我犯的那些错一起耀武扬威的时候,我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对她,秦越这个人也许只意味着伤害。”
  秦越停顿一秒,稳住因为呼吸急促显得不那么平静的声音:“往后,我该以什么距离看着她,该以什么心态喜欢她,该以什么状态和她重逢都受到了影响。”
  周斯知道,再清楚不过,才会那么笃定秦越“不可以再因为感情受到伤害”。
  这两年她看得太多了,越发喜欢对感情沉默炽烈的她的同时,也越发心疼她。
  所以当自己的机会变得微茫,当她的转机骤然来临,她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将“喜欢她”的意义从拥有变成了放手。
  和沈见清的那些话,她说得心甘情愿。
  现在看来,效果也立竿见影。
  秦越说:“她听了你的话之后,跟我说了一些事,让我始终停驻在她身上的心有了着落。”
  周斯心头钝痛,强装出满目笑容说:“挺好的啊,恭喜了。”
  秦越说不出“谢谢”那么冠冕堂皇的话,她沉默片刻,低声说:“周斯,在感情里,我一直是个很没有骨气的人。”
  忍受得了给深爱的人当不见光的床友,也接受得了带着全部的爱离开她,保她平安。
  现在,那个人一开口,她就又回来了。
  从心怀歉疚,想满足她的需要,到拨云见日,真真正正想回来,不过转眼的功夫。
  这么快,除了23年感情的积累,除了没骨气的秉性,更离不开周斯那些话的催化。
  秦越只是一想到这点就无地自容。
  她过去只想着怎么拒绝周斯,诚然那里面有她的坦承,却怎么都无法和周斯如今的慷慨相提并论。
  “周斯,对不起。”秦越说。
  周斯装不下去,暗淡着眸光说:“你道什么歉啊,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真要怪,也只能怪你太好。”
  秦越说:“我不好,我不像你们,做事直率坦承,我把苟且生活赋予我的经验强行用在感情里,弄得那条路荆棘密布,两败俱伤,我这种人其实不值得喜欢。”
  沈见清是个例外。
  她有不光明的过去,才会让她这种不明亮的人有机会趁虚而入。
  “周斯,我不值得。”秦越看着周斯的眼睛说。
  周斯敛下眸光,不久又平静地回视着秦越,说:“嗯。”
  你不值得喜欢,可值得爱。
  “秦越,重来一次,我还是会邀请你去MT,去给我爸当学生,你付出的努力值得一个好前程,至于别的,得不到是我的命,和你没有关系。”
  周斯站直身体,朝秦越伸出右手,坦荡地说:“秦越,很高兴能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你是别人的绝无仅有,也将会是我的无可替代。
  秦越和周斯对视着,被她磊瑰不羁的视线感染,伸出手和她握住:“很高兴认识你,周斯。”
  周斯笑笑,收回手说:“走了。”
  秦越:“嗯。”
  周斯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郑重其事叫了秦越的名字:“秦越。”
  秦越抬头。
  周斯问:“以后不会再大半夜的一个人坐路边哭了吧?”
  秦越安静的目光微微闪动,说:“不会。”
  “不会再一个人去走一条路了?”
  “不会。”
  “不会再在江坪大雪那天和个异类一样,穿着我们南方人看都不会看的厚款羽绒服,在街上一走一整晚?”
  “……”
  周斯说:“去年,今年,我看到了,就在‘子午’东边的那条街上。”
  你走了多久,我就在后面看了你多久。
  我什么都知道,依然无能为力。
  “在找她?”周斯问。
  “我记得你们江坪也有一间酒吧叫‘子午’。”
  江坪的“子午”秦越不敢回忆,更不敢回去。
  可除了那个地方,她不知道还能去哪儿“偶遇”沈见清。
  异地他乡的“子午”是她无处宣泄的感情唯一的寄托。
  秦越手指间捏着缴费单,有些恍惚地回忆着南方没有大雪的夜晚说:“长大之后,我第一次遇见她是在那里。”
  “嗯。”周斯点了一下头,问她,“以后不会再去那条街上找她了吧?”
  秦越说:“不会。”
  周斯轻快地笑出一声,转头回去的刹那声音猝然低了下来:“那就好。”
  周斯离开得很快。
  秦越聚焦目光看过去的时候,拐角只剩下冷白孤寂的灯光。
  秦越收回视线走了几步,把处方单递进窗口。
  交完费回来,沈见清脸上因为高热引起的红潮又重了几分,像色彩过度饱和的画,鲜明到让人心惊。
  秦越立刻抬手试她的额头温度。
  沈见清惊醒,一手抓住秦越,迅速睁开了眼睛。
  看到是秦越,沈见清放松下来,笑了一声,把她带着些微凉意的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声音嘶哑:“怎么去了这么久?”
  秦越不想让沈见清多想,所以没说遇到周斯的事,侧身在沈见清旁边坐下说:“找缴费的地方花了点时间。”
  沈见清“嗯”了声,拉下秦越的手指攥着,而后身体一歪,靠上她的肩膀,很久都没有说话。
  极致的静默中,秦越低下头,看到沈见清眉心紧蹙,睡得很不安稳。
  她手指上越来越重的力道也在证明这点。
  秦越看了一会儿,手臂轻轻地从沈见清身后穿过,搂住了她的腰。
  沈见清身体一震,靠在秦越肩上的头动了动,仰起脸,滚烫皮肤贴着她的脖子说:“搂紧一点。”
  秦越小臂用力。
  沈见清顺势靠近秦越,大半个身体跌入她的怀里。
  意料之中的温暖身躯让沈见清忍不住喟叹。
  秦越握住沈见清的右手,干燥拇指在她因为寒冷而变得青紫斑驳的手背来回摩挲几次,装进了羽绒服口袋里。
  温驯的灯光偎在沈见清头发上,忽地,秦越听见她说:“阿越,你刚才撒谎了。”
  秦越曾经对“耍”这个词条件反射。
  它和撒谎异曲同工。
  现在经由同一个人说出来,她扶在沈见清腰上的手控制不住握紧。
  沈见清抬手拍了一下秦越的肩膀,嗔怪道:“疼。”
  秦越松开手,低头看了一会儿神色无异的沈见清,如实说:“我刚才遇到周斯了。”
  沈见清:“我知道,你手上多出来的护手霜味道,我在她那儿闻到过。”
  秦越无言,她和周斯只是握了一下手,那么淡,沈见清竟然都能闻到。
  “阿越,我对你身上的气味很敏感。”沈见清低哑的声音又响起来,很平静。
  秦越说:“我和周斯没有什么。”
  沈见清说:“我知道,她是个很坦荡的人,是我有一点小心眼。阿越,这才是真的我,你……”
  沈见清笑笑,脸靠得秦越更紧:“你要和以前一样喜欢我。”
  “你们姐妹的感情真好啊。”
  护士猝不及防进来,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沈见清闭着眼睛说:“不是姐妹。”
  护士放下治疗盘,看了眼紧靠在秦越怀里的沈见清,笑问:“那是什么?闺蜜?”
  沈见清静默片刻,抬起头,手顺着秦越的下颌移上去摸了摸她的脸,说:“阿越,不要把嘴巴抿得这么紧。”
  秦越顺从地微松开口,下一秒,沈见清毫无障碍地吻了进来。
  “啪哒!”
  护士手里的针剂掉在了金属治疗盘里。
  沈见清离开秦越,靠回她脖颈里,意识混乱地说:“她是我的。”
  ————
  沈见清连日劳累,情况不好,输液之后观察到快三点才终于稳定下来,秦越不舍得吵醒她,一坐一夜,让她靠了自己一整晚。
  天明,沈见清昏沉沉转醒没看到秦越,才恢复一点血色的脸霎时又变得苍白难看,她扶着墙壁起身,快步走出来问护士:“昨晚陪我过来的那个女孩儿去哪儿了?”
  护士站起来,给沈见清指了个方向,说:“你昨天晚上一直在出汗,她怕你冷,就把羽绒服脱给你穿,自己干坐着冻了一夜,早上有点咳嗽,担心吵到你,就去候诊区坐着了。”
  沈见清扶着导诊台,“嗯”了一声,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身上套着秦越的羽绒服。拉链被拉到了头,这是秦越的习惯。
  沈见清道过谢,行动缓慢地往候诊区走。
  隔着很远的距离,沈见清就看到秦越坐在走廊空无一人的长椅上,胳膊肘压在膝头,身体弓得很低,正在断断续续地咳嗽——气虚,克制——声音还是那么熟悉,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沈见清却没了闯入她房中那晚的兴奋。
  对她来说,北方还是太冷了,一回来就会生病。
  北方的人,对她也没有那么好。
  沈见清静静地站了一会儿,走到秦越面前,望着已经抬起头的她说:“阿越,喜欢我是不是很难?”
  说话的沈见清笑容平静,嗓音温和,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秦越却无端觉得她瞳孔深处藏匿着能吞噬万物的风浪。
  一瞬之间又悄然平息。
  沈见清没给秦越说话的机会,她动作缓慢地把羽绒服给秦越穿回去,屈腿蹲在她面前,仔细替她拉上拉链,又将衣领提高至眼下,用指腹轻柔地摸了摸她恰到好处的卧蚕,笑着说:“难也不可以放弃我,你答应了的,回来我身边。”
  头顶的灯猝然熄灭,自然光从沈见清脸侧照过来,勾勒着她清晰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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