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当是那位李兄之言,古南枫挑着眉,揽着小皇子的肩膀往另一处行去,“若有机会,带你认识一下安阳侯,此话应当是出自他之口……”
古统领雷厉风行,当夜,这些年除了对隐藏本性知之甚深外,并无多大长进的兄妹俩便在两双看好戏的视线中,穿着一身夜行衣离去。
可笑的是,两人竟半点都未曾将昌阳侯府的防卫看在眼里,拒绝了古南枫的随行。
小皇子揉揉自己的脸颊,“这两人比我以前的小厮还蠢。”
“何出此言?”
“我以前出门都带两个小厮的,但是他们上当受骗了。”
剩下的话虽没说,但古南枫也猜得到一二。
随从可以笨一点,但不能太笨。
若是笨到会随意上别人的当,就会在不经意间变成一把刺向主子的利刃。
想想方才那两人,他们也就花了两个时辰不到,就让他们对昌阳侯府有重宝之事深信不疑。
光这也就罢了,但那两人还想凭那一身花拳绣腿,不带半个护卫就想夜闯侯府寻获至宝,也是古南枫平生所仅见。
但是想想自己混入护卫队的所见所闻,古南枫也勉强理解几分他们的自负。
两人本身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性子,能好好活在他们身边的护卫,又怎可能会说真话?
哪怕无法直视的拳脚功夫,到了那些护卫的嘴里,就成了天赋异禀,随便练练就能跟高手一战。
哪怕是一个有上进心的,在这些阿谀奉承之下,也得迷失,更何况本就耽于享乐之人。
只是……两个被家族看重之人,真的会被养得这般蠢笨?
思及此,古南枫视线一厉,继而销声匿迹,转身之际,看向越氏祠堂的眼神中,多了些谨慎之意。
这头,被家中护卫小厮言谈之中的至宝迷住双眼的兄妹俩在路上还为宝物的归属起了一番争执。
躲在暗中的金一皱着眉头听两人吵架之余,忍不住跟古南枫一样,心生疑窦。
不管这其中究竟有多少令人疑惑之处,但当年之事,确是两兄妹所做。
金一只将内心疑窦暂时压下去,继续跟在兄妹身后,逐渐接近昌阳侯府。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越梧晟眉梢一挑,看了一眼已经准备就绪的设备,让凌侍卫带上李宵听,躲去了阁楼屋顶中段的角落。
既能将阁楼内部所有状况一览无余,也大大方便藏身。
察觉到身侧之人似乎连呼吸都控制住,李宵听忍不住再度将自己的气息放慢些许,却被秋闻瑾一巴掌拍散。
“放心喘气,不会被发现的。”
若是他们三个都无法顺利帮着李兄隐藏气息,这些年的内功就算白练。
几人准备就绪,阁楼的窗口就摸进来两人。
在两人转身之际,越梧晟手腕一翻,早就备好的树叶轻飘飘地落在书桌上。
看到树叶出现,萧礼眉梢一挑,给兄妹俩准备好的恐怖电影,正式上映。
小巧的投影仪微微一亮,在兄妹俩正好看到桌上突然亮起来的笔记本时,恰到好处地开始工作。
“你……还……我……的……命……来……”
“谁?!”
鬼鬼祟祟的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汗毛直竖,这些年虐死数人不止的兄妹俩,转头看见若隐若现的几道身影时,脸色都变得极为惨白。
“你,你们是谁?”
隐隐约约的身影在他们的身体里来来去去,并未回答他们的问题,只瞪着他们,嘴里不断重复着,“还我命来……”
淡淡的影子来来往往,仿佛每个人都在让两人偿命,仿佛每个人的眼里都是愤恨,明明方才还陌生的脸,突然就变得有了半分熟悉。
因鬼怪之事受到冲击的两人还在负隅顽抗,然而,当他们眼中的画面出现鬼怪拿起刀剑对着他们当头斩下的时刻,两人终究还是崩溃了。
“不,你是,你是蓉蓉吧?我不,不是有意的……”越霜哭喊着,突然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兄长,眼中竟是恨意勃发,“是他,是他说看上你,想让我帮忙逼迫于你……”
她口中的蓉蓉是谁,秋闻瑾等人并不知晓,但也不妨碍几人将他们犯下的罪行记下。
见状,李宵听拿出早就备好的一个小巧的物件递给秋闻瑾,无声道,“话筒,可以说话。”
秋闻瑾眉梢一挑,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接过话筒。
也不知李宵听究竟是如何做出这些来的,秋闻瑾开口前,被错认成蓉蓉的女子恰好站在越霜的跟前,嘴唇轻启。
经由内力压迫住的嗓音,是不容错辨的女声,“我不是蓉蓉。”
嘶,卧槽,这也行?!
清脆的女声清清楚楚出自秋闻瑾的口中,还让毫无准备的李宵听都惊愕了半晌。
虽说本就抱着再把人吓出个好歹的念头才把话筒递过去,但他可万万没想到队友玩的那么花里胡哨,还能用女声让狼人自曝来着。
下方已然毫无兄妹之情,正不断暴露对方所做过的一切恶事的两人可不知这一切,仿佛被鬼魂包围的他们,全然忘记了观察,方寸大乱。
初开始,几人还有心思感叹这番安排的效果,可听到后面愈发尖锐的罪行,几人逐渐面无表情。
这两人……这两人简直恶贯满盈,所犯罪行罄竹难书!
阁楼上,飘忽的人影依旧徘徊不去,诡异的声音响彻在两人的耳畔。
自觉已经说得够多的兄妹俩在眼前突然多出一个翻着白眼,身穿蓝色长袍,披头散发的女人贴着脸凑过来时,双双嚎叫一声,撞开阁楼的窗户,跌落在地。
直到这时,“你……真的……爱她吗?”带着些戏腔的嗓音,才堪堪响起。
阁楼之中安静了一会儿,秋闻瑾看着隐隐约约呈现出来的画面,视线一转看向从阁楼上跌落在地再无动静的两人,忍不住询问,“这些东西究竟都从哪儿来的?”
闻言,李宵听从愤怒的心绪之中脱离,轻笑道,“嘿嘿,都是我从看过的鬼片里面剪辑出来的,凡是有鬼出现的片段,都在里面了。”
包括某些比画面更加恐怖的bgm,先前他还担心里面的现代元素效果会不怎么好,现在看来,这效果简直绝了。
甭管是不是古代背景,人在害怕的时候,可没有这方面的辨别能力!
被吓得惊慌失措的两人顾不得暴露自己,尖叫着一瘸一拐逃出去,府内才逐渐燃起了灯。
已经习惯了阁楼上时不时传出来的奇怪动静,书白只是打了个呵欠,也不进门,扬声问了一句,“少爷,可要吃食?”
得了回复,书白便打着呵欠回了卧房。
身为下人,不需要太多好奇心,在主子不需要自己时,自行安排就是了。
在这一点上,书白颇有心得。
书白刚回房,秋烨便带着秋闻业兄弟俩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阁楼,三人俱是一脸兴味盎然。
刚上去,就看到还在阁楼上徘徊不去的淡淡人影。
秋闻业唇角一勾,不见害怕,倒是伸手搭住李宵听的肩膀,“快,给咱说说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件。”
“什么奇奇怪怪的物件?这叫投影仪,就是偶尔招呼你们来看的电影,放大的设备,还可以开四向……”
四向投影,无论面向哪个方向,都能看到同样的人影,再加上人影确实是鬼魂,还有隐藏在另一个世界的萧礼卡着点操控电脑,也难怪那两人能吓成这般模样了。
“一会儿我再装上幕布,就可以在这里看电影。”李宵听说着说着,话锋一转,“杀人偿命,那两人你们会怎么处理啊?”
闻言,凌侍卫主动上前,将不知何时拿在手里的一本书册递了过去,“回侯爷,方才所说人名皆记录在册,事后会差人出去多方查证,再行处置。”
“嘶~~~”被这么称呼,老有一种自己在当演员的别扭感,李宵听忍不住抹了一把脸,“还是叫我名字吧,不然的话,感觉很奇怪。”
李兄这个称呼,他接受良好,至于侯爷……
不认识的这么叫他,他能告诉自己入乡随俗,还能忍受。
但熟识的人这么叫他,他就浑身不自在。
好在凌侍卫也不是死板之人,从善如流改了称呼,也免了一些不必要的礼节,“是,李兄。”
几天后,御书房之中跪了一地,不久前还在此地侃侃而谈的越氏族长汗流浃背,面前的账册和物证铺了厚厚一层。
足以株连九族的罪行,在短短几日内,就被挖的一干二净。
身前还有个可恨的总管,在给他翻着账册,强迫他看,他仿佛在看着越氏在他的眼前一点一点坍塌陷落。
高楼筑起或许需要人一代一代努力,但高楼坍塌却只需一瞬。
证据确凿,越氏族人最终除了两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外,其余人等都将在数日后,于闹市之中斩首示众。
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在得知太子殿下伤重濒危,传言药石无医之时,冒出头来,迫不及待站位之人。
那些人一查,无一不是罪孽深重。
直到入狱,越氏族长都还抱着一丝期盼。
谁会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利没有念头呢?谁又真的能不看重血脉传承?
如今太子殿下生死未卜,若非从秘密渠道获得太子受伤实情,他也不会带着越氏族人再次出头。
不管当今有多想处置他们,可越氏总归是姓越的。
就算益朝向来能者居之又如何?先帝登基前不也有明君之相?可后来呢?
真要是随意寻几个黄毛小子培养,他就不信,当今不担心养虎为患……他甚至都做好准备,自己率一众族人被皇上砍杀消气,给小辈们开路了。
想到这里,越氏族长甚至为自己的“深明大义”骄傲了一瞬。
这点骄傲,在被押上刑场,见到了坐在中央位置,姿态闲适,跟秋三公子交头接耳的熟悉身影时,彻底崩塌。
“怎么回事?”有族人看到太子殿下时,目眦欲裂,瞪着越氏族长,一字一顿,“你不是说,殿下已死吗?”
其余族人的惊愕,在越氏族长的耳边逐渐远去,越来越清晰的,反而是坐在远处,看他就像看一件死物的年轻人。
斩首之刃高高举起之时,越氏族长仿佛才如梦初醒似的,转头看了一眼身后或惊或怒的亲眷,张了张嘴,也不知自己究竟要说些什么,就人头落地。
刑场上,新上任的罪案文书官余光看了一眼滚到脚边的人头,面无表情踩着一地鲜血,继续捧着写满了罪行的宣纸,扬声念着越氏族人的罪行。
每念到一个名字,刽子手便将人提出来砍脑袋。
砍到后面,文书官周围,那些死不瞑目的脑袋已然滚了一圈,干净的官服上,也沾染了不少血迹。
听着文书官半点都不带颤的清脆嗓音,越梧晟眨眨眼睛,凑到秋闻瑾的耳边,“如芯殿试通过后,父皇特意给了几个同级官位让她选,没想到她却选了这么个官职。”
“如芯的胆子本就不小……”秋闻瑾笑而不语,若非前世将路子走窄了,按他这个妹妹的性子,本该亲自动手教训欺负了她的人才是。
平日里看着乖巧的女子,穿着官服站在刑场上,人头都滚了一地都不带怕的。
再看刑场之外,那个满目骄傲惊艳瞅着他妹妹,仿佛失去思考能力的呆瓜。
相比之下,倒是他这个最初还担心她会不会被吓到的哥哥,落了下风。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越梧晟轻笑一声,“此人,不错。”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吧。”身为三舅哥,语气勉强。
刑场外围,一个担着两筐土豆,身材壮实的青年听到半途恍然大悟,看向刑场上被拖出来的年轻人时,端正的五官闪过一丝愤恨,随手抓起筐子里的土豆就砸了过去。
青年的准头不错,个头不小的土豆正正砸在犯人的鼻尖,带出来些许血迹滚落一旁。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人群之中哑然了一瞬,才有熟人小心扯扯他的衣袖,“阿虎……”
四周有不少同村的村民,都将文书官的话听进了耳朵里,目露担忧看向阿虎和扯着他衣袖的老者身上。
“阿虎,稍安勿躁,孙叔年岁大了,受不得这个。你先带孙叔回去,俊俊和小玥的尸首,咱们得想法子带回村里好生安葬。”
“……好”低头看看佝偻着身体扯着他衣袖,满眼疑惑的老人家,阿虎眨眨眼睛,将满腔愤怒和悲伤咽了下去,领着孙叔退出人群。
人一走,沉默的村民这才咬着牙看向刑场上滚落在地的脑袋,“我说怎么俊俊和小玥就是进个城而已,怎么就一去不回,原来……原来……”
五马分尸啊……甚至原因只是不小心撞了他一下……此人,此人简直……简直丧心病狂……
当所有罪犯伏诛,刑场上只剩了血腥气。
提了提沾染过多血迹,显得有些沉重的衣摆,秋如芯正待离开,听到一个浑厚的嗓音。
“这,这位大人留步!”
不远处,身材矮胖的中年人身后跟着几人从人群中挤出来,急切地奔到秋如芯的跟前,惶恐地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护卫,才期盼道,“这位大人……”
“可是来问尸身去处的?”
目光过处,除了他们之外,慢了一步的受害者亲人朋友也围了上来。
见状,秋如芯叹了一口气,“抛尸之处乃是悬崖峭壁,艰险异常,诸位稍安勿躁,太子殿下已经派人前去处理此事,定当不会让他们曝尸荒野。”
犹豫片刻,她又轻声道,“只是,若受害时日过久,便无从知晓身份……”
“多谢大人,我等明白!”
一行人回到昌阳侯府,更衣完毕刚聚在一起,就见到两手抓着奶茶喝的不亦乐乎的李宵听。
旁边石桌上还有十几份,特制的大容量杯子里,隐隐约约还能看到些许透明之物在随波浮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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