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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怪物
“仙尊这是何意？”男子吃痛松了手，下意识看向方暮舟所在之处，语气中尽是不解。
方暮舟却没有直接回应他，只甩过去一个无奈又含着些许愠怒的眼神，毕竟眼前的势态才更为紧急些。
林霁霜也未及说些什么，只见他师尊那般肃正的神色，便已大概知晓发生了什么。
这男子原是要将狐妖尽数聚集起来，之后再一同绞杀，本意是好，但问题便出在这方法之上。
一眼观之，被聚集起的狐妖已达六十只有余。
组成他们身体的阴霾凝聚成了一团巨大的黑云，带着遮天蔽日之势隔挡了微弱的月光，逐渐化作骇人至极的怪物。
那怪物面上嵌着的血红双眸目露凶光，似是饿极困兽在寻找着猎物，又仿佛两把利刃随时都可能会穿透目标的心脏。
方暮舟最为担心之事仍是发生了，适才他没有仿照昨日之法便是担忧此，那幕后之人已然知晓她的存在，极为可能靠此设下圈套。
事已至此，方暮舟不愿再怨谁，毕竟当下，阻止这怪物靠近百姓、杀害旁人才是正经要事。
“霁霜，你去寻了钟珝，阻止四散开来的狐妖！”
“是！师尊小心！”林霁霜即刻应下，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在层层包围的狐妖兽群中生生厮杀出一道血路。
未等到林霁霜离开视线，方暮舟便已然重新面对这怪物。
阴霾雾团散出强烈的邪气，不断吸引着周围的狐妖，以致它仍在以不可控制地势态变大。
方暮舟迅速施法结印，巨大结界升起将他与那怪物困在一处。
怪物注意到这相较自己显得渺小无比的人，虽周身盈着骇人的灵力，但它却根本不在乎，率先发出了攻击。
邪气化作的利刃犹如野兽的爪牙，只要碰到便会被穿透胸膛、咬穿脖颈。
但方暮舟怎会惧怕这些！
攻击被方暮舟轻易躲过，击在他适才所站立的位置，土地之上登时多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尘泥与砂石一同迸溅而起，方暮舟的霜衣无法躲过地被沾染。
“啧！”方暮舟查看了自己的衣衫，片刻后厌恶地蹙了蹙眉。
方暮舟抬起微垂的眸，以不加掩饰的仇视目光将这怪物自下而上打量了一番，继而发出一声冷笑。
不过如此！
而后，方暮舟仿佛完全变了一副模样一般，原本还温润无比的杏眼中直射出狠戾至极的目光。
无论如何，他都仍是那个矜傲非凡的玄设仙尊，此等妖兽他还不会放在心上。
未再犹豫、亦未再言语什么，方暮舟的身形猛地窜出，如离弦之箭，带着无畏的杀伐之态直直袭向妖兽。
方暮舟拼尽全力时，世上之人便再难有敌手。
不出片刻，这妖兽便被晚扼剑光刺穿身体数次，身下凝聚着方暮舟适才结下的阵法，正不断地分散肢解着这怪物的灵力。
方暮舟凌空立于怪物之上，俯瞰的模样活像杀伐决断不给任何人留下丝毫余地的将军，凌厉决然无端令人不寒而栗。
此战并未持续太久，不出半个时辰，那无比骇人的怪物在方暮舟强盛灵力的压制下，化作了一滩散着恶心气味的暗色液体。
了却这边，方暮舟便要赶往林霁霜那边，不料一转身，却见到了那尚未离开的不速之客。
他为何还未离开？
似是感受到了方暮舟不算善意的目光，那男子抬了头，对上了方暮舟的眼睛，便唤了声“仙尊”。
“我认得你，昭栖阁的叶雨川。”
“多谢仙尊还记得晚辈的名字，”叶雨川面上带着笑，却莫名让方暮舟心中不大舒服。
赶在叶雨川还要说些什么之前，方暮舟用冷冷的话语堵上了他尚未张开的口。
“事已了，你这便离开吧。”
话语将落，方暮舟便径直离开，只留下尚未及反应的叶雨川。
……
林霁霜与钟珝此番绞杀狐妖算是耗费了许多灵力。
许久之后二人皆是筋疲力尽，却也无比默契地没有显露出来。
“这狐妖相较于当初荏略派出围剿楚郢的妖兽，当真也没那么好对付！”林霁霜趁着片刻的时光，还不忘与钟珝交谈。
钟珝得了空方才回话，“切要小心，若当真难以对付，唤我便可。”
“师兄真好！”
如此情形下，林霁霜竟还能笑的出来，钟珝着实佩服。
他这两个师弟简直神人一般。
只是不知道宋煊此时独自一人待在潇瑜峰之上究竟在做什么？会不会感觉些许无聊？
若宋煊在此，他们二人应当也能得以喘口气吧。
“师兄小心！”
林霁霜的声音响起时，那强劲邪气化作的灵力刃也已然逼至钟珝后心，此时躲避绝对来不及，如今只能生生接下这狐妖的进攻了。
只是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未按时落在钟珝身上，反倒一阵短促的轰鸣之后，再不闻狐妖的嘶叫声。
钟珝怔然睁眼抬首，竟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距自己不远的地方。
那……不正是宋煊吗！
钟珝当真呆愣了好一会儿，他这是和他亲爱的师弟心意相通了吗？上一秒不过刚念起的人，这一秒便就这么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但回过神后，钟珝便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扼杀了。
毕竟月崎镇距离楚郢遥远，怎会瞬间便能赶来？
但来者仅仅露出的背影却又与宋煊极其相似。
钟珝看向林霁霜，二人便是一阵面面相觑。
按照常理而言，宋煊此时明明应当听他们师尊的话，乖乖地留在潇瑜峰，以此避免更为麻烦的事情发生的可能性。
哦对……他们的师弟并非常人，也断不会遵从他们所以为的常理吧。
于是，钟珝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那人身后。
“是人是鬼，好歹出声啊？”钟珝十分不满这人如此无礼的行为，若当真是宋煊，他定是要好好教育一番的。
那人闻声转身，却仍不语。
就算背着月光，钟珝也能清楚辨识出来，这人的脸与宋煊根本就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而这人作为他们的救命恩人，自己却如此无礼，钟珝已经感到了窒息。
谁料下一秒，这人竟突然笑得不能自已。
第九十七章 示弱
钟珝呆愣片刻，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双目登时圆睁。
那未曾见过的男子看着神色变得异常的钟珝，即刻收了笑，面上带着真诚不已的歉意，做着口型“抱歉师兄”。
钟珝瞪了他许久又转为眯着眼看着他，此时方才确定，这人便是易容过后的宋煊。
虽心中有气，但钟珝绝不会在此处发泄，便用稍凶狠的目光剜了他一眼，示意回去后再好好治他的事。
狐妖未除尽，三人未及停歇片刻便再次投入眼前困境。
这些狐妖不可集中绞杀，数量又太多，着实麻烦至极。
宋煊一边击杀狐妖，一边不断搜寻着那道霜白的身影。
明明于这阴云雾霭中，方暮舟着霜衣应当很是显眼，只是搜寻许久却未得结果。
宋煊强忍着心中的惊慌，方才不致一直胡想，之后又靠近了林霁霜，用只有二人才能听闻的声音，问道：“师尊呢？”
“在另一侧独自对付那由许多狐妖结成的怪物，”林霁霜抽了空回应道。
宋煊不由心惊不已，适才接近月崎镇时便见到方暮舟的灵力，预料到几人遇了危险便急忙加快了脚步。
只是尚未及入镇中，方暮舟的灵力却已收回，又碰巧在此处见到了稍显吃力的钟珝与林霁霜二人，宋煊便停下脚步，相助于二人。
此时却听方暮舟竟独自一人面对着被言说成怪物的妖兽，宋煊难免慌张。
狐妖凌厉敏锐，察觉到宋煊一时的思绪散乱，便猛然袭击过去。
宋煊回过神时，已然躲避不及，便只好接下这一击，正面相迎这些来势凶猛的狐妖。
“不要直视它们的眼睛！”
熟悉的声音在宋煊耳侧响起。
是，方暮舟。
一阵酥麻的感觉自头顶瞬间蔓延至全身，宋煊只感觉全身上下的每处血脉皆受到了莫大的鼓舞，强盛灵力于身体中流窜，而后迅速凝结，瞬间击出时，那力量是宋煊根本未曾预料到的。
这可能就是，爱的力量吧！
击退面前的大批狐妖，宋煊方才得了空闲转身，面上是无论如何都根本掩盖不住的惊喜。
“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好像太大，宋煊赶忙收了声，默默将第二个字也吐出，“尊！”
方暮舟蹙着的眉心显示着心中难抑的怒气，但犹豫许久，却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微不可察地轻轻叹息，似是在抱怨宋煊总是这般不听话。
宋煊正要认错，却见方暮舟的目光难以察觉地向后瞟了一眼，只一瞬，宋煊便收了话语，赶忙换了一副姿态。
适才方暮舟那句耳语算是将宋煊心中燥热的火唤起，他恨不得直接便说明自己的心思、也戳透方暮舟心中不知为何不愿面对的情感，只是现下周围还有其他人在，他就算不要脸，也总是要给他师尊留下颜面的。
更何况，除去他亲爱的师兄们之外，应当还有不应知晓他身份的人在。
虽心有不甘，但宋煊却是能分辨轻重缓急的，他必是要将这戏演足，于是便恭敬至极地躬身行礼，言道：“仙尊，晚辈游历至此，见灵力交汇、打斗声响不断，方才赶了过来相助。”
“嗯，”方暮舟亦是淡淡地回应，只有面上还带着些许不同寻常的神色。
说完这话，宋煊方才发现，不知何时一青色的身影也加入了钟珝与林霁霜，只是打斗间歇还时不时地侧眸瞟着这边的情况。
之后方暮舟便以眼神示意宋煊莫要露馅，自己便先行离开，转而面对着张扬至极的狐妖。
方暮舟迅速施法结印，晚扼剑阵结成之时，纵使狐妖适才多么嚣张，此时也尽成了灾祸降临时无处逃亡的失措兽群，不消片刻便尽数被斩于剑下。
林霁霜不由得看愣了眼。
他师尊就算经历了那些常人所无法料想的苦楚，却仍是实力强悍至极、放眼整个修真界无人能敌的玄设仙尊啊！
“师尊，”眼看着方暮舟收了灵力，林霁霜紧接着唤了一声，语气中含着未加隐藏的欣喜。
现下事态已然尽息，叶雨川也赶至方暮舟身侧，面上满是歉意，即刻拱手俯身，“抱歉仙尊，适才是晚辈考虑不周了，这才惹了麻烦。”
方暮舟将人夫妻，顿了许久方才回应道：“无碍，不过我倒是更好奇，你是如何赶至这里的？”
“家师命晚辈去到更远些的群山峭壁之上采摘药材，返回途经此处见打斗方才赶来，本想着得以相助于道友，却不想倒是做了错事，”叶雨川始终垂着眸，语气诚恳至极。
“错不在你，”方暮舟神色总算是稍稍缓和了些，语气也不再那般不近人情，“嗯，那现下事已了，莫使你们宗主担忧、挂念了，另外，代我向谢宗主问好。”
“……是，”叶雨川离去前，再次行了一礼，倒是将礼数做的尽善尽美了。
宋煊的目光一直钉在远去的青色身影之上，甚至不惜施了远视之法，确认叶雨川已然消失在远方天边，方才低垂着脑袋，试探着缓步行至紧盯着他的三人身侧。
“嘿嘿，师尊，师兄们，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这时过来的，”宋煊一个劲地傻笑着，认错态度也是诚挚至极，“有什么气我都心甘情愿地受着，莫再生气了呗。”
钟珝只是脾气火爆，又过去了这么些时间，气早已消了大半，正要说些什么时，却被一直立于侧方身后的方暮舟抢了先。
“你何时才能不这般幼稚！”方暮舟语气几乎毫无起伏，但如此平淡才更令人害怕。
在毫无预料地撂下一句后又转而面对钟珝与林霁霜，“你二人去看看，镇中百姓有无伤亡。”
语毕，方暮舟也没分给宋煊一个眼神便拂袖离去，只留怔神的三人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而宋煊也在那一瞬便收了笑脸，回神后便不由自责，他怎么总是热的方暮舟生气呢？
许久，倒是林霁霜率先开了口，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静，“师尊……是生气了吗？”
“好像，是吧。”钟珝接过话茬。
“哎，有人要完喽，”林霁霜试探着瞟了宋煊一眼，在看到他师弟面上从未出现过的落寞神色后，便又换了语气，稍急切道：“我开玩笑的，你也不用伤心了，师尊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嗯，”宋煊自是不愿在二人面前显露这般神色，“师尊不是还指派了任务吗，师兄们无需再为我费心了，快些去吧。”
钟珝面露疑惑，“你小子，什么时候这般懂事了？”
而林霁霜则是趁着宋煊不备，手边覆上了他的脑袋轻轻揉了一把，“真乖，真乖。”
……
待林霁霜与钟珝离开后，宋煊便自己一人凭着昨日的些许记忆，寻找那件破庙。
宋煊一边试探行走，还一边思索着方暮舟适才的神色。
看来他师尊当真生气了啊。
同先前任何反应都外露的气愤不同，方暮舟今日仿佛始终压抑着什么一般，未过多的言语，甚至未有稍激烈些的神色。
不知为何，宋煊恍惚想到一个词——冷战。
想到此，宋煊却不由失笑，他并未与方暮舟向彼此表明什么，怎么吵架却像双方都十分别扭的小情侣一般呢？
宋煊终于找到那处破庙时，时间似已过了许久。
远远看到那霜白如常的身影后，宋煊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几乎飞奔到了方暮舟的身侧，停住脚步后却好似犯了错却不知如何弥补的稚子一般，只会一个劲地言说着“抱歉”。
尽管宋煊知晓这话并不能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总归比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来得好得多。
不料，方暮舟并未给他太多机会，一手按在了宋煊的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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