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逸冉一愣,打字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
没等他反应,又一段文字发了过来。
“我的拍照技术不好,拍的也都不好看。我看到她用手机拍了几张你的特写,我觉得很好看,所以想加她联系方式,把照片发给你。你看。”
殷朔年说的照片,就是上面发的那几张。谈逸冉一一点开看了,照片上的自己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在跳健身操。
他蜷缩在被子里,反复盯着屏幕上的文字看,脑海里自动脑补出殷朔年滔滔不绝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他退出页面,找到殷朔年的手机号,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
“嗳,”谈逸冉瓮声瓮气地笑,“平时怎么没见过你说这么多话,发消息就这么能说会道了?”
电话那边传来一阵水花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在干嘛?”谈逸冉问。
过了几秒,一阵杂音响过,殷朔年低沉的声音响起。“……在洗澡。”
“哦,”谈逸冉吸吸鼻子,“今天对不起啊,我本来心情就不好,看到你没认真看我表演,就觉得没什么意思……总之,对不起,明天我请你吃学校门口的酱香饼吧。好了不说了,你赶紧洗完穿衣服。”
“我不着急,”殷朔年说,“你……有什么事要说吗?”
“……没什么啊,”谈逸冉想到自己刚才胡思乱想的那些东西,有些心虚,“就是,我觉得,嗯……”
他踌躇许久,挤出一句:“我们这样,好像情侣啊。”
话音落,殷朔年那边立刻静了下来。
“我不是那个意思,”谈逸冉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慌乱地解释着,“我是说,朋友之间吃醋也是很正常的。”
“因为平时你都不怎么和别人交朋友,我一直霸占着你,结果就习惯了这样,是我不对。”
电话那头只剩下了水声,殷朔年没说话。
谈逸冉开始紧张起来,“你还在吗?”
“我在穿衣服,”殷朔年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别想太多。”
“哦……”
“明天想吃海鲜吗?我做了带给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并未把谈逸冉那句玩笑话放在心上。
“不吃,我感冒了。”
谈逸冉松了口气,心安理得地同他开起玩笑,“话说,你发消息的时候干嘛叫我‘小冉’,好肉麻,我不喜欢。”
“肉麻吗?”
殷朔年那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了小冉,我要去吃饭了,拜拜小冉。”
“喂!”
谈逸冉被他气笑了,“你还会和我开玩笑啦!”
两人傻乐了好一会儿,互相怼了几句,挂了电话。
——好像情侣啊。
这本是谈逸冉一句无心的玩笑话,谁也没在意,任由着他们的友谊一点点像小树苗一样生长着。谁都不会做预设,也不会想到,这颗树苗最终会长成什么样子。
但谈逸冉的话,似乎在告诉殷朔年,他应该是陪在谈逸冉身边、与他最亲近的朋友。
他们在学校里总是形影不离的,下课要一起去吃午饭,一起去小卖部里买零食。上课的时候谈逸冉想睡觉,殷朔年也会给他打掩护,把自己桌上的书垒得很高。到了放学,殷朔年若是被班上其他男生叫去打篮球,谈逸冉就坐在不远处的篮球架下等他,偶尔缺人,也会加入其中,凑个人数。
打完篮球,他们会从校门口一直走到马路的公交车站里,有时候一起去逛唱片店和书店,有时候则是蹲在路边吃酱香饼。若是公交车先来,殷朔年就先上车,若是谈家的司机先来,谈逸冉就先和他说再见。
这似乎成为了谈逸冉的生活习惯,他在这里城市像个格格不入的来客,一切的一切,都是殷朔年陪着他做的。
他们总有聊不完的话题,谈逸冉聊起那些不着边际的奇幻想法,殷朔年永远也不嫌他烦,总是津津有味地听着。
然而,虽然他们的相处模式在自己看来很正常,却也不时会被班上其他人调侃。
每次被说成“像一对”、“是不是亲兄弟”之类的,谈逸冉只是一笑置之。
和朋友走得很近,这本就没什么。
寒假来了。
殷朔年的父母难得地都回家了一次,母亲今年赚了些钱,打算接着一家人去三亚的亲戚那里度假。
原本是件好事,但殷朔年听说谈逸冉的父母只回家待三天后,便决定不去三亚了。
让一个高中生独自过年,有些太过残忍了。
父母和外婆旅行出发的那天,他收拾了一个行李箱,住进谈逸冉家里。
“太好了!”
谈逸冉兴奋地踩在床上,借着柔软的床垫弹了好几下,“阿姨也不来,只有你在,这下没人管我了!哎,我们明天去吃羊肉火锅吧!”
殷朔年慢吞吞地收拾行李,把衣服一件件叠好,放在谈逸冉给他腾出来的衣柜里。
“先想今晚的事吧,”他看了一眼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谈逸冉,“你想出去玩吗?”
“……不去了,”谈逸冉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晃了晃腿,“今天好累,不想出去。”
他想了想,忽然道:“我们在家里看电影吧!”
谈逸冉从床上跳起来,拉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抽出一张崭新的DVD。
“喏,我上个月预定的,《沉默孤岛》蓝光修复版。我们是不是还没一起看过?”
殷朔年一愣,迟疑道:“你不是看过了吗?”
“我觉得很好看啊,再看一遍行不行?”
谈逸冉踩在床上,一跃而下,环住殷朔年的脖子,肆无忌惮地扒在他身上。“这个DVD是周年纪念版,三百多,还限购呢!”
“好,你先下来,”殷朔年手里还拿着一叠衣服,“待会儿看就是了。”
殷朔年累了,谈逸冉又不会做饭,两人点了份火锅外卖,吃完后换了身睡衣,躺回床上用投影仪看电影。
“薯片要不要?可乐呢?”
家里开了暖空调,谈逸冉穿着一身薄薄的绿色睡衣,头发披散着,胸前的衣领没扣上,露出一小片胸前的肌肤,整个人显得很慵懒。
殷朔年似乎不喜欢在看电影的时候吃东西,只拿了瓶冰可乐,坐在床上等他。
谈逸冉把碟片放进电脑里,很快,电影开始了。
昏暗的房间里,两个少年靠在一起,窗外不时响起几声鞭炮。
第二次看这部电影,谈逸冉又有了不一样的感受。他知道了男人和少年会在一起,因此再看他们的每一次目光交汇,都透露着暧昧。
殷朔年很沉默,全程没有说一句话,看得出确实非常喜欢这部电影。谈逸冉本来还在嚼薯片,见他如此投入,只好默默把薯片放下,悄悄嘬可乐。
和同性好友一起看同志电影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尴尬。
直到电影演到激情戏的部分。
看着巨大的屏幕上激吻的两人,谈逸冉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不舒服的蜷起腿,屈膝遮掩着自己不该有的反应。
怎么会这样呢?是因为有殷朔年在旁边,所以才会觉得不对劲吗?
殷朔年转头瞥了他一眼,昏暗的光线下,两人靠得很近,他的脸有些红。
剧烈的喘息和暧昧的低语充斥着房间,谈逸冉一张脸红的滴血,无比后悔今天做了这样错误的决定。
“哎,”他急需找些话说,“我上网搜了,这两个演员是一对欸。”
殷朔年握着手里的可乐瓶,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知道,我和你说过。”
两人相对无话,又在一片暧昧声中陷入了沉默。
电影结束后,谈逸冉找借口溜进浴室,殷朔年则坐在床边,久久不能回神。
谈逸冉关上门,打开花洒,无比后悔地拉下自己的衣裤,将弄脏的裤子扔进水池里。
晚上睡觉的时候,谈逸冉战战兢兢爬上床,钻进自己的被子里。
南方的冬天没有暖气,开一整夜的空调又太闷。这次两人没有睡一个被子,而是一人盖一条棉被,棉被上搭着一条厚毛毯。
窗外,烟花一簇簇冲上天际,隔着昨日新贴的窗花,绽放出炫目的光彩。
谈逸冉睡不着,侧头看了眼殷朔年。
烟花亮起的时候,黄色的光亮落在他侧脸上。殷朔年也没睡,望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冉,”他说,“你觉得我是怎样的?”
“什么?”谈逸冉一头雾水。
黑暗中,殷朔年叹了口气。“你觉得我奇怪吗?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算哪类人。”
“我听不懂,”谈逸冉打了个呵欠,“你想得好多啊,咱们不都是黄种人吗……”
他侧过身,忽然凑到殷朔年旁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行了,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和你一样,怎么样?”
殷朔年看着他,深邃的眼睛里显露出少年的青涩。
第29章 砍树
一月十二日,天气放晴。
上午阳光明媚,殷朔年艰难地坐起身,难得晚起一次。昨晚他的胃病犯了,半夜起来煮了些热水喝,过了许久才睡着。
谈逸冉已经出去了。
昨晚他和谈逸冉各自睡在角落里,一夜无话,全因那条草裙。谈逸冉显然非常不喜欢,将它从舒适度到美感进行了一番的吐槽,满脸写着嫌弃。
殷朔年以为他又把这个看成对他的施舍,于是好心地解释了一番,表示这只是测试实用性,之后也会给自己做。
谈逸冉更生气了。
殷朔年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刚准备起身,就听谈逸冉的声音从外边传来。
“喂——殷朔年!你醒没醒啊?我手都快断了,你能不能下来帮一下忙啊!”
殷朔年探头往下看,看见了满脸疲惫的谈逸冉。
谈逸冉上身穿着捡来的半透防晒服,拉链没拉上,敞着胸前白皙的肌肤,下身则穿着殷朔年做的草裙。一头长发用树枝挽起,露着线条优美的脖颈,覆着薄肌的身体敞露着,竟有些另类的时尚感。
“拿着,”谈逸冉颇为不耐烦,把沉甸甸的水桶塞给他,“你不是说我要负责弄吃的吗?喏,够不够喝一天?”
今天的任务是砍树和收集物资,殷朔年负责伐木,收集用来支撑草棚的木材,谈逸冉则负责收集食物,以便省去之后几天花在觅食的时间。
昨晚睡得不好,天刚亮他就醒了,先拎着水桶去溪边打水,又摘了许多浆果带回来。
大塑料桶非常沉,从溪边一路拎回海滩,谈逸冉的手都勒红了。
殷朔年看见了他通红的手心,但什么也没说,扛起那个足有五升容量的水瓶,放进了洞穴里。
“浆果吃不吃?”
谈逸冉从防晒服的兜帽里掏出一把浆果,湿漉漉的,已经用溪水洗过。他盯着殷朔年的脸看,微微蹙眉。“你不舒服吗?”
“谢谢。老毛病了,”殷朔年接过他手中的浆果,“工作应酬,伤到了胃。”
谈逸冉沉默了半晌,低头看自己被勒红的手掌纹路,不答话。
“……以前,你还帮我挡酒,”半晌,殷朔年沉声说,“我常常怪自己没用。”
“对,我也觉得自己很没用,”谈逸冉抬起头,冷笑着与他对视,“帮一个满嘴谎话的人挡酒,还给他那么多钱创业,真是蠢到家了。”
殷朔年还想说什么,谈逸冉拍拍手上的灰,生生打断这个话题。
“说这些也没用了。走吧,今天不是要砍树吗?”
他光脚踩在沙滩上,不耐烦地将那盘浆果往殷朔年怀里一塞,“早餐。爱吃不吃。”
雨后的荒岛空气清新,丛林的土地泥泞难行,谈逸冉拎着捡来的竹筐,跟着往里走,长筒靴上沾满了泥巴。
殷朔年在丛林中四处张望,走过营地旁一段下坡路。这里的树木很茂盛,枝干长得坚韧,但年份不长,只有胳膊粗细,用来做支撑柱很合适。
谈逸冉四下张望,在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湿润的泥土里长着些葱一样的东西。叶片细长,茎干笔直,就是上次殷朔年挖过的生姜。
他放下竹筐,蹲在地上,开始挖那些姜块。
两人隔着几米远,生长茂密的丛林遮掩着视线。谈逸冉讨厌指甲里弄进淤泥的感觉,掏了掏口袋,从日记本的夹缝里拿出殷朔年的银行卡。
五十万的黄金铲,劳动人民的劳作利器。
谈逸冉在心里默默吐槽一句,开始用卡片撬湿漉漉的泥。
他慢吞吞地挖出来几块,抓着叶子拔出来,扔进竹筐里,便觉得有些无聊了。抬头望了眼照进林间的光束,心中生出无力感。
十二天像是过了一年那么漫长,救援队没有来,海面上甚至连一艘行船都没有。
谈逸冉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可能性。他拎着竹筐,从小腿高的丛林间走过去找殷朔年。
“怎么样了?”
殷朔年正在砍一棵将近三米高、有胳膊那么粗的树。他拇指抵着折叠刀的刀背,手臂上青筋暴起,用了相当大的力气,先是劈砍出一个豁口,再用刀刃来回锯。这么折腾了好一阵,豁口只有几厘米深。
“这得弄到什么时候,”谈逸冉皱着眉,“一共要几根?”
“五根。砍掉分枝,只留下主干。”
殷朔年喘着粗气,抬手擦拭额上的汗珠。
“这要花几天时间吧!”谈逸冉十分震惊。
说话间,树干上的口子又深了些许,殷朔年用力一掰,树干发出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露出层次不齐的断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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