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在班上交到了好朋友,但无论怎样,殷朔年不在身边,心中总像少了什么。
谈逸冉只好常常和殷朔年通讯。少年之间始终存在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们也不急于戳破,只是依旧似恋人非恋人般的相处着。
有时候,他们会边写作业边打电话,或是什么也不说,就这样把通话一直挂着。
高考前第二天,谈逸冉和同学们一起去书店买押题卷,路过街边的时候,偶然看到一架自拍机。那自拍机落满灰尘,孤零零地扔在墙角。
不知为何,在压抑了许久情绪之后,谈逸冉再也控制不住对殷朔年的思念。
他当即告别了同学,直奔机场,买了最近的航班,直飞回去。
下了飞机后,他无视父母打来的十多个电话,给殷朔年发了一条消息。
“我回来了,你在家等我。”
殷朔年很快回了消息,没有多问任何事,只是说了一句:“好。”
出租车停在家属小区门口,谈逸冉付钱、下车,一抬眼,便看到站在门口的那个人。
殷朔年长高了些,看上去高高瘦瘦的,身上套着宽大的蓝白色校服,蹲在小区门口的石墩子上。他与谈逸冉目光相接的那一刻,脸上有一瞬间的惊喜神色。
谈逸冉冲上来,什么也没说,直接扑进他的怀里。
两人沉默着抱了很久,殷朔年搂着他,贪婪地嗅着他的气味,眉心微颤,克制着眼泪。
半晌,他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你要吃东西吗?”
殷朔年缓缓放开他,“请你吃麻辣烫。”
“好啊,”谈逸冉笑了笑,食指勾了勾他的手掌,“去哪儿?”
殷朔年的脸唰地红了,他摸了摸鼻子,牵起谈逸冉,带他往隔壁街区去。
狭窄拥挤的小店里,几个挂式风扇发出阵阵嗡鸣,长方形的铁桌上摆着干净的不锈钢小碗。
谈逸冉从前嫌弃这家店油腻狭小,现在却觉得无比的怀念。
两人并肩坐下,殷朔年帮他从锅里挑想吃的串,用筷子把肉剥下来,放在他碗里。
谈逸冉累得睁不开眼,埋头吃了一顿,付过钱,迷迷糊糊地出了店门。
两人站在马路上吹风,不知道去哪里。
“我爸妈离婚了。”殷朔年突然说。
谈逸冉一愣,惊讶地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殷朔年解开衣领的扣子,把风扇对着自己的背吹,“不想坏你心情。毕竟,他俩之前就和离婚差不多了。”
谈逸冉沉默下来,他放下筷子,伸手抱了抱殷朔年。
“别难过,”他不知如何安慰,“他们还是你的父母,这点不会变的。外婆还好吗?”
“嗯,她很好。”
殷朔年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小冉,你的头发又长了。”
“怎么,你也不喜欢吗?我爸天天念叨我,让我剃寸头。”
谈逸冉抬头看着殷朔年干净利落的短发,心中暗暗想,他怎么比以前还帅了?
“……喜欢的,”殷朔年眼神有些躲闪,“你留长发,很好看。”
两人牵着手,沿着公路漫无目的的走,下午时分,柏油路蒸腾出难闻的气味,大爷骑着自行车晃了晃去,车尾绑着叫卖菜刀的大喇叭。
走到街口的无人处,谈逸冉拉了殷朔年一把,让他停下来。
殷朔年转回身,疑惑地看着他。
谈逸冉紧张地深吸了口气,忽然问:“你想去哪里上学?”
“首都,”殷朔年答道,“如果考的上的话。”
“知道了,”谈逸冉笑起来,“我会努力的。”
殷朔年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什么,脸上瞬间就红了。
“小冉,”他摸了摸谈逸冉的手腕,郑重地说,“对不起,我好像,真的很喜欢你。”
谈逸冉的呼吸也急促起来。
“为什么要对不起?”
他凑近了些,轻声问:“你要做我男朋友吗?等上大学了,我们就住一起,像以前那样,每晚都可以睡在一起聊天,好不好?”
殷朔年的手略微有些发抖,他克制着眼神中的欲望,抚摸着谈逸冉的脸侧,俯身接近。
英俊的脸在谈逸冉面前被放大,殷朔年轻声问他:“小冉,我能亲你一下吗?”
谈逸冉笑着,“你亲呀。”
于是殷朔年鼓起勇气吻上来,柔软干燥的唇停留在他的嘴上,片刻后温柔地分开。
瞬间,谈逸冉心底有一朵烟花直冲云霄,飞过绵软的云,砰地在空中绽放。
殷朔年抵着他的额头,一双眼睛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紧张。两人交换鼻息,胸膛剧烈起伏着,同时都红了脸。
作者有话说:
你们小情侣……(晕倒
第40章 真话
繁星流动。
谈逸冉睡不着,从草棚里钻出来,靠在树下吹风。
或许是烟瘾又犯了,他觉得口渴得难受,于是握着手中的玻璃瓶,猛灌了几口。
要是殷朔年真的被感染了……他要怎么办?
他其实并没有表现的那么恶毒,可以说有些软弱。这段时间与殷朔年相依为命,他甚至也会忘记殷朔年从前的所作所为。在某些时刻,他也期待着,能够依靠着殷朔年的脊背,像学生时代那样,安心地依赖他的所有。
谈逸冉身体里有两个小人不断挣扎,一会儿叫嚣着:“我恨你!”一会儿又紧紧抱着彼此,呜咽着说“我爱你”,简直是今年最狗血的爱情戏码。
他胡思乱想好一阵,脑海中又闪过各种还算迅速的死法。毕竟殷朔年要是死了,他基本上也没法活下去了。
他在树下坐了很久,回过神的时候,忽觉小腹一阵沉重的坠感。
谈逸冉后悔地看了眼已经滴水不剩的玻璃瓶,心中隐隐觉得不妙。
夜黑风高,他看了一眼黑洞洞的丛林,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殷朔年,犹豫了许久,俯身凑到草棚边上。
“殷朔年?”
他尴尬地拍了拍殷朔年的肩膀。殷朔年醒了,睁眼,漆黑的眸子看着他,眼中有些迷茫。
“怎么了?”他翻身坐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谈逸冉抓了抓头发,“你能不能……陪我去上个厕所。”
“可以。”
殷朔年艰难地从草棚里爬出来,撑着树干,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
他的伤口用姜捣烂敷过几次,膝盖上的伤口结痂了,但走路的时候屈腿幅度不能太大,容易再次崩裂。
“走吧,”他说,“我在旁边守着你。”
谈逸冉犹豫道:“……你的火把呢?我怕黑。”
“还没做好,”殷朔年说,“我帮你探路,行不行?”
他走上前开路,拨开黑漆漆的丛林,谈逸冉跟在他身后,来到一片还算开阔的树林。
谈逸冉满脸通红,隔着一片齐腰的树丛,站在一棵大树后面,与他相距几米之远。
“你再走远些。”他说。
殷朔年象征性往后退了几步,背过身去。
身后,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很快,谈逸冉完事了,提起裤子走出来。“走吧,”他脸上红晕未褪,僵硬地垂着双臂,“回去睡觉了。”
殷朔年瞥了他一眼,从口袋里掏出装着水的塑料瓶,“伸手。”
谈逸冉一愣,下意识躲开。“不了,浪费水。”
“知道你讲究,”殷朔年拉过他的手,把凉水浇在他手心,“明早再去接水。”
他细心地用水淋过谈逸冉的手指,又拾起地上的叶子,帮他擦干净。
做完这些,两人一前一后地回了营地。谈逸冉睡不着了,坐在火堆前,拨弄里面的树枝,烤两片椰肉吃。
殷朔年杵着树枝,费劲地在他身旁坐下。
“好些了?”谈逸冉问。
殷朔年摇摇头。
谈逸冉蹙起眉,一直悬着的心再次猛烈跳动起来。他摸了摸殷朔年的额头,触感滚烫。
“小冉,”殷朔年的声音低沉认真,“如果我要死了,你有什么要和我说吗。”
谈逸冉用树枝戳着燃烧未尽的燃料,火焰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
“没什么要说的,”他撑着下巴,英气的眉毛下有一小片阴影,眼中映出鲜艳的火光,“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你觉得呢?”
殷朔年静静看着他,一双眼眸漆黑,看不出情绪。
谈逸冉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斟酌片刻,嘴角微微扬起。
“倒是有件事,告诉你也无妨了。”
“什么事?”殷朔年问。
谈逸冉静了会儿,缓缓开口:
“其实,这两年我没回家,也没在我爸的公司上班。”
殷朔年一怔,转过头看他。
“模特不是我的业余爱好,那是我的职业,现在唯一能拿到工资的方式。我去新西兰,是为了和一个时尚品牌合作拍一套服装,不是谈业务。”
殷朔年默默听着,脸色越来越差。
“那次吵架,我骗你要回家工作,只是想赌气,让你着急。现在你是大老板,我是无家可归的穷鬼,我骗你那些,只是要面子而已。”
他将扬起的长发挽到耳后,慵懒地抱着膝盖,嘲讽地笑了笑,“大老板也好,穷鬼也好,结果现在全都要死在这里了。”
他转过头,想看看殷朔年的反应,却发现他紧紧蹙着眉,神色痛苦懊恼,在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需要这么惊讶吗?”谈逸冉有些疑惑。
殷朔年张了张嘴,问:“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回家?”
“怎么可能,回去看了一趟父母而已。本来是打算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但我爸见我就骂,我只能去住酒店,顺便完成了工作再回来的。”
回来就看见你在和别人出轨——谈逸冉不想打破此刻的平静,把这句话又咽了回去。
他想了想,继续说,“后来和你分手…我才回家的。本来打算在家啃老,结果被我爸逼着干了一个月工作,他扣着我的身份证和工作合同不让我走,逼我管公司,我只能跑了。”
“……也没有结婚?”
“你怎么又问我结婚的事情,”谈逸冉蹙起眉,“职业病?”
他说出真相后,反而释然了许多,夹起一块椰肉,在殷朔年面前晃了晃,“吃不吃?”
晚风偏转了方向,火焰跳跃,爬上殷朔年的指尖。
殷朔年盯着他出神,连手指的疼痛也没有发觉。
“喂!”
谈逸冉抓着他的手腕,躲开火焰的侵蚀,“你小心点。”
殷朔年一声不吭,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谈逸冉,眼神复杂。谈逸冉被他看得发毛,抽出手,从地上站起来。
良久,殷朔年闭了闭眼,吁出一口气。
“我没事,”他的声音听上去很悲伤,“睡吧。”
谈逸冉满脸莫名其妙,不懂他在想什么,于是转身钻进草棚里,挨着角落躺下睡觉了。
一月二十日。
后半夜,谈逸冉睡得安稳极了,肆意地舒展四肢,还翻了好几个身。到了清醒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殷朔年似乎一整晚都没有进来睡觉。
清晨的空气里弥漫着水雾,谈逸冉抬头,就见殷朔年依旧坐在昨夜的位置,心不在焉地将剩下的鸟肉放在火上烤。
谈逸冉没出声,静静站在他身后。殷朔年手中拿着根树枝,望着远处的高大树林出神。
“欸,”谈逸冉走近了,“肉要糊了。”
殷朔年回过神,手忙脚乱地把肉块夹出来,用贝壳盛着。
“今天怎么样?头还晕吗?”谈逸冉在他身旁坐下,挑了根干净的树枝,把头发挽起来。
“先吃东西。”
殷朔年分给他一盘肉,凑过来的时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谈逸冉下意识抬手摸自己的脸,“你总是看我干什么?”
脸上什么也没有,干干净净的。
殷朔年沉默地摇了摇头,转回头,安静吃碗里的东西。
“莫名其妙……”
谈逸冉嘟囔了一句,也不管他了。
两人各自吃过早饭,谈逸冉又想起殷朔年的病症,好不容易舒缓些的心情又跌落下去。
他摸了摸殷朔年的额头,还是烫,比昨晚还要烫。
彻底完蛋了。谈逸冉心想。
“你自己感觉怎么样?”他问。
殷朔年处理吃剩的鸟骨头,打算拿到远些的地方扔了。“手麻。”
天际厚重的云被吹开,阳光倾泻而下,殷朔年不舒服地眯起眼,缓慢往丛林里走。
他开始畏光了。
谈逸冉后背发凉,阳光落在他的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一整天,殷朔年浑身疼痛,膝盖上的伤口因为高温而恢复得极其缓慢,走路也不利索,只能在草棚里躺着休息。
谈逸冉同样也是心不在焉的状态,他捡来一些小树枝,插在草棚两侧的泥地里,一排排地整齐码好,就这样打发时间。
他们的时间如同静止一般,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夜晚,谈逸冉往篝火里扔了一大把柴火,钻进草棚里睡觉。
殷朔年裹着风衣,低烧让他有些畏寒,他努力往侧边挪了挪,给谈逸冉让出位置。
谈逸冉什么也没说,躺下来,伸手环住他的腰,与他抱在一起,感受到了异常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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