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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琼走到医务室的窗边，抬手推开了窗户，从随身的包里翻出火机跟女士香烟。
“咔嚓”一声，火机升腾起一缕蓝色的火苗。
她那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根点燃了的香烟，凑近唇边，深深地吸了一口后，缓缓开口说：“是孙建伟，他在网吧那发的帖，不过发了没多久就落网了，现在在局子里蹲着。”。
“估计帖子里的所有照片都是他最近跟踪你俩偷拍的。”
周解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情好像并不怎么惊讶，他过了很久才说：“我知道了。”。
随即他又说：“妈，我觉得有点累了，今晚想早点休息。”。
宋琼抬手掐灭了烟头，把窗户拉紧了些，点头道：“好，你自己注意身体，我明天会再过来一趟把所有手续都走完。”。
医务室的门被她缓缓关上，室内的灯光一片灰暗，只有隐隐透过窗边的月光洒了进来。
周解觉得自己很累，可他真正地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却是发现自己压根就睡不着。
他睁开了双眼，不自觉地就跟随着那点月光看向窗外。
瞧见窗外那轮依稀的弯月时，周解的思绪忽然就有些恍惚起来了。
他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搬进寝室的那天晚上，那天的月亮是躲进云层里的，与现在恰巧截然相反，当时的情景也与现在完全不同了。
他的身边，也许再也不会存在何忧的身影了。
光线透过身体落在地上的影子也不会再是“从”字了。
无论是对何忧还是对他而言，他们都将恢复孤独，渐渐融入孤独，最终成为孤独。
周解抓起了自己那部被周纪年放在床头边上的手机，他几乎是控制不住地打开了自己跟何忧的聊天框。
聊天框内的最后一条信息是他让何忧不用去机场接自己，他自己回学校就好。
当时他发送这条信息给何忧后，还以为何忧只是恰巧没看到这条信息，却没想过这是一条永远都不会得到回复的信息。
他把聊天记录翻到他们加微信的那一天开始看，一遍遍地反复看着。
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真的不多，毕竟他们之前都是几乎一直待在一块的，聊天记录是在年二九的那一天才开始多起来的。
明明内容真的很少，可周解却看了很久很久。
看到了最后，他的手指停留在“删除好友”的这个按键上许久，最后选择还是摁了下去。
若说一开始他还抱着让何忧给他一个解释的想法，现在他便是彻底地断了这个心思了。
已经没必要了，人都走了，再怎么解释又有什么用？
其实他能看见有很多人发信息给他，询问他关于今天在贴吧上的事情，可他一条信息都不想回。
删完了何忧的好友后，他便像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一样，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床上。
到了这一刻，他的情绪终于是控制不住地爆发出来了。
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压抑不住地向外涌出，但他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哽咽声也是极力地压低的。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一条最新的信息，那条信息是周纪年发给他的。
周纪年知道，周解是睡不着的。
他的信息很短，只有六个字，可这六个字却成功地让周解再也压制不住喉间的呜咽声。
周纪年：“你们都没有错。”。
……
此时已经是深夜一点多了，可作为城市交通躯干的高铁车站依旧是灯火通明的，依然有着许多许多的人在这等着登车。
何忧身上的所有衣物都是黑色的，却仍然无法遮挡他在人群之中的耀眼。
“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去吧。”，他的声音极冷，整个人不断地向外散发着冷气。
坐在他身旁的人是韩拟，听见他这话后，韩拟坐在长椅上的姿势并没有半分改变，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不还早着呢，你放心，等你上车我就回去。”。
“……”，何忧沉默了许久，最后才低声说了一句：“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韩拟却是轻笑了一声，“谢什么呢？我又没帮上什么忙的——”。
话说到一半，他的语气却是顿时一转：“不过你真的有必要走吗？就算真的要走要转学，也不至于走得这么急吧？”。
“说实话，你跟周解的事我早就猜到了，但我觉得你或许会有比现在更好的解决办法。”
“不会。”，何忧很直接地就否认了。
在他看来，他走是唯一也是再好不过的解决办法了。
“为什么？”
韩拟显然是很想不通的，他真的不明白，明明周解他爸妈都没说些什么，何忧甚至还不清楚他们对此的看法，为什么他就这么直接地把自己给否定了？
其实何忧真的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解释那么多的，可他又很清楚地明白，在这种情况下，韩拟真的是他唯一可以倾诉的人了。
原因太多，到了最后，他只说出了一句：“他太好了，我不想拖累他。”
韩拟仍旧不解：“你很不好吗？你又不是大街上的小混混，你成绩好有未来有前途的，怎么可能会拖累周解？”。
何忧忽然就解释不下去了，他背后的情况实在是太难跟别人解释清楚了。
他不愿也不想自己身上的脏污沾染上周解哪怕只是一点。
他舍不得让他变得跟自己一样。
“贴吧上的那个帖子你有看吗？”
“怎么可能没看？要是我没看的话，我也不会特意跑一趟学校来帮你跑路了。”
“那条帖子里的评论，你看了吗？”
“评论？这谁还来得及看？那个帖子我才看到一半我就没时间再看下去了。”
原来是没看那些评论，难怪了。
何忧没有再说什么，韩拟也识趣地没有再问，两人便是一直在候车大厅里等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厅的广播传来声音：“请乘搭XXXXXX号列车前往南山市的旅客注意，现在……”。
“好了，车来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总算是可以回去了。”，在长椅上坐了太久，韩拟起身的时候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正当他转身想离开的时候，何忧却是喊住了他。
“可以说一下，你帮我的原因吗？或者换一种说法来问，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到底是怎么样的？”
韩拟回头笑着说了一句：“三年前，也就是初二那年的竞赛，一中学校外边的那条巷子。”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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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刀！！
第30章 30.一别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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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低垂，皎洁的月色缀以点点星光，透过繁茂枝桠间的小小缝隙，带着点躁意的风吹过，落在地面上引起一阵阵的摇曳。
城市逐渐进入深夜，可喧嚣却不曾因夜深而停止。
这是一座位于市中心的清吧，也许因为这不像一般酒吧似的自由，会选择在深夜来此喝酒的人寥寥无几，看上去倒是格外地冷清。
吧内的音响正播放着悠扬温和的纯音乐，灯光昏黄且不刺眼，也是个难得让人觉得放松的地方了。
吧台前正坐着两个看上去异常帅气的男人，其中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开口，声音如同夜里演奏的大提琴，低沉而又像是盛满了温柔。
“周解被调职了，知道他被调去哪了吗？”，说这话时，那男人抬手解开了右手手腕上的扣子，动作看上去像是染上了点漫不经心。
坐在他对面的那男人身上有着一张丝毫不输于他的脸，只是他的眉眼却是冷淡了些，看上去不如那人随性柔和。
对于这句话，他没有给予身旁的人哪怕一点反应。
瞧见他这副反应，那男人倒是见怪不怪似的，轻笑了一声后，自顾自地接着说下去：“这事也是半个多月前的了，我还是昨天跟陈奕他们聚会闲聊的时候才知道的。”。
“别说我跟你这么多年的交情没提醒你，周解被调到南山这边来了。”
“他在的那间分局离这倒也挺近的，就在寮东大街……”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是被另一人匆匆地打断：“韩拟！”。
韩拟轻轻地嗤笑了声，也不知是不是在笑着这人这么多年来的懦弱，但也知趣地没再继续说下去，都这么多年了，他哪还能摸不清眼前这人的性子？
在这个时间点里，吧台前坐着的客人不多，只有他们二人。
韩拟刚刚的话被打断后，他便是没有再开口说话，抬手托了一下滑落了点的金丝眼镜后，便是拿起眼前的那一杯威士忌。
仰头间，酒液入喉。
做着这动作的同时，他眼角处的余光瞧见了身边那人将一杯伏特加一饮而尽的模样。
韩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心里忍不住苦笑了几声。
“何忧，要我说的话，你又何必这么为难自己？”
何忧没应话，只是挥手让调酒师给他调多了一杯伏特加。
伏特加透明如水，看上去就宛如纯净水般清爽柔和，口感清爽确实是清爽，可柔和却是大大地未必了。
韩拟不爱喝伏特加，那种看上去冷冷淡淡，但实际上却热烈如火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
可他却也知道，何忧只喝伏特加。
其实何忧本身也是一种另类的伏特加。
韩拟静静地看着何忧再一次地灌下了一杯伏特加，最后只是极轻地笑了一声。
果然，不过只是下一瞬间，何忧那副冷漠淡定的脸仿佛在一瞬间出现了点点的松动，可不过只出现了刹那，表情便是恢复了正常。
韩拟什么都没说也能知道，何忧已经察觉到他的意思了。
口腔内不断地蔓延开来的酸涩，宛如一浪接一浪的海浪，试图将何忧整个人都拍倒在岸边的沙滩上。
他忘了让调酒师别加柠檬汁了。
他不喜欢吃柠檬，一点也不喜欢。
何忧承认，在他听见韩拟提起那个埋在心底深处的名字的时候，他的心脏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抽搐。
其实这种感觉对他而言，真的是久违的了。
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可以很好地控制住自己不要再去想周解了。
可往往只要一听到他的名字，那些沉睡在他记忆深处的回忆便会化身为最猛烈的凶兽，咆哮着将他扑倒。
“我没为难自己，没那个念头，也没那个时间。”
何忧放下了手中已然空掉的酒杯，没再让调酒师调多一杯。
听见他这话，韩拟却是不置可否地耸肩，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弧度，“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以前问你，你跟我说，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就已经放下了。”
“对，你早就已经放下了。”
韩拟点了点头，摇晃着手里的郁金香形的酒杯，威士忌琥珀色的酒液轻轻的摇晃着，灯光透过酒杯，在韩拟的落下模糊不清的残影。
“从你当初高二离开川城开始，到现在也过了快八年多了，你一次都没回去过。”
“当年你坐上了来南山的高铁之后，微信号直接注销，华阳里的人你一个也没联系，如果不是我知道你来了南山的话，估计连我也找不到你这么个人。”
“自从当年你走后，周解这个名字跟个禁忌似的，提都不能提，一提你就直接翻脸，也就是这几年才好了点，偶尔可以提上个一两次的。”
韩拟冷哼了一声，“就你这样的能叫放下的话，那估计这世上也没什么是放不下的了。”。
他一个人在这自说自话地说了半天，也不见何忧回应了些什么。
到了最后，也只能听见何忧低声问了一句“他这么些年过得怎么样？”。
韩拟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你怎么就觉得我会知道？想知道的话，你是自己没长嘴？还是压根就没那个胆子去问？”。
“他现在生活平平静静的，我不想去打扰他。”，何忧垂着眼睛，没让韩拟瞧见他的眸色，“而且保持现在这样，应该也挺好的……”。
韩拟这下子是真的实实在在地被气到了，“好个屁！当初你走了之后，周解整个人就完全跟转性了一样，身上的那股懒散劲全没了，整个心都扑在了学习上，高三上学期就直接保送华清了。这是多好的事？换了别家的孩子那还不赶紧把课本丢到一边，先好好地放松放松一下？可他就跟个疯子一样，整个住宿楼里最早起来学的人是他，学到最晚才睡的还是他。”。
“学得跟入了魔似的，老王表面上看起来很欣慰，心里担心得不行，我去办公室找老王的时候都瞧见过好几次老王在打电话给周解的家里人，跟他说着周解的情况。”
“电话打了那么多次，实际倒是什么用都没有，人家该疯的，照旧在那疯着。”
说到了最后，韩拟自己都忍不住感概，“到了最后，国内的北城大、华清和南川大这些顶尖的大学他是一间都没去，直接就跑去征兵入伍了。”。
“这事闹得还挺大，听说他妈一直是反对的，可偏偏又拗不过周解，只能由着他去了。”
“之后的事情我倒是不知道了，听陈奕他们说，周解两年前的时候退伍了，然后就被调回川城的公安局里当民警了，半个多月就又被调到南山这边来了。”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俩的缘分……”，这么多年来，韩拟作为一个过来人，也算是看清了这两人之间的事。
听完韩拟的话后，何忧沉默不语了许久，久到韩拟起身结账离开后，他便一个人在那吧台前坐着。
很奇怪，明明不久前听着韩拟说出这么一大番话的时候，何忧心里是几乎毫无波澜的。
可现在那些感觉却像是后知后觉似的，开始不断地向上翻涌。
这后劲实在是有点大了，何忧原本随意地搭在吧台上的手紧握成拳，胃部不断地抽搐着的感觉像是在提醒着他周解这么多年来过得到底有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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