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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忘归不算是勤快人，他嫌阳台单调又没空侍弄花草，所以摆了几排品种各异的仙人掌仙人球，数量之多是小偷爬阳台都没处落脚的程度。玉离经手里的戒指掉进仙人掌堆里，顿时没了踪迹。玉离经捂着脑袋狠狠叹了口气，忙活了一下午搬开花盆去找，可惜还是没能找到，只能猜测是掉进地漏里，或者掉下了楼，很难再找回来。
玉离经没和云忘归说起这件事，他把戒指盒子收在一件大衣的口袋里挂进衣柜，借着台灯暖黄的光，挑手指上扎到的仙人掌刺。
他有点想哭，可他那天在君奉天面前已经哭过一次。十七岁的自己哭那尚可理解，二十四岁的自己却要珍惜眼泪，做好一个大人。
……
春节过后玉离经联系了夜校，白天在事务所“实习”，晚上到夜校重新开始学习他曾经学过的知识。日子过得太充实，让他几乎忘记自己失去了几年的记忆。
君奉天时不时会联系他，关心他的生活和状态，一如既往地担当着“父亲”的角色。而他真正的父亲却突然销声匿迹，连那条“我走了”的信息也没有回复——当然，只是不再出现在他眼前，伏字羲毕竟是个公众人物，永远不可能真的“消失”。
一切好像与玉离经当初设想的没什么不同，君奉天与他依旧关系良好毫无隔阂，而伏字羲与他渐行渐远，不再牵扯。
平平静静的日子几乎过去大半个月，玉离经对自己遗失的七年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原来他之前就失忆过一次，也因此断了和君奉天、云忘归他们的联系，后来偶然遇到云忘归才重新成为朋友。
只要随便一想就知道会这样与伏字羲脱不开关系。可时过境迁，再是怨怼伏字羲的所作所为也已于事无补。可是等玉离经得知君奉天当初因为家族企业陷入危机不得不辞去大学里的教学工作回去帮忙，相亲一事也早就被他拒绝时，他还是不免心生怨愤。
对失去记忆的他来说，他和君奉天只是疏于联络几个月；可对其他人来说，他已经缺席了君奉天人生的七年。
人生能有多少个七年，两千多个日夜也足够改变太多，即便他与君奉天表面关系未变，但他们也许再也回不到从前，更不用说玉离经尚未坦明的心意。
云忘归跟玉离经说到这里的时候一直在打量他的脸色，只差没明说“君老师现在还是单身，你该努力试试”。
玉离经装作没看懂云忘归的眼色，感叹道：“亚父不管做什么都很有主见……”
云忘归还想再说，玉离经却揭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请教他工作相关的问题。他的记忆回到了最爱君奉天的时间，可是他却心有疑虑，满心的爱意掺杂进了别的，不再是纯粹的一腔热忱。
三月底，玉离经终于见到了事务所的另一个合伙人——墨倾池。墨倾池比他想象中要更冷淡一些，但很快他就发现那不过是假象。墨倾池是“他”的朋友，和云忘归一样关心他，只是方式不一样。云忘归对待他像是一件易碎的瓷器，总怕他一不小心碎了；而墨倾池显然没那么“小心翼翼”。
玉离经不得不承认，他其实更习惯和墨倾池的相处方式，像是重新交了一个朋友，又像是与很久以前认识的人重新熟络。不管怎样，都比被当成易碎物品对待来得好。
四月初，愚人节。
玉离经在午休时看到了新闻推送——伏字羲受伤住院了。
初看到的时候玉离经还以为是愚人节的玩笑，但下面就有详细的报道。拍摄现场的道具出了问题，伏字羲和另一个群演从二楼摔了下来，这其实已经是几天前发生的事，只是今天才报道出来。
只能从娱乐新闻得知伏字羲近况的感觉叫玉离经有些恍惚，好像伏字羲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世界的人，和他再没有联系。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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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离经翻找手机电话簿，找到鬼麒麟的电话号码打了过去，那边却只传来正在通话中的提示音。他垂眸想了会儿，又拨通了伏字羲的电话。这次倒是很快就接通，但接电话的不是伏字羲。
「你看到热搜了？」
鬼麒麟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大概还在和别人通话，语气匆匆地结束了那边的，继续说道：「放心吧，他没事。祸害遗千年，他四肢健全、活蹦乱跳的。」
“……我能去看看吗？”
「别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医院外头还围着不少狗仔呢……」鬼麒麟低声骂了一句什么，又对玉离经说：「我现在忙着应付制片人，等我有空再回你电话。」
挂断电话，玉离经失了力气似的趴在了办公桌上。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看到伏字羲受伤的消息时会那么紧张担心，甚至是有点害怕。但很快他就说服了自己，即使只是别的哪个他认识的人，他也都会如此关心。
午休时间转瞬即过，玉离经静不下心工作，时不时就要看一眼手机确认鬼麒麟有没有联系他。临近下班，鬼麒麟终于给他打来电话，用的依旧是伏字羲的手机。
「他就受了点皮外伤，明天就会办理出院，真不用担心。」
得知伏字羲出院的消息，玉离经确实放下心不少，可他又开始疑惑，为什么鬼麒麟要用伏字羲的手机联系他？为什么伏字羲不和他通话？这七年间伏字羲厌倦了和他培养父子关系，所以不再来打扰他了？
玉离经觉得自己应该为此高兴，可事实上他只是有些迷茫，有些没来由的怅然若失。
……
玉离经的“实习”工作进行得很顺利，或许是因为他潜意识中还留有过往的记忆，做起事来并不生疏。
四月中旬他接触到了以前的一个委托人。那是个珠宝设计师，他过来是为了给朋友介绍律师，见到玉离经的时候很是熟稔地给了他一个拥抱。不等玉离经解释自己失忆的状况，他就先开口问道：“你找我做的那枚戒指送出去了吗？他喜欢吗？”
玉离经一时愕然，原来他真的打算要送出一枚戒指。他心绪混乱，喃喃道：“我……弄丢了。”
“那真可惜……你选了很久才挑中那颗欧泊，说是和他的眼睛很像……”珠宝设计师一脸遗憾，随即又提议道：“我最近又入手了一批宝石，你可以再来挑一颗重做，不会比之前的差……”
像谁的眼睛？
玉离经找不到答案，又或许他知道，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他没和设计师约定重做一枚戒指，他甚至忘了解释自己失去了这部分的记忆。
时隔半个月，和伏字羲相关的消息再次出现在了玉离经的视野——伏字羲和他出事的那个剧组解约了，说是身体原因不能继续出演。
玉离经想不明白，鬼麒麟没道理骗他，那伏字羲是出了什么事？玉离经本想找鬼麒麟了解情况，可惜他的电话依旧忙音打不通，他只好径直找去伏字羲家。
他按响门铃，几乎过了两三分钟才有人开门。要不是玉离经能听见有人朝门口走来发出的声响，他都要以为没人在家。
伏字羲拉开门，语气不耐地说：“你又忘记新密码了？干脆换回以前那个。为难我一个新晋盲人你好意思吗？”
玉离经的声音哽在了喉咙里，伏字羲确实是四肢健全的，勉强也能说是活蹦乱跳，只是他那双颜色奇异的眼睛没了焦距，看不到人。玉离经忍不住抬手在伏字羲眼前晃了晃，被伏字羲不客气地狠拍了下手背。
“多少天了，还没试够吗？”伏字羲恹恹地转身扶着墙往客厅走，一边还在说：“都跟你说了，把后面的工作都推掉，我要就此退休息影！”
“……为什么？”玉离经忍不住问，他太过紧张声音都变了调，奇奇怪怪的。
伏字羲自然也听出来了，睁着一双空蒙的眼睛望向玉离经的方向。
“你声音怎么了？”
“是我，玉离经。”
伏字羲脸上的惊慌错愕一闪而过，不过半秒他又变成了处变不惊的样子。他摸索着坐上沙发，故作镇定地问：“鬼麒麟要你过来的？”
“不是。”玉离经盯着伏字羲的脸，企图从中确认刚才从伏字羲脸上看到的惊慌不是错觉。“他跟我说你‘四肢健全、活蹦乱跳’。”
伏字羲忍不住笑起来：“说得倒也没错……”
“你看不见，是因为摔下楼受伤了吗？”
“没错，就是因为那个。”伏字羲语气有些敷衍，“行了，你过来有什么事？为了看望‘生父’？”
玉离经没理会伏字羲故意挑事的阴阳怪气，他在伏字羲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来，清楚地看见伏字羲脸色微变，好像玉离经没有转头走人出乎了他的意料。
“鬼麒麟没向外透露你失明的状况，这说明‘失明’是暂时的，或者是可以治好的。”
“为父怎么不知道我儿还抽空学了医？”
“我只是合理推测。”玉离经顿了顿，继续道：“云忘归说我们的关系有所缓和，看来他对此有些误会。”
“他是这么说的吗？”伏字羲笑了笑，“那我们的关系确实挺好的，相较你失忆前。”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用这种态度？玉离经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口，他自己都不知道希望伏字羲以什么态度对他。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可以跟我说，我最近不是很忙。”
伏字羲撑在下巴上的手在脸上点了点，说：“那先包顿饺子吃吧，我过年没能吃上。”
这都快五月了，玉离经不明白伏字羲为什么要对过年的饺子念念不忘，只当他是在故意找茬。考虑到伏字羲突然失去视力心情难免不顺，玉离经没和他计较，真的走去厨房开始找需要的材料。他不记得自己学过包饺子，但出乎意料地做得不错，饺子出锅的时候天色已经黑沉。伏字羲仍待在客厅里，灯也没开。但以他现在的状况，确实也没必要开灯。
“饺子已经煮好了，你吃吧。我得回去了。”
伏字羲听到玉离经的声音才转过头，一片昏暗中他幽幽地开口问：“不留下一起吃吗？”
随即似乎觉得这话不妥，又说：“为父现在看不见，一个人怎么吃？”
玉离经其实围裙都还没脱下来，他就是故意那么一说，听到伏字羲留他也没推辞，转身回去厨房摆好碗筷。不一会儿伏字羲也摸索着走了进来，差点把桌上的一碟醋掀翻。
他嗅闻着空气中的酸味，嫌弃道：“我不要蘸醋的。”
“那你要蘸什么？外卖吃剩的番茄酱？”
“那算了，还是醋吧。”伏字羲不情不愿地落了坐，十分坦然地等着玉离经来喂他，筷子都没打算拿。
玉离经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夹起一只饺子递到了伏字羲嘴边，随即就听他叫道：“烫死了！我儿你真不会照顾人，好歹先吹凉再喂……”
“说得好像你很会照顾人。”玉离经暗暗翻了个白眼，冲着饺子猛吹几口气然后一股脑塞进了伏字羲半张的嘴里。
伏字羲不知道是被玉离经的话，还是那只饺子噎住，没再说话，闷声吃了七八个就摆手说吃饱了。
“你回去吧。也不用再过来了。”
玉离经猜他是不想被自己看到狼狈的一面，腹诽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于是说：“我看鬼麒麟现在忙得焦头烂额根本没时间顾你，你也不想找护工，我过来帮忙不是正好吗？”
伏字羲皱着眉，一脸不痛快地说：“谁说我不想找护工了，只是暂时没找到。”
“那行，在你找到之前我会趁午休和下班时间过来给你送饭。”
玉离经看着伏字羲那副无语的表情，有种获胜了的诡异感，不过没等他高兴起来，伏字羲就开口说起他不愿提的话来。
“你和君奉天怎么样了？现在你们不是养父子，你也已经成年……他有把你当做‘男人’看吗？”
玉离经感觉自己好像从伏字羲那双盲眼里看出了若有似无的挑衅，虽然心里清楚伏字羲这是在故意激他，可还是觉得不痛快，当下决定明天过来后要好好“报答”伏字羲，给他试试折耳根泡水。
“我和亚父如何不必你关心，你都自顾不暇了，就别多余想这些。”
“我现在没事可干，可不就只能想这些吗？”伏字羲笑笑，摸着桌子站起来。“我听你这话就知道你进展不顺。就君奉天那个性，你长到三十岁他也只会把你当‘孩子’。你得直截了当地去跟他说，他才会有所察觉……”
伏字羲还准备给亲儿再多多传授些经验，却只听到“嘭”的一声——玉离经已经干脆利落地关门走人，才不继续听他叭叭这些有的没的。
伏字羲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然后才摸索着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屋子里太安静了，他出声唤醒了语音助手，叫它给他讲笑话听，可惜人工智能的幽默感有限，一字一顿讲出来的笑话并不好笑。于是他又转而给鬼麒麟打电话。
第二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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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打了七八分钟才总算打通，鬼麒麟说话的语气像是被人欠了百八十万：「我都忙死了，有事说事！」
伏字羲难得没和他瞎扯，开门见山道：“给我找个护工。”
鬼麒麟显然没想到他打电话是为了说这个，不可置信道：「……你吃错药了？怎么突然想开了？」
伏字羲捏捏手指，语气不耐道：“你不是‘忙死了’吗？怎么还这么多废话？”
「我忙是因为谁啊？你说你又没摔到脑袋，怎么就看不见了呢？后面的拍摄和各种行程都受到了影响，我现在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伏字羲拿着手机远离耳朵，免得继突然失明后，又不幸耳聋。“谁知道是不是摔下来的时候冲击太过，脑震荡了……”
「屁话，医生说了你身体正常，这是心理障碍！」
“我就说黑粉都没你会造谣吧，还心理障碍呢……我什么时候心态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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