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辇道增七(玄幻灵异)——西鹿丸

时间:2023-09-05 09:04:54  作者:西鹿丸
  “不爱也不要紧。”
  星临轻轻吐出手指,“那…你想要什么?”
  “……”
  “你还是想要我爱你对不对?我可以啊,我能做到的。”
  努力地想要给予,无机体的情意,在白釉般的表皮流转,找不到缝隙渗入内部。
  唾液濡湿的手指翻越骨与血,在腿上留下指印,在机器迷失错乱时去寻到入口,冷感瓷器的缝隙。
  任他为所欲为。星临吻着云灼,在他唇边捕捉机体无法解答的异常反应,一颗机械心脏跳动错乱着,开始询问自己。
  ——SPE-1473,我问你,爱到底是什么东西?星临这个名字又是什么含义?
  ——两行印刻在中枢芯片里的字符数据。
  他答得不假思索。爱是人类的语言,是人类构建出的意义,对于机器来说只是一段编码程序,几行字符定义,云灼要他爱他,他便执行这一指令。
  可这不是云灼想要的。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霎时攫住了他,他狼狈地从吻中脱开,看着云灼的眼睛。
  云灼要的,我……真的能做到吗?
  “对不起。”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
  “我可能还不爱你。”
  星临捉住云灼的衣袖,几分急切,强烈地想要给他什么。
  “但,但我不想失去你。”他笨拙地说着,不熟练的剖解自己,“我……我想触碰你。摒除所有不怀好意,我也想触碰你。”
  异世界一直存在一阵奇妙微风,在星临大脑糟乱的几个时刻不期而至,吹得异常,绵密入骨,轻柔地将他的机械心室敲打到脱形。他从云灼唇齿间窃取的一半灵魂还未散逸,与那阵风一起作妖,两两交缠渗入他的强烈欲求里,搅得他的处理中枢一阵疼痛。
  痛楚中,云灼将他重新拥入怀。有什么东西将要破土而出。
  脑内,处理中枢传来的疼痛还在持续,愈演愈烈。星临蹙起眉来,察觉到哪里不太对。
  “滋啦——”
  突然,机体内部一阵尖锐的巨响,痛得像是将他的头颅穿刺。
  眼前铺天盖地的红光闪烁,整个世界陷入时明时灭的警告中。
  [警告!警告!处理中枢遭受程序攻击!]
  [检测中……]
  [检测完毕。该攻击程序代码未知,初步诊断为机体紊乱自组代码,为确保机体正常运转,将自动删除该代码。]
  [正在删除中……]
  星临的笨拙剖白听得来赤忱,云灼在镜花水月中捞到一块冰冷实体,那拙劣而未打磨的形状,像是一颗心。他万分惊喜,竭尽毕生克制,将星临轻柔拥入怀中。
  颈窝的阴影里,是云灼的盲区。
  他看不见星临阴影中迷失而空洞的表情,和一双眼中疯狂流转的幽蓝光芒。
  星临视野里,已经不是此刻的真实世界,反而是无数个云灼,皲裂在面前,化作万千纸花碎片,飓风里纷纷扬扬布满天际,只围绕着他一人飞速旋转——沉静的眉眼,浅淡的刻痕,漫不经心的笑容,摇摆不定的杀意,喜吃甜食抵死不说的别扭,内里翻覆表面如常的愠怒……
  痛苦在尖啸,系统一声嗡鸣。
  [删除失败。]
  星临眨了一下眼,嘴角翘起来。他又赢了。
  [为保护数据资料不被该未知病毒损毁,机体将在五秒钟后强制停止运转。]
  这突如其来的危机远远没有结束,他的笑容蓦地僵住。
  [devtools::install_github("fabricate-hhh/loveinstall").……Power off failed!]
  机体如同真的在被病毒侵染,语言系统自动切换,未知的扩展程序在运行安装。云灼的影像碎片与海量数据混杂在一起浮动。
  下一秒,疼痛激荡得更加剧烈,有一个微型宇宙在他脑内反复爆炸,视觉与听觉同时出现问题,即将超出他的忍耐范围,他开始极其轻微地战栗起来。
  [LO-OVE.LOVE.illegal.argument. OBJECT CREATION.]
  [DEBUG SIMULATOR.……ExeCTioN! 新增附属组件即将自动激活。]
  “??”疑惑巨浪冲刷,星临呼吸停滞着用尽毕生震惊。
  不对。不对!
  指尖探入时燎起莫名的火,烧得星临汗湿了脊背。
  云灼觉察到怀中身体倏地僵硬,“怎么了?”他问道。
  [组件激活成功。]
  脑内自动播放提示声,伴随着悦耳动听的成功音效。
  星临瞠目结舌,不敢回答云灼的问题。
  视野再次闪烁红光,一次爱的启蒙,激起的机体异常竟然还没有结束。
  [警告:检测到新增组件中存在异常数据。正在扫描该问题……]
  [扫描完毕。该组件内部阈限数值异常。自动修正中……]
  该组件内部的“阈限”是指哪一种感受阈限?星临禁不住地想。能被新增组件唤醒的,只有一个。
  [阈限修正进度13%……]
  [阈限修正进度50%……]
  [阈限修正进度99%……]
  [……………………]
  [……………………]
  距离成功一步之遥,机体内部猛地一片死寂。
  [………!]
  [程序无响应。]
  [错误提示:快感阈限修正失败。]
  [诊断原因:检测到机体内部的疼痛阈限处于异常状态,偏离标准水平100%,受制于运行中枢的疼痛阈值异常,与其联动的快感阈值无法调试至正常水平,请修正疼痛阈值后再做尝试。]
  拜谢那该死的、异常的疼痛阈限,他的快感阈限也存在异常。
  人类的脑区中,苦痛中枢与愉悦中枢紧紧相依,而快感是一种处于两者灰色地带之间的感受,得益于他极高的仿生程度,快感阈限联动受制。星临从前便知道仿生人这一项程序设定,只是他从来不需要考虑这个。
  实验室内的调试与组件安装,少将要求的异常疼痛阈限,时刻能感受到,其险恶用心还没来及尽数浮出水面,隐藏组件的程序,没来得及激活,没来得及试用星临,便被割了喉。
  一股难以遏制的愤怒席卷。
  星临知道自己出身即为人类的商品,是少将的物件,那位尊贵的上位者能虐杀他,支离破碎多少次死不足惜,星际探索漫长无聊,把仿生人当做成人玩具操上几次又怎么了。
  星临恨着虚空中的死者,与此同时,一种粘稠的恐慌在吞噬他。
  他本已经学习模仿得够好了,没人能戳穿他完美的假皮。他游刃有余地掩藏着自己的异类身份,将一切异常掩藏。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战栗的震颤,和愤怒一起燎原。陌生到悚然。
  机体系统崩溃与重构全都只在一个瞬息。现实世界中,他只不过是在云灼怀中打了一个冷战。
  星临记着云灼指骨白皙匀亭,此刻与新增组件交相呼应。
  忍痛已经是家常便饭,可这阵刺激来得澎湃汹涌,陌生得蹿红了他的眼框,理性泫然欲泣。
  “等等!”星临措手不及,紧急叫停。
  折磨,连呼吸都平复不了,“云灼!停,停下!有地方不对劲。”
  指节失聪般地恶劣蜷曲。星临瞬间落下泪来。
  “云灼!立刻,立刻给我滚开!”星临从即将倒塌的理性世界抬起头,喟叹差点溢出,他咬紧牙关,“不然杀了你。”
  星临翻脸速度快得令人发指。
  燥热中他亮出尖牙,穷途末路的惊慌与凶狠,眼刀一勾,人为地将镜花水月的氛围悉数碎裂。
 
 
第85章 归物
  星临说着要杀人,也哭得很真。
  一句威胁话语,刺伤云灼的耳朵,他没有说话。
  他身后就是那面盈满水的明镜,那些压抑的酒意在这幽静的夜里开始疯狂反刍,只觉这一瞬他们共同身处万千明镜碎片的围困中,瞬息间就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无以计数的锋利的、细碎的光芒几乎要解离出星临的精神本质。
  云灼看着星临近在眼前。
  他的美该是锋利的,一张杀意浓墨重彩的脸撞进眼里,犹如一把刀捅进心窝,搅得人鲜血淋漓心花怒放,赏心悦目的冲击。
  他的指腹落在星临泛红的眼角,拭去一滴泪。
  上一刻是假,下一句是真,星临总是阴晴不定,真假难辨,从锋利残忍到纯粹无邪,全都是他不可解的神秘,连真心也神出鬼没,一个不注意就被偷梁换柱。
  手上不可控地用了几分力,把那眼角的红擦得深重。
  云灼的视线垂在星临面上不动,眼睫投下一层云月暗笼的阴影,看不出半分情绪。却只看见星临猛地绷紧,一根沾血的弓弦将断,新鲜的泪又落下。
  “我说停下。”
  一句话从星临唇齿里挤出来,一半是呼吸,他竭尽自制,想要把尾音发得有重量。
  忽然,一抹寒光乍现,云灼岿然不动,任那暗器贴着他脖颈擦过。
  下一刻,一阵火辣辣的灼痛从颈侧传来。
  黑影回旋飞快,星临接住流星镖的手还在轻微颤抖,满目不可置信,更多惊魂未定。
  “为什么不躲……”
  云灼颈侧一道红痕,皮肤表层割伤,几滴血珠沁出。
  流星镖太锋利,云灼是星临不想杀死的人,尤其不想他再留下伤痕。慌乱之中控制着示威的力度,路线计算好的失准,是一侧头便可躲过的攻击。
  可云灼只是垂首,鼻尖蹭着星临的颈侧,将割喉式的悸动几度深嗅。
  “杀了我。”云灼喃喃道。
  星临一惊,企图唤回眼前人,“云灼。”
  “杀了我。”
  “你疯了……”
  星临喃喃着,流星镖仍自沾着云灼的几丝血,收在袖中深处,不肯再露分毫。
  星临握着折磨他的手,要云灼放他走。力度对抗,时间缓慢黏连,星临抑不住呼吸,反手再送云灼一记推拒。
  他要逃。
  可云灼要束缚。要镜面的朱砂水染红星临,脱掉他的一人千面,把他理性的冷感底色揉碎,让他撑不住那些该死的游刃有余。
  距离这样近,几次交手之时,杀意被恻隐包裹,两人都留着情,最后变成了一场调和风月的交锋。
  星临因一记极具技巧性的擒拿败下阵来,被淡红的朱砂水浸得更透,手腕上被巨力牵引时他更无法反抗,那是解释不通的、赐予他生命的力量。
  两道电光圈住腕际,澄黄光芒黯淡,强迫星临背过手去后又彼此吸附,他被困在云灼胸膛与臂弯的狭隙中,走投无路,两腕骨在背后相撞,电光束缚,再难分离。
  “为什么……不杀我?”云灼再次压下来的时候白色光翳笼罩了星临,“为什么要杀我。”吻落下时温柔中压抑着暴戾。他故技重施般地指骨再叠,卷土重来时拨弄神经。
  星临徒然地蜷缩腰身,将脸深深埋入云灼的颈窝,背脊弯成一轮嶙峋朔月,像俯首认罪。
  什么叫做杀人?
  在道德悬置的阴影中凌然而立,手持刀刃,收割性命时漂亮利落,血液飞溅时不屑一顾,一道锋利到扼喉的纤长身影。从来没有摇摆不定。
  什么叫做杀人。
  泪水浸湿眼角,一尾秀色秾艳,线条上挑着,勾勒出心魔的轮廓。做蛊得太过分,献祭一颗心,只为涂绘南柯一梦。人的外表完好无损,灵魂被杀了个彻底,兵不血刃。
  这世间的美好有千万种,塞北烈日旷风,山涧黑白棋局,书页几行惊艳诗文,舌尖一棵糖渍樱桃。
  而此刻,剔透锋利一把冰刃,融化在云灼的怀里。失控得淋漓,沾了一手,一直湿到了他腕际的蓝紫色血管处。又恨又惧又情动,哭泣着威胁,颤抖里求饶。云灼吻去怀中人的泪痕,几乎是着了迷。
  平日里的那些笑与哭,冷酷与甜软,就算有真实成分,也是星临展示出来供人观赏的,永远自知,永远游刃有余。
  可现在他被高热剖了个透,那些他自己都还没参透的真情,就这样开始在体表流动,朱砂溅上小半张脸,汗湿的颈氤氲一段光,被欺负得太狠,汗与泪坠进镜中,激起一圈生动鲜艳的波纹。
  感知为锉刀,将理智疯狂磨损。云灼在星临哭泣的眼睛里,目睹整个理性世界陷落。这一刻太鲜活太动人,他被打湿时,好像一个能被拥住的凡人。这样的触手可及,诱发一刻的疯。
  云灼常常越愤怒越漠然,此刻越渴望越耐心。暧昧的赐礼撕开一道缝隙,在体内惊声尖啸。
  而星临透过泪水,却只望到一张冷静到面目模糊的脸,白衣妥帖地穿着,一派如常模样,狼狈与凌乱全是他的。
  太冷静了……这种时候,云灼怎么会这么冷静。
  理性金属与感性动物完全倒置。人类克制,机器失控。
  全新组件急速运转,崭新的异常阈值效果惊人,痛楚虽然没有完全被覆盖,但在这个短暂的时刻,疼痛在翻转,另类感知占据绝对上风。最后的下场,痛意与快感混淆至登峰造极。星临闭着眼睛,被反复煎煮。
  “云灼……放过我。”
  一句话被另类感知切割成碎片,感觉叫嚣,像在溺水,空气完全不够用。世界只剩一片白光,刺得他双眼皆盲。他的崩溃显而易见。
  “抱抱我。”被迫坦诚着,肩胛骨抵住镜面,抵住一直以来的不屑与傲慢。从未觉得一面镜子可以这样幽深而寒冷,星临半撑起自己的身体,迷茫地贴近云灼。瞳孔深处,一片幽蓝被冲得涣散。
  都是精准的造物。一个精确到毫厘,一个克制成惯性,今夜撞在一起,却将引以为傲的理智作为燃料,机器被烧到崩溃,人冷静自持地疯。
  “星临,你一开始接近我时,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是沉沦。人类从来矛盾,失去落脚点的善良与崇高,冲动为恶后又自我审判,流言和血液中迷失,却遇见纯粹的人,无杂质的邪性,巧笑里藏一个危险分子。明知是陷阱,却只想失重时拥紧眼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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