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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啊？”追根究底。
“你是觉得家人关心钱，过于关心人，是吗？”李傲然不置可否，没有讲话，就听江林阳继续说，“他们未必不关心人，但是大人有大人的难处，你有你的活法。”说完一顿，似在思考下文，“你可以天真，但是你不能指责别人不天真，明白吗？”
李傲然在夜色中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意识到江林阳并不能看到他的情绪摇摆，“嗯”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尾音颤动。
江林阳感觉到他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鼻音，应该在进行成长过程中必经的血淋淋的自我角力，似安慰似期许，带着不容驳斥的坚定说，“李傲然，开心点啊。”
“好的。”李傲然老老实实地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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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水一章。
第27章 27 新生
新学期伊始，李傲然因「超级声音」比赛而被动加入的爱乐社团就发出新的比赛邀请——一年一度的校园十佳歌手大赛，面向全体师生，不设门槛，来者不拒。
社长张成言辞恳切，“傲然呐，去年我们冠军让隔壁大学拿去了，多丢人啊，今年你上，我就不信不能一雪前耻。”
“社长，原来我只是你雪耻的工具人。”李傲然戚戚然，假装不满。
“你肩负的不是为我雪耻，是为了整个H大雪耻，格局大一点。”接着忽悠。
李傲然心里是没有什么人生必须拿下多少个歌唱比赛冠军目标的，拒绝也利落干脆，“社长，非常抱歉，我不想参加。”
张成听着这话急到跺脚，眼睛直往出冒火，“你和江林阳怎么回事儿啊！一个二个的全都拿集体荣誉当小孩过家家？”
动员失败的选手思想格局没打开，先上升到集体荣誉了。
李傲然顿时觉得头顶有点沉，大帽子扣到五层楼高，他扶了扶脑袋，“社长，这个问题很好解决。”
“怎么解决？”张成面色缓了缓，胸前交叉手，洗耳恭听的姿势。
“修改规则明文规定，不允许外校人参加比赛。”是个绞尽脑汁才能想出这个馊主意。
张成手捏了捏鼻梁，指着他咬着后槽牙说，“我就知道你憋不出好屁，去年外校人得了冠军，今年就不让人外校人参加？连最后一点尊严和体面也不要了？”紧接着李傲然肩膀就被不轻不重锤了一拳，“你不参加就不参加吧，别在这给我添堵了行吗李大师”。
下课着急去食堂吃饭的李傲然不想多废话，业已拒绝，想赶快去餐厅买念叨了挺久的酱鸡蛋，刚迈开步子又被张成扯回来，“你和江林阳，你们两个，不参加就不参加，但是得完成社里的任务，去给十佳歌手大赛拉个赞助，种类不限，3000打底儿，十天啊。”
通往食堂的路上下课的人从三三两两到成群结队，提前了十分钟从公共课教室后门逃出的李傲然耐心全无，一门心思在抢酱鸡蛋上，嘴里“嗯啊嗯啊”地答应，又添了一句“放心吧，保证完成任务”才被张成放走。
到食堂面对清真餐厅的酱鸡蛋已售罄的结果，李傲然张嘴骂了一声张成，十分钟逃课、走在路上就能巧合的碰见，东拉西扯半天就是让自己错过最想吃的午餐。
“想什么呢？”
他感觉自己腰被人推搡了一下，低头看见江林阳干净又锐利的脸，在人声鼎沸的食堂里像不染半分烟尘的王子一样好好端坐在橙色的塑料椅上。
“想吃什么饭呢，没什么想吃的”，李傲然手拿着空空如也铁盘，走了半圈一无所获。
“他要吃完了”，江林阳手指对面的同学介绍，“我室友。你买完饭过来坐，顺便带个勺子。”
“好。”李傲然应声，硬着头皮买了食之无味的土豆丝和炒菠菜，外加一份黑米杂粮饭，穿过饿狼们觅食的重重阻碍回到江林阳对面坐下，“勺子给你。”
江林阳一手接过勺子，麻利地将餐盘里的酱鸡蛋舀到李傲然的米饭上，“不知道你也来这吃，就要了一份，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这边我都没动过，不脏。”
得了关照的李傲然，像加入了冰块的可乐，从头顶顺畅舒爽到尾巴根，假模假式地说了谢谢，一口一口咀嚼都带着乐不可支的甜味儿。吃着饭猛地想起正事儿，目光炯炯一探究竟地问，“对了，我刚碰见张成了，他说你也不去十佳歌手比赛了，怎么回事儿？”
“怎么叫‘也’啊，你也不参加了？”江林阳比听到食堂今天中午忘记做饭还震惊。
“不参加了，冠军有一个就够了，又不是集邮来了。”李傲然摇摇头。
“给别人一点机会是吗？替他们谢谢你。”真想感谢似的，江林阳放下筷子双手作揖。
这个动作给李傲然逗笑了，“你可真的要感谢我，张成说让咱俩一起去拉赞助，底线三千，有了我你拉一千五百块就行。”
“张成还真把这破活儿安排给咱俩啦？”江林阳差点化身炸毛的狮子，撂下筷子，二郎腿一翘开始控诉，“前年就咱们门口刚开那排骨饭，听了咱老社长的忽悠赞助十佳歌手大赛，说全校一万多学生，每个人吃一份12块钱的饭，总体收入就十万多，人家老板听了倾尽全力赞助一万块，结果呢？”
“结果呢？快点讲。”李傲然被吊足了胃口，饭也不吃了，像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一样认真听故事。
“结果就是那一场比赛的所有选手和脸熟的工作人员，出校门吃饭都得绕着排骨饭店面走，剩下的你自己琢磨吧。”江林阳侃完，低下头左右瞟了瞟，小声说，“听说老社长现在都听不得排骨饭这三个字，为了弥补连着吃了一年。”
李傲然大惊失色，觉得今天逃课出来吃饭就是一个天打雷劈的错误，“我们是不是揽了一个脏活累活。”
不光是李傲然，江林阳也是心里没底，但又不能因为过去的状态去预判滚滚向前的时间车轮，只能安慰到，“没事儿，我去新岛找我学长问问他有没有闲钱能打水漂。”
听到“打水漂”这三个字李傲然更绝望了，刚燃起的士气像割断线的风筝突噜噜飞到海角天边去了，连忙说“食堂的酱鸡蛋确实是好吃但是太难抢了”，将这懊丧的话题掠过去。
吃完饭江林阳送李傲然回寝室，道别的时候李傲然说，“你去学长那的时候叫上我”，被赋予两个人「一起」名头的事情，理所应当是两个人共同完成。
第二天下晚课，江林阳蹲在L楼前逗弄小猫，手里是淀粉肠红色的包装，一人一猫在傍晚橙色晚霞中光彩四散。看得李傲然又痴了，他对“被江林阳等待”这件事饱有十二分的冲动，即便这次是第一百零一次被等待，也会回敬第一百零一次的心动过速。
“等多久了？”李傲然朝江林阳走过去。
“没多久，刚来，正好喂喂猫。”江林阳站起来，活动活动微微酸麻的左脚，表情轻松且随意。
“你认识它？”
江林阳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个“它”指代的是这只黄白相间的橘猫，“认识谁？”马上又“哦哦哦，我认识，等你的时候见过几次，现在属于好朋友阶段吧，我单方面认为。”
“明白了，那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谈恋爱？”李傲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一句。
“什么啊，李傲然，你有病啊，我跟猫谈什么恋爱。”江林阳笑得前仰后合，观察博物馆藏品似的端详着李傲然，戴着绿色的鸭舌帽，鬓角的头发不安分地横着，小脑袋瓜里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没用的，“再说谁知道这小猫是男生还是女生，虽说是朋友，但是怕冒犯我也没看，你知道吗？”
“那你喜欢男生还是女生？”李傲然言辞切切，语速都比平时慢悠悠的快了一些。
“男生女生都行吧，长得可爱就行。”随随便便的答案。
小猫长得可爱就行，那人呢，也是可爱就行吗。怎么样算可爱，需要什么约定俗成的条件才称之为可爱。我可爱吗。
李傲然定住脚步，侧目看向江林阳，用力咬着嘴唇，两个酒窝因咬合的力气在两颊明显地挂着，想问但不能问的问题太多，却一点都不能坦坦荡荡地冲破理智。
“看我干嘛啊，一根火腿肠就能解决的事情，管他男的女的。”还是要回答近乎荒谬的问题，江林阳根本不懂一个见过几面的小猫需要分什么男女才能入门。
李傲然有些沮丧，江林阳对他来说，早已像一张颗粒小到滤不掉任何边角情绪的纱网，细微到枝节的星星点点一字一句被记录在案，关着对江林阳犯下倾心罪的嫌疑人李傲然。
平日晚上的新岛只有零星的几桌吃饭的食客，问了熟悉的服务生，学长有事出去了，在微信上联系确认“稍等一会儿回来”，两人决定就在店里等。
江林阳的黑色吉他还在这里，他走上小舞台拨弄几下调准音，对着麦克风“喂、喂”几声，清冽的嗓音从音响传到李傲然耳膜，丝丝入扣。
“李傲然你上来唱一首吧？”不是征求意见的态度，直接公示，“下面有请第二届「超级声音」冠军上台为大家献上一曲。”
毫无准备地上台，唱什么曲目都思绪全无，却被江林阳的话蛊着走上台。
“要不唱梁静茹的《情歌》吧，正好这几天练到。”
李傲然点点头，他站立在舞台右边，江林阳抱着吉他坐在一步远的高脚凳上，吉他琴头若有似无地戳着他的肩膀，眼睛在按着和弦的手和他之间来回，不是暧昧的距离，却难掩亲密的熟稔。
李傲然对着手机上现搜的歌词，唱完抬起头发现见过几面的学长在座位上鼓起掌，于是自己也局促地配合着双手拍和。
“不错啊，傲然”，学长走上前，跟江林阳击掌打了个招呼，又转向他，“你闲着的时候来我们这里多玩玩，生意全靠你拉了。”
李傲然笑着说“没有”，想直接聊正事儿，又感觉难以启齿，求助般地看着江林阳，眼神示意他来开场。
“他给你们拉生意那不是什么问题，但是现在有些问题需要你先帮帮我们，学长。”江林阳开诚布公。
“有需求尽管提啊”，学长手搂上李傲然肩膀，“反正人质在我手上就行。”
江林阳不动声色地把李傲然拉回自己身边，讨价还价道，“人质我先留着，咱们先说正经的。”
三人点了些吃的，外加三杯店里自制的气泡水，充二氧化碳的时候没掌握好量，喝得江林阳直打嗝。
“学长，我们要办十佳歌手，你知道的吧，今年我和李傲然一起拉赞助，想了半天这荣誉的冠名权给谁都是浪费，不如给咱们自家人。”江林阳舌灿莲花的本事算是展现地淋漓尽致。
但学长并不接茬，“我这小门小户，没资格浪费掉你的冠名权啊。”一副避之不及的表情，“你之前外联拉赞助的每年都来，还换着批次来，今年轮到你俩了，看你俩是家里人，我就不多拒绝了啊。”
江林阳万万没想到刚出发就折戟，“总冠名不行，咱们还不能赞助两个意思意思啊。”
学长手顺着座位划了一圈，“现在一共四桌，还都是吃完饭来这儿上自习的，人均一杯饮料挨到熄灯，音乐放大点声都投诉，我这点灯熬油的赚俩辛苦钱，赞助你们听个响儿啊？”
话说得不是不对，江林阳嘴角微微扯平，跟李傲然短暂对视，眼神里都是无计可施。
“这样吧，估计你俩也拉不来多少，我这边出500，给我在现场拉个横幅得了。”说着学长从兜里掏出四张粉红色一百块钞票，余下一百是从收银机器里记了二十块的账凑成的，郑重其事交到李傲然手里。
“算是我给你俩的份子钱，让你俩知道知道，社会生活多么残酷。”
第28章 28 初露
回到寝室，坐在凳子上的李傲然，看着桌上从百元面值到一元硬币皆有组成的五百块赞助费陷入沉思，接着被“自作自受”这四个大字翻来覆去砸得眼冒金星，想把这零散的“复杂社会体验费”扔到张成脸上再尥蹶子装死。
心里记着挂着，一夜没怎么睡踏实，直到天泛着白光，困意才卷卷袭来，睡来如山倒。
李傲然很讨厌自己这一点，不算是满足别人一切要求的老好人，但他很少拒绝别人，答应别人的一定要尽善尽美，衡量标准是自己心里的绳索，一旦开始盘旋，就像是呼呼啦啦的仓鼠蹬轮，不知疲倦也不懂停歇。
醒来的时候已天光大亮，拿出手机看到张成发来的微信，“傲然同志，战果如何？”暂时清空的负重倏地镖回，堪比天花板塌陷，他用脑袋狠狠撞了几下背靠着的墙体，被隔壁寝室误解成某种暗号回敬了几声。
“五百块。”不情不愿回复过去，想要征战讨伐张成欺负他年少天真，又争强好胜地不想承认第一天过去自己的豪言壮语被摔得稀巴烂。
“傲然，我真没看错你和江林阳，你俩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啊！”客套话总是要说几句的，“第一天就五百块，十天期限五千块，这我们不得富死啊！”
李傲然蹙起眉，“成哥，你这是报复我”，打完字手指一划，划到张成的上句话，白色的对话框里，“你和江林阳”，脑子里一束一束过跑马灯，都是昨天回寝室路上江林阳跟他说的，“咱们俩双剑合璧，就没有搞不定的事情”。
他当然明白这是一句普通到不掺杂感情的鼓励公式，听的时候漫不经心，伸手拿出一个片段咀嚼却能一下子点燃，满足于和江林阳的名字严谨又公开地并列被提及。
“不是报复，是相信你和江林阳的能力，你们俩在演艺事业如日中天时退居幕后，不做出些成绩不好吧。”张成拿出道德绑架这一招，把李傲然想以自己能力不足为由退出的路堵死了，还踏了两脚夯实。
“成哥，你以后不当外交部发言人可惜了。”
发完这句，李傲然直接把手机扔在床上，比栽在爱情里还用力地倒下，用脚恶狠狠把手机踹到床角，一边烙饼一边暗恨自己为什么就说不出“还是另请高明”这句话，最后一丝残存意识消失前终于总结出早已心知肚明的结论——爱逞强，不示弱，通俗来讲，打肿脸充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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