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祁谷郁牵着江照的手,在魔宫里转悠。
江照心想,大概是他体内总是不稳的魔气,今日相当稳定。
二人走着走着却不知为何来到了水牢地下入口。
江照生理性害怕,身体紧绷起来。
他还是恨我,又要折磨我了。
祁谷郁察觉到,回眸安慰对方。
“别怕,不会对你做什么。”
江照也不想害怕,只是刻在骨子里的痛苦记忆,时时刻刻在提醒着他。
还没进去,恐惧感就渗透进了骨髓。
他没看祁谷郁,他不知道那人比他更难受。
很快,就到了这个阴森可怖的地下水牢里面,江照扯开了对方的手,遵循着肌肉的记忆就要跪下。
只是被人拦住了。
“师尊?你恨我吗?”
江照不解,疑惑的望去。
“这些年,我对你很差,很不好,你恨我,对不对?”
“唔……”
江照想回答,却被人捂住了嘴。
祁谷郁松开手,走开了一点。
“不用着急回答我,也不必刻意说些什么讨好我。”
江照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淡淡着等他解释。
祁谷郁自己走进了水潭中央,那里摆放着一个长着倒刺着十字架。
江照紧张了许久,到现在已经放松了,他觉得,无论一会儿祁谷郁想对他做什么,他都可以坚持住。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祁谷郁周身魔气暴起,竟是启动水牢里的机关,将自己束缚在了上面。
地面显起一个紫色的阵法,集中魔气加注在中央的架子上。
“你做什么?”江照惊惧。
祁谷郁后背被倒刺扎入,血液瞬间流了下来,白衣染血。
压住从喉咙里溢出的闷哼,额头渗出细汗,嘴角却还是挂着浅笑,笑容很温柔,没有任何狰狞之感。
“没事,别怕,我现在已经动不了了,阵法持续时间两个时辰。”
“你到底想做什么?”江照紧张极了,生怕祁谷郁给自己弄伤。
祁谷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解释道。
“阵法被我改了,一旦启动,时间不到,就不会停下,除非修为极高,从外破开,被困住的人修为再高也没用。”
江照满眼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旁边有把刀,是用灵力淬炼的,专门针对魔族,用它,你可以杀了我。”
杀了我。
江照愣在原地。
“你想我杀了你?”
祁谷郁笑笑,故作轻松。
“你不恨我吗?现在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你了,外面现在没有魔兵把守,你可以杀死我之后,逃离魔宫,重获自由。”
江照眉头紧紧皱起。
恨吗?有的吧?
毕竟他给了自己那么多痛苦。
明明他自己也是……
“所以你说想跟我好好过日子,是真的吗?”
“是,我今天对你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
“如果我不杀你,愿意放下对你的怨恨,你也再不恨我,想跟我和解,安稳的过日子?”
“是,你是我师尊,护了我那么多年,于情于理,我不该埋怨你,我也不想恨你了。”
“那也就是说,我也可以选择杀了你,离开魔宫?”
江照回身,拿起了那把通体带着莹光的匕首。
“对,杀了我,无人会再逼你,这是我欠你的。”
“好。”
祁谷郁看着他,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他只是仰起头,笑容变得愈发的大。
还用问吗?
他大概恨不得把自己扒皮抽筋吧。
笑容渐渐变得苦涩,算了,也好,死了也好。
祁谷郁看着江照拿着刀,一步步走向水牢中央,直至站到他面前,仰起苍白的小脸,黑漆漆的双眸,没什么情绪,就那样看着他。
“师尊,这里,对准心脏,一刀就会毙命。”
祁谷郁笑着笑着就很想哭,他不知道,他的眼角不受控制涌出了泪水。
江照眸子里藏着慌乱,那眼泪好凉,刺的人心尖发疼。
白刃被人举了起来,祁谷郁绝望的闭上了眼,就在刀刃即将落下的那一刻。
“慢着,容不孝弟子再多说一句。”
祁谷郁睁开眸子,眸子里的光芒平稳的闪烁。
江照举着刀停了下来。
“弟子……我……算了,你动手吧。”
祁谷郁直视着江照,吞吞吐吐,迟疑半天,还是没说,只是目光贪婪的看着对方,一寸一寸的描摹。
江照双眸沉静的望着他,手中的刀停在半空。
祁谷郁露出笑意,默默在心里一遍一遍念道。
我爱你,师尊。
只爱你。
爱一个人,恨一个人,只在一念之间。
祁谷郁爱了那么多年,恨了那么多年,如今既然求不来,恩怨交加,理不清,剪不断,那便求一个解脱吧。
而后就彻底闭上了眼睛,再也不想多看。
第九章 埋藏数百年的爱
刀刃铁器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祁谷郁瞬间睁开了眼,不可置信的扭头看过去。
“你?!”
“师尊?”江照没理会他,祁谷郁又喃喃自语的喊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祁谷郁下意识的问。
江照举着灵力淬炼的刀,一刀一刀的大力狠砍着,捆绑住祁谷郁的铁链,上面的阵法起了作用,暗紫色光芒显现,直接要将江照弹飞,后被祁谷郁的魔气护住。
“你是要救我出来?”祁谷郁语气颤抖,充满了不自信。
江照站稳后,望着他回答。
“不明显吗?”
“为什么?”
祁谷郁反问,神色飞舞,明显很激动,若非身体被绑住,怕是要直接冲上来抱住对方了。
“我不恨你,我选和解。”江照面色平和,没有一丝挣扎。
祁谷郁神色慌乱起来,急切的问,“你为什么不恨我?你不该不恨我?”
江照走回来,继续拿刀砍,这破阵法显然不是一把只是带着灵力的刀就能打开的。
没砍几下,江照虎口都震裂了,浓郁的血腥气传了出来。
祁谷郁还想继续问,闻到这气味更是着急,直接冲开了阵法。
江照还在发愣,炸裂的魔气直冲面门,未及反应,直接被人抱在了怀里,隔绝了所有伤害。
江照:………
“…………你不是说这阵法从里面破不开吗?”
祁谷郁激动的很,抱着人飞到上面,水牢里面,十字架碎成一地。
“还没什么东西能困住我,我那是骗你的……”
江照:………
所以他一直能破开,他是故意等他做选择的吗?
江照突然觉得细思极恐,害怕,恐惧的情绪齐齐涌上心头,膝盖一弯,就要跪下求饶。
“对不起……我不是……”
祁谷郁拦住他的动作,知道他心中想法,着急解释。
“别多想,我的确能出来,但是除了这个,其他的我没有骗你。”
江照在他怀里抖着身体,显然不信。
“你真的不恨我?”
江照眼神慌乱,摇摇头。
祁谷郁眼眶红了,心神无措,脑中开始胡乱猜想。
“那你为何要留在我身边?为何这样被我欺负也不反抗?仅仅是因为对我有愧疚吗?”
江照不答话,眸子有些空,只是摇头。
江照作为城主,没有辜负城中百姓。
作为哥哥,他只对不起当初那个满眼信赖他的少年。
作为仙尊,没有辜负一众仙门弟子。
作为师尊,他只对不起他唯一的弟子,那个一直很努力,很坚强的青年。
来来回回,恰好都是同一个人,江照只负了那一人,所以心甘情愿被囚,无怨无悔,默默忍受来自对方任何的粗言秽语,痛苦折磨。
可是,更深的缘由,他没办法说。
祁谷郁松开人,江照失了力气缓缓滑落在地。
祁谷郁半跪在地上,克制着颤抖,想着某种可能性,紧抓着江照细弱的肩膀,发红的眸子盯着江照,语气肯定又游疑不定,缓缓问道。
“那你是不是喜欢我?”
祁谷郁抓的太用力,江照吃疼,皱了眉头。
他心中因这话掀起了波澜,可他说不出来,眼眶发红,泛起红血丝。
“我……”
“告诉我!!!”
祁谷郁再也不能忍,眸子充血,吼声震耳欲聋。
江照吓的惊在原地,无措极了。
面对着祁谷郁探究刺骨的眼神,江照顿感无所遁形,垂了眸子,心慌的厉害。
祁谷郁不许他逃,强硬的将人揽进怀里。
“你喜欢我,对不对?”
江照身体僵硬,喉咙哽咽,无法反驳。
“你是不是爱我?”
祁谷郁抱着人等了很久也没得到答案。
内心的崩溃,后悔的情绪,像海浪翻滚,凶狠的要将他淹没。
“江照?”
“师尊?”
“哥哥?”
“求你了,说句话吧?”
祁谷郁埋头在江照肩膀上,汹涌的强烈情绪汇聚一起,几乎要将他冲垮。
江照感觉到了肩膀的湿润,再硬的心也开始土崩瓦解。
他哭了,他又把他弄哭了。
别哭了,好不好?
“……我喜欢你,从很久之前就开始喜欢你了。”
祁谷郁终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像快要溺死的鱼终于得到了雨水的滋润。
决堤崩溃的情绪如同入海洪流彻底冲垮了这个强自坚持了数百年之久的男人。
幼时,被唯一依靠的人抛弃。
三年里,遭受了数不清的惨无人道的折磨。
长大了,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时,老天又给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
被爱人所弃,沦为战争的牺牲品。
他的死与活无人在意。
三百年的沉浮,直到今日才迎来曙光。
他不是没有人爱,他爱的人也没有抛弃他。
“那你知不知道,我也喜欢你呀,师尊。”
江照惊愣,嘴巴微张,傻在了原地,情绪彻底崩塌,失控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撕出来。
带着百年来的痛苦压抑委屈,愧疚难当,和无法言说的沉重爱意。
两人相互抱着,放肆的倾诉。
这一刻,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隔阂,两颗心紧紧挨在一处。
祁谷郁整理好情绪,打横抱起人,回了寝殿。
“别哭了,先睡一会儿,有话醒来再说。”
江照觉得羞耻极了,被放到床上后,就红着耳朵移到了床里面,给另一人留够了位置。
祁谷郁笑着,也躺到床上。
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把人揽进了怀里。
江照的身体从一开始的紧绷逐渐平静下来。
他的确有很多话想说,心里很乱,但又很宁静,作为年长的那个总会有很多顾虑。
可是他的小爱人,给了他足够的肯定,让他一时间拥有了坚定的自信。
祁谷郁将脑袋贴到江照背部,依恋的靠着。
“师尊,我爱你,很爱很爱很爱。”
“嗯。”
是了,能轻轻易易把恨意放下,江照觉得,换他真不一定能做到。
可祁谷郁却能,到底得有多爱江照,才会这般卑微,只记他的好,只想要他的爱,只求跟他在一起。
“你身上的伤?”江照在祁谷郁怀里动动,转身询问,刚才情绪起伏过大,都把这事忘了。
“小伤,一会儿自己就好了,睡觉。”祁谷郁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把人抱紧了。
江照脸又红了,不说话了。
他还真睡觉了?
真的不做点别的吗?
江照迷迷糊糊想着,心神疲累下,慢慢的睡去了。
没一会儿,另外一个人却睁开了眼,紫眸里的光芒,闪的极乱。
祁谷郁克制着,匆匆下床,走了出去。
第十章 信任
得到安抚的小兽越发变得粘人,要一起吃饭,要一起睡觉,一步也不许江照离开。
像个流氓似的,抱着人,亲亲这里,亲亲那里,看到对方身上被自己弄出的伤痕,眼眶又红起来,想哭。
“对不起。”
江照摸摸小兽的头发,安慰着。
“不怪你。”
二十年,足够发生太多的事。
江照百年来困在将所爱的人丢下,陷入深深的自我谴责之中,没有一日得到过救赎。
祁谷郁疯魔的将人关起来折磨了二十年,清醒时候的他,没有一日不内疚自责,不悔恨至极。
外人不知道,江照却是清楚的很。
祁谷郁的确对自己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桩桩件件,很多次都险些要了他的命。
可这也给了他赎罪的机会,让他不至于被沉重的愧疚压垮。
那时候的祁谷郁是只差半步就有可能彻底沦为一个被魔气所控制的疯子。
在他心绪极度不稳的情况下,力量觉醒,遭受了太多的磨难,一次又一次的陷入自我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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