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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骨[重生]——一丛音

时间:2023-09-09 09:02:44  作者:一丛音
  良久,夙寒声轻轻道:“师兄,咱们还回闻道学宫吗?”
  要不一块叛宫算了,就算回去横竖都得一死。
  庄灵修没事儿人一样懒洋洋往庄灵戈腿上一趟,摆弄着弟子印上的绸子穗,随意道:“没事儿,不北刀子嘴豆腐心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虽然嚷嚷着要杀我,但真到下手时肯定舍不得。”
  夙寒声心中燃起一丝希望:“那乌百里……”
  “哦,乌百里那人是个狠茬。”庄灵修说,“说杀你绝不手软。”
  夙寒声:“……”
  夙寒声继续破罐子破摔,爬上塌蜷在庄灵戈身边,和庄灵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侃:“你到底怎么坑我师兄了,他竟被人追杀两天。”
  “天地可鉴啊。”庄灵修无辜地道,“我和不北是单纯的利益交换,他既得到了想要的,就要承担相对应的风险——哦这是闻道学宫经商课第一节的内容,下个月初四会有课程,记得去旁听。”
  夙寒声疑惑道:“学这课有什么用?”
  修士为何要去经商。
  庄灵修似笑非笑道:“我空手套白狼从你师兄口中套出个价值百金的秘密,然后又拿这个秘密去和其他人交换学宫其他秘辛,不过一晚就知晓一堆‘百金’的秘密。别说闻道学宫,十大学宫你想知道谁我都能给说出个道儿来,你说学这些商贾之道有没有用?”
  夙寒声:“?”
  夙寒声肃然起敬。
  庄师兄真是闲得慌,正事儿不干,歪门邪道倒是举一反三。
  庄灵修对夙寒声倾囊相授,大概闲着无聊对他讲了一堆闻道学宫的“地下秘辛”,把夙寒声听得一愣一愣的。
  “对副使暗下杀手,让他当众跳艳舞的人是他同父异母的继兄弟?!”
  “晋夷远富可敌国,每日住在长夜楼只为和副使制造偶遇?!”
  “庄师兄为了三分,谎称百岁山长太勾魂,致使其无心读书?!”
  夙寒声:“……”
  庄灵修:“……”
  庄灵修说上头了,把自己也给说出去了。
  他沉默半晌才幽幽道:“最后一个就当没听到。”
  夙寒声笑得直拍手:“哈哈哈最后山长给你加分了吗?”
  “没。”庄灵修也不害臊,道,“他义正严词骂我感情用事,狠狠扣了我三分让我岁末没及格,临走前对我说‘明晚长夜楼,不见不散’。”
  夙寒声:“哈哈哈哈哈哈!”
  夙寒声要笑疯了,正要再拍一拍爪子,却感觉右手被微微一捏,疼得他“嘶”了声。
  少年十指不沾阳春水,手指纤长,被一只惨白如纸的手握住,力道之大连指缝和手背都露出些许青白。
  庄灵戈的手指漂亮而有力,指腹几乎陷入夙寒声的皮肤中。
  夙寒声皱着眉拿爪子拍了下庄灵戈的手背,随意抬眼朝那人瞪去。
  庄灵戈那双冰冷的龙瞳正在冷漠注视着他。
  ——他不知何时已醒了。
  夙寒声一愣,赶紧伸脚一踢,将床尾的庄灵修蹬得差点摔下床。
  “师兄!庄师兄!”
  庄灵修被踢了一脚也不生气,慢悠悠稳住身体转过身来:“怎么啦?”
  话音刚落,也对上庄灵戈的眼睛。
  庄灵修也愣了。
  庄灵戈轻轻动了动唇:“灵修……”
  庄灵修呆怔半晌,被这句熟悉的“灵修”彻底惊醒,他忙不迭扑上前去,哆哆嗦嗦地一把抱住庄灵戈。
  明明庄灵修比庄灵戈要高出许多,但他还是下意识用年少时依偎在兄长怀中的姿势,额头抵在庄灵戈肩上,喃喃道:“你醒了……你醒了。”
  庄灵戈面容还带着未散的稚气,伸手抚摸着庄灵修的后脑勺,轻轻道:“嗯,没死呢。”
  短短几个字,庄灵修没忍住笑出了声。
  夙寒声从未见过双生子,此时瞧见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新奇地看来看去。
  只是短短一夜,庄灵戈便彻底恢复了神智,不再是之前那副任由人摆弄的傀儡模样,但模样却仍然懵懂无知。
  夙寒声本以为只是庄灵戈还未彻底回神,但仔细观察半晌却发现此人好似真是个慢吞吞又懵懵懂懂的性子。
  和庄灵修时时刻刻琢磨着要“狗”人的朝气蓬勃截然不同。
  庄灵戈瞧着温软柔弱,可圣物好似与生俱来便有迫人的威压,那双龙瞳没有半分人类情感,安安静静注视着人时,竟然比元潜的蛇瞳还要让人毛骨悚然。
  庄灵修已擦着眼泪欢天喜地去寻庄屈了。
  夙寒声还在暗搓搓想将爪子从庄灵戈手中拽出来,但动静微微有些大,惹得庄灵戈将视线从庄灵修远去的背影轻轻移向他。
  庄灵戈看他许久,脸上突然浮现个温和的笑容。
  “鸟崽。”
  明明和庄灵修是同一张脸,庄灵修每次笑起来时都会让人忍不住地想:“此狗又在盘算什么坏主意,是不是又要去欺负谁了?”
  可庄灵戈的笑却让人恨不得捧着心肝颤抖地想:“他是不是被人欺负了?!禽兽当死!”
  夙寒声总觉得心中别扭,小声道:“我手疼。”
  庄灵戈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还抓着夙寒声的手,浓密的羽睫微微一垂,挡住那金色的龙瞳。
  “对不住。”
  夙寒声还以为此人要将他松开,却见庄灵戈轻缓地将五指微微松了点缝隙,保持一个让夙寒声不会觉得疼痛的距离,继续握着不动了。
  夙寒声一愣。
  庄灵戈轻握着他的手,温声地问:“这样还疼吗?”
  夙寒声:“?”
  但凡换个人这么做,夙寒声都要怀疑他对自己“图谋不轨”了,但庄灵戈的眼神太过冰冷,接近幽潭水的纯澈,无情却又藏不住丝毫污秽。
  夙寒声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噎了半天才讷讷道:“不、不疼了。”
  算了,若是他一撒手这人再变回龙形可就糟了。
  都握一晚了,也不在乎再多握片刻。
  庄屈和一堆医师乌泱乌泱过来了。
  不知为何一向不靠近人多之处的崇珏竟然也过来了,站在不远处冷淡注视着内室。
  夙寒声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庄灵戈握着他的五指,微歪着脑袋和庄屈说话。
  不知庄屈说了什么,他没忍住弯着眼睛一笑,乖到人心坎里去了。
  崇珏眼瞳轻轻一颤。
  众医修要重新为庄灵戈探脉,好说歹说才让他将夙寒声的手松开。
  夙寒声揉了揉被握疼的五指,见庄灵戈还在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不自在地笑了下,忙不迭拨开人群溜了。
  庄灵戈忙起身:“不要走……”
  “哎!”庄屈忙按住他,“萧萧就在外面,咱先探好脉就让他进来陪你。”
  庄灵戈嘴唇轻动重复一遍,好似要将这个名字深深烙印在心中。
  “萧萧。”
  将他从不可见底的深渊唤醒之人的名字,原来叫这个。
  ***
  夙萧萧一溜烟跑出院落,迎面撞上不远处的崇珏。
  天光大亮。
  崇珏身披朝霞,素袍被风吹得微微拂起,好似乘风欲去的谪仙。
  夙寒声晃了下神,乖乖上前行礼。
  “叔父晨安。”
  夙寒声演技很差,崇珏很明显看出他此时的乖顺只是强装出来敷衍搪塞的,并非真情实意地想唤他叔父。
  ……和方才温顺笑着和庄屈说话时截然不同。
  崇珏沉默良久,才道:“庄屈方才对你说什么?”
  夙寒声实话实说:“他问我要不要考虑和大公子结为道侣,亲上加亲。”
  当时他愣了下神,庄屈立刻笑哈哈地说“说玩笑话呢,萧萧莫要放在心上”,惹得夙寒声只能尴尬地笑。
  崇珏转身抬步。
  夙寒声见他似乎有话要说,赶忙颠颠跟上去。
  半青州下方是一棵巨大无比的树,地面皆是干枯的树枝铺成,崇珏曳地裾袍清扫竖缝中长出的芥草,半晌才突然道。
  “玄临活了两千多年,也是在数百年前才同你娘结为道侣。”
  夙寒声不懂干嘛好端端地提起夙玄临:“哦?”
  “剑尊、邹持,就算是你大师兄应见画,如今也并未有道侣。”崇珏道。
  夙寒声隐约知晓崇珏的意思了,干巴巴道:“我也没想现在就找道侣呀。”
  崇珏脚步一停,冷淡看他。
  夙寒声噎了下,怂怂地补充道:“也……也不找姘头,叔父尽管放心好了。”
  崇珏不知有没有信他:“你道途还长,既然入了闻道学宫就好好修行,等将来接管应煦宗后再考虑考虑之事。”
  接管应煦宗得多少年后的事儿了,敢情这是在给他画大饼呢。
  夙寒声撇了撇嘴,但不敢忤逆崇珏:“是,都听叔父的。”
  崇珏见他如此温顺,藏在袖中的藤条微微收回去。
  也许夙萧萧并未他方才一时怒火上头时那般无可救药,好好同他说道理,还是能教好的。
  崇珏似乎怒意从来不会维持许久,更不知“恶”是什么,他宛如真正的神佛,普度众生慈悲为怀,就算再顽劣的恶种也有回头是岸的天缘。
  夙寒声看着崇珏这几乎要成佛的模样,第一反应并非是“皈依伏法”,心尖反倒轻轻一颤,脑海中不可自制地回想起前世。
  ……这个要成佛的人,到底是如何随自己堕落污泥永不超生的。
  极大的反差让胆大包天的小少君又开始浮想联翩。
  无意中记忆似乎有段极其模糊的片段,似乎是他浑浑噩噩拽着崇珏的衣襟,强行将人拽着亲吻。
  要皈依佛门的崇珏脸色难看至极,猛地推开他。
  被如此轻薄,他却还在唤夙寒声的乳名。
  “夙萧萧!”
  夙寒声猛地反应过来。
  这记忆到底是哪里的,梦中的吗?
  崇珏已心境平和,瞧见夙寒声爪子上的淤青还未消散,垂着眸温柔地用灵力将红痕一点点抚去。
  正在这时,夙寒声突然问道:“叔父,昨日在灵舟上您是不是去找我了?”
  崇珏正要缩回的手轻轻一动,淡淡道:“怎么?”
  夙寒声看不出活了数千年之人伪装出来的心平气和,犹豫了好久才试探着斟酌措辞,吭叽半晌终于憋出几个字。
  “我当时是不是对叔父……”
  话都没说完,“轰——”
  一道旱天雷轰然劈下。
  崇珏冰冷的侧脸被照得煞白一片,隐约可见眸中的冰冷。
  夙寒声被吓得一哆嗦,迷茫抬头。
  好端端的怎么打了雷,半青州的天气如此阴晴不定吗?
  只是个望天的功夫,夙寒声再一垂头,却见崇珏已不在原地。
  四处张望下就见崇珏站在不远处的幽静小道上——一旁便是昨日两人休憩的院落,四下无人,极其寂静。
  崇珏微微侧身看着他,语调听不出喜怒。
  “随我来。”
  夙寒声隐约察觉到崇珏的怒意,电光石火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沉默半晌差点倒吸一口凉气抽过去。
  那记忆……
  竟是真的?!
 
 
第54章 藤条淋雨
  风雨欲来。
  夙寒声战战兢兢穿过庭院,跨进门槛微一抬头。
  崇珏正坐在连榻上,垂着眸点灯。
  烛火倒映在世尊宛如佛像的面容之上,哪怕外面狂风暴雨也透出令人心安的禅寂。
  ……就见满身禅意的“佛像”从袖中拿出一根藤条。
  夙寒声微微愣了愣。
  崇珏气质宛如高岭之花,高不可攀不可亵渎,拿藤条抽人之事几乎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夙寒声第一反应还以为那藤条是什么制作弓的树枝。
  好贴心哦,知道自己被乌百里追杀,竟然还为他找弓吗?
  藤条轻飘飘落到夙寒声面前,像是柳条似的微微而动,尾端还有两片枯黄的狭长叶片。
  夙寒声因伴生灵是棵树,对一切植物都本能亲切,他并不觉得这玩意儿是抽人的,还伸手戳了戳那藤条。
  “叔父?这是什么?”
  崇珏道:“半青州的家法。”
  夙寒声微怔,诧异看向崇珏。
  “家法”对爱闯祸的夙寒声来说,并不是什么好词儿。
  “你……”夙寒声斟酌了下措辞,不可置信道,“你要对我用家法?”
  崇珏不知用藤条如何打人,拿藤条在夙寒声眼前晃十有八九是想震慑震慑,见夙寒声脸上全是震惊,他犹豫了下,才道:“只要你日后乖一点。”
  这已算是给夙寒声一个台阶下了。
  毕竟换了旁人胆敢轻薄须弥山世尊,恐怕早已被打得魂飞魄散。
  夙寒声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脸上仍然是满满的难以置信。
  “你……你竟然要打我?”
  崇珏轻蹙眉头:“我不会打……”
  话还未说完,夙寒声就怒气冲冲道:“我只是亲了你一下,又没掉块肉,你竟然打我?!”
  崇珏:“……”
  还是打吧。
  夙寒声毫无悔改之意,竟然比崇珏这个被轻薄之人还要动怒,嘴唇都气得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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