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谢运所骗,或许还有一个原因,遇上谢运的时候,太虚就已经有卸任的想法,他一心准备后事,忙着将玉镯里的物品一一埋藏在各处,没有留意到谢运的异常。
南灯抱着兔子头,埋在连译怀里。
连译很安静,全程没怎么说话,不知在想什么。
他轻抚着南灯的脊背,等待南灯调整好心情,一起回住处。
当天下午,翁平然把削减生魂的药送去地牢。
谢运被强行灌了不少补药,牢房的布置也有所提升,生怕他死在里面似的。
他猜到内庭得知了什么,一直阴沉着脸。
削减生魂的药,他当然也不肯喝,翁平然亲自进牢房给他喂进去。
“咳咳……”谢运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这又是什么药?还得劳烦翁长老亲自动手。”
很快,他就感受到了生魂的流逝,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差。
但他沉默了一会儿,反而笑了起来:“看来你们果然知道了。”
从被抓住的那天起,谢运就没有想过隐瞒,先前不肯坦白,是懒得说。
“别白费力气了,”他重新靠着石墙,闭上双眼,“我的生魂,早就所剩无几。”
翁平然一探,药的确起了作用,但也仅此而已。
既然不能以此来削弱他,在找到雾鬼之前,必须保证他的存活。
谢运被绑了起来,嘴巴也被塞了东西,防止他咬舌自尽。
每日会有人专门来给他喂饭、喂补药,清理身体。
他获得了比之前强上好几倍的待遇,却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
先前那本记载山神的古籍,南灯找来新的纸,对太虚的资料做了补充。
后面还加了几张纸,是他打算留给自己的。
南灯还没有想过会当多久的山神,他刚拿到法器不久,按照人类的年纪,也才十九岁左右。
只要他想,他可以一直活下去,并且维持着年轻时候的样貌。
长生不老,也许是很多人艳羡的事情,可那么多任山神最终都选择了放弃自己的身份。
在南灯所看到的记忆里,太虚曾对谢运说过,他认为山神并非神明,而是像人、地灵这样的一类种族。
只不过这个种族的延续方式比较特殊,同时也是孤独的。
他们既像人,又不是人,所幸还能有选择的权利。
南灯心想,等解决了这件事,再过几年,他可能也会有卸任的想法。
到时连译也可能不再当天师,这样一来,他们就能以普通人的方式生活。
南灯放下书,扭头抱住身侧的连译:“你快点好起来吧。”
他又问过一次,这次翁平然说解药就快做出来了。
好在连译这段时间没有任何发作的迹象,看上去好好的。
南灯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连译没说话,摸了摸南灯的发丝。
—
雾鬼的搜寻一直没有进展,南灯又去了一次地牢。
谢运被绑在一根垫了软布的柱子上,手脚和头部都被固定住,浑身上下能动的只有眼皮和手指。
见到南灯出现,他抬起双眼:“是你……”
他口中被塞了小球,牙齿无法合拢,说话的声音含糊。
“原来是你的……法器,那把伞,”谢运缓慢吐字,“我没猜错吧?”
否则怎么南灯一来,内庭就知道雾鬼的来由,还用如此方法来防止他寻死。
南灯不回答,再次向他开启竹伞,想看看这几天谢运有没有和雾鬼联系过。
几秒钟后,竹伞被收回,南灯隐隐有些失望。
谢运要是猜到他的法器能读取过往,也一定会提高警惕。
没有收获,他转身要走,谢运再次出声:“要是太虚见到你……估计会很欣慰吧。”
南灯停下脚步,朝谢运看去。
谢运仔细端详着他,眼神里有些探究和意味不明的妒意:“你的成长速度,远超我的预计。”
太虚卸任以后,体内的神力会逐渐渡过南灯,但被他抽走了。
有神力的加持,即便他没能抓住重伤的秽首和刚刚诞生的南灯,也将他们逼得藏进业障塔近二十年。
塔里暗无天日,周围全是怨魂,南灯不可能有成长的机会。
后来秽首破塔逃出,才暴露了一丝踪迹,但他那时忙于瘟疫的散播,没能重视起来。
而且瘟疫本该造成更多的伤亡,却没想到南灯将瘟疫彻底清除了,一点残留都不剩。
除去在塔里被关的时间,明明他才诞生不到一年,更没有人加以辅助和引导。
如果南灯没有成长得如此迅速……他藏了这么久,计划无比顺利,是有机会成功的。
难道就因为他是山神?
谢运心有不甘,目光渐渐染上怨毒。
他又看向南灯身旁的连译,双眼微微眯了一下。
南灯动了动唇,想说些什么,又觉得与此人对话再多都是徒劳。
他做这些事的原因,也再明显不过。
几名侍从到点来给谢运喂饭,南灯不再逗留,离开了地牢。
—
之后的一段时间,南灯离开了内庭。
翁平然极力挽留,他担心谢运还有什么计谋,唯恐对南灯不利,觉得他留在内庭,保护他的人更多。
南灯拒绝了:“我不需要保护。”况且有连译和兔子头在他身边,他有了法器,也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加上雾鬼还没找到,南灯也想帮忙。
他在谢运的记忆里看到过几个地点,打算过去看看。
有竹伞在,他也能抓捕怨魂,再用竹伞读取是否有与雾鬼相关的东西。
翁平然无法反驳,便让林玖一起跟去,这一点南灯没有拒绝。
于是三人一起离开了内庭,临走前,兔子头去地牢揍了谢运一顿。
它懂得分寸,没有下狠手,还吐了点口水在谢运脸上。
谢运的脸阴沉漆黑,自从被绑起来,他过得连畜生都不如。
他咒骂了几句,可惜兔子头耷拉着耳朵根本不听。
最后南灯关上牢房的门,抱着兔子头离去。
—
距离鬼节只有小半个月,留给南灯寻找雾鬼的时间并不多。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让兔子头释放出身上的煞气,引来大量怨魂,由连译和林玖将他们一网打尽,最后再读取记忆。
南灯对竹伞的使用也越来越熟练,学会了剔除记忆中不需要的部分。
然而一路下来,怨魂倒是解决了很多,雾鬼的线索也有过两三次,却没有什么进展。
这只半鬼仿佛人间蒸发,他比普通的怨魂更能抑制住食欲,也会一些谢运传授的术法。
眼看日子一天一天逼近,南灯有些着急。
林玖安慰他:“也许他没有选在鬼节这一天,又或是雾鬼离他太远,出了什么意外。”
林玖这段时间也高度紧张,不仅要协助南灯,还要时刻提防连译是否有异常。
好在一直相安无事,连译与南灯的相处也十分稳定,越发地亲密。
“希望吧……”南灯低声道。
包括翁平然那边,也没有给他太多压力,山神本就不是万能的。
又是一天没有收获,南灯召回竹伞,把抓到的怨魂都给兔子头吃。
他一边打开手机,查看日历。
鬼节……就在三天后。
第60章
林玖把抓住的怨魂装进陶罐,喂到兔子头嘴边。
兔子头大口吞吃,几下把陶罐扫荡得干干净净,胃里像有个无底洞。
这段时间以来,它估计是最开心的一个,既不用卖力,每天还有很多食物。
兔子头舔着嘴唇,又转头看向连译。
它好久没吃过小纸人了,比起怨魂,被连译注入了灵术的小纸人是最香的。
兔子头估摸着自己最近和连译的关系还算不错,跳过去凑到他面前。
林玖收起陶罐,见连译与兔子头待在一起,南灯独自擦拭着缩小的竹伞。
他心下犹豫,不知道要不要提醒南灯。
鬼节就快到了,如果还是阻止不了谢运,连译又是一枚定时炸弹,到时两个人加在一起,造成的灾难不止双倍。
可是提醒了,又能怎样……
内庭能力有限,还被一个谢运欺瞒了这么久,长老如今只剩下一个,山神消失的这些年,也没有太多天赋高的学徒出现。
哪怕加上南灯和兔子头,也无法保证能解决掉两只鬼王。
谢运所造成的影响,滚雪球一般渐渐变大,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时候。
而他们似乎毫无办法,还在这里抓捕游离的怨魂。
林玖无声叹气,又看了看这几天和翁平然的传讯,心中隐约升起绝望之意。
按最好的发展设想,谢运和连译不会同时死亡,可以依次解决掉,要是最差的发展……
林玖仔细思索了很久,还是悄悄给南灯发了一条消息。
但他没有直接明说,而是让南灯多注意连译的状况,毕竟他才是与连译最亲密的人,若有异常一定能第一时间察觉。
晚一些的时候,南灯看见了消息,默默收起通讯器。
其实他察觉到了一些端倪,对于禁制解药的研制,翁平然每次的回答都有一股敷衍的味道,但连译自己也并不反驳。
加上近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对他有所忽视。
假如……根本没有解药?
南灯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到,赶紧闭上眼从脑海中清除掉。
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连译会死亡,会变成鬼。
似乎他就算真的变成了鬼,南灯也不怕他会伤害自己。
这种感觉,南灯也说不清为什么,或许因为他在最初遇到连译的时候还是一只鬼魂,连译都从未伤过他。
临睡前,南灯心事重重,很久没有困意。
连译一直陪着他,低声安抚:“不用太担心,一只鬼王而已。”
南灯用力搂紧他:“你也会没事的,对不对?”
连译没有回答,缓慢亲吻他的耳尖。
不管怎样,待在连译身边,南灯总是最安心的。
他身上仿佛有种天然的神奇魔力,只要被他安抚过,自己就会放松下来。
别人都说他天生煞体,不敢接近,在南灯这里却完全相反。
温热的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脊背,南灯渐渐睡着。
之后的两天时间,到处的天师都高度紧张。
鬼节一年一次,煞气会增强怨魂的力量,让他们更加疯狂。
南灯在鬼节前一天赶回了内庭,翁平然本想额外安排人手保护他,被拒绝了。
他知道翁平然担心谢运的目标会是他,但需要天师保护的山神,恐怕没有先例。
相反,他和兔子头才应该保护其他人不被怨魂所伤。
两天后,第三天夜里。
零点一过,煞气有明显增升的征兆。
这种增升会持续一整天,鬼节将要结束时煞气最浓。
一直到白天中午,一切照常。
翁平然带人守在地牢外,密切盯紧谢运。
他依然无法行动,连手指也被固定住了,双眼被蒙上,用术法封闭了五感。
这样的措施从几天前就开始了,平时的照料还故意做了些调整,最大限度让谢运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真正速度。
下午,太阳开始落山。
晚上七点,煞气开始大幅增强,守在地牢外的翁平然感应到一丝异样。
手中的罗盘指针轻晃,翁平然沉着脸:“还是没能防住……”
他挥手示意,身后的大批天师准备应战。
南灯站在后方高处,已开启的竹伞缓缓升起。
雨水只在小范围内落下,覆盖着地牢所在的位置,同时也为周遭的天师带来增益滋养。
地牢外,丝丝黑气正在蔓延,煞气被雨水冲刷,却还在源源不断地冒出。
牢房内,谢运脸上露出笑容。
他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伴随着生魂的流逝,唇角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大。
大量雾气从地底汇聚,想要回归本体。
牢房周围有密密实实的符阵,可惜雾气实在太多,即使有雨水的削弱,也根本拦不住。
“啪”的一声,符阵碎了。
谢运无力垂头,彻底死亡。
攀升的雾气在半空中凝聚,犹如实体一般抵挡住雨水。
外围还有一层符阵,是为了防止谢运的魂体逃脱,八卦环悬在最上方,符阵暂时没有损坏。
兔子头见状,双眼立即转红,跃跃欲试。
雾气出现时,翁平然下令攻击,灵术穿过符阵,打在谢运的魂体身上。
然而他仿佛根本不受影响,魂体猛然将符阵撞出一道裂缝。
裂缝很快被修补,连译站在南灯身旁,侧颜冷漠。
翁平然察看罗盘,确认谢运魂体的等级。
“是鬼王。”他沉声道。
这个结果毫不意外,他们也做了准备,符阵困住了煞气,不会有怨魂因此赶来增加混乱。
雾气撞了第二下,符阵出现更多裂缝。
就在此时,周围的景象微微变化。
翁平然一愣,惊喜道:“鬼神!”
地府出现,也算是对他们的助力,要是能趁此机会将谢运喂给地府,是最好的结果。
陈旧的古门在阵内缓缓显现,左侧有个明显的小坑,是南灯上次砸出来的。
雾气停顿了两秒,并不受地府吸力的影响,退到了另一侧。
兔子头这时候也忍不住了,从高高的石阶一跃而下,身形在半空中迅速变化。
它长出了四肢,奔跑着冲入符阵,在最后一刻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巨兽一脚踩塌了地牢上方的建筑物,利爪挥向雾气。
雨还在下,南灯的神力不断输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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