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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江阿姨。”陆泱说。
江芝蔓笑眯眯的：“跟我客气什么呀，小泱。”
和江芝蔓聊着聊着，陆泱又有点想他妈妈了。但今天是除夕，该开心一点的，所以陆泱什么也没表现出来，只是和江芝蔓聊完之后去阳台独自站了会儿。
江芝蔓总是给陆泱一种妈妈的错觉，但陆泱认为这是不对的，他没有妈妈了，也不应该再从别人身上找妈妈的影子。
陆盈盈知道了恐怕要对他生气。她本来脾气就不好。
吃过了中午饭，长辈们休息的休息打牌的打牌，魏青阳他们就自己找东西玩，晚上的年夜饭则在外面的酒店吃，吃饭之前，包括陆泱在内的几个小辈都收到了压岁钱。
陆泱简直受宠若惊。
魏青阳说：“咱们家里的习俗是小孩在结婚之前都能领压岁钱。”
陆泱面上带着些犹豫地把压岁钱放进包里。
晚上的这顿饭，陆泱喝了一些酒。他的酒量比魏青阳好一些，但好不了多少，餐桌上的红酒一开始喝没什么感觉，但后劲足，过一会儿就醉了。
但陆泱刚喝完醉意还没上来，所以一开始魏青阳没看出来，按照原定的计划没等叔伯们喝完酒先悄悄溜了，两个人打了个车去江边看烟火表演。
两个人站在江边等，一起等表演开始的人很多，人挤着人，魏青阳为陆泱挡着人群，艰难地抽空看了眼手机：“还有五分钟！”
醉了之后的陆泱反应有些慢：“什么五分钟？”
“还有五分钟烟花就来啦！”
陆泱抬头看看天，说：“烟花没有来。”
陆泱的反应怪怪的，魏青阳凑近了借着月色看他，发现他眼神很游移，聚不起焦来。
“泱宝，你是不是喝醉了？”魏青阳问他。
陆泱比魏青阳诚实，他点点头，说：“好像有一点。”
“啊，”魏青阳有点懵，“那怎么办？”
陆泱说：“没关系。因为只有一点醉。”
说着烟花就从江面升起来了，陆泱被声音吸引，恰好看到一簇闪耀的烟花升到高空中炸开，然后像流星雨那样坠落。
“好漂亮。”陆泱说。
魏青阳看着陆泱说：“我也觉得。”
陆泱回过头来看他，半边脸被烟花照亮，眼睛里映着烟花所以看起来也亮晶晶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好漂亮啊。”
魏青阳用手指蹭蹭陆泱的脸蛋：“漂亮就多看看。”
烟花是一种转瞬即逝的美。但如果被定格下来，瞬间也可永恒。
魏青阳没有去拍盛大的烟花雨，他悄悄地用手机拍下了正在专注地看烟火表演的陆泱。对他而言，这是一种更值得被留存的瞬间。
这场烟火表演持续了大概二十分钟，想着陆泱虽然说自己只是“一点醉”，但魏青阳明显能感觉出来他醉的程度是要比“一点”更高，因此看完烟火表演后两人没再多逛，又打了个车回家，果不其然，陆泱在车上就因为酒醉睡着了。
他的头一半靠着靠背一半靠着魏青阳的肩膀，一直睡到车停在家门口。
魏青阳没舍得叫醒陆泱，他扫了码付清车费，请司机帮忙开门，把陆泱横抱出来，抱回他自己的卧室。
把陆泱往床上放的时候，陆泱醒了过来。
他眨眨眼睛问：“这是哪里。”
魏青阳噗嗤一声笑出来：“断片啦？”
陆泱又眨眨眼睛。
“现在我们在家里，你在我的床上。”笑归笑，魏青阳还是认真地为陆泱解答了他的问题。
陆泱慢慢地点头，哦了一声。
他反应有些迟钝，那一声之后就没有动静了，只是睁着眼睛看魏青阳，看了片刻，他突然开口说：“我想我妈妈了。”
陆泱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喝醉之后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变差了。
魏青阳一愣，然后心想，原来他感觉到的陆泱情绪不高并不是错觉。
“陆阿姨肯定也很想你。”魏青阳说。
陆泱还是那样看着魏青阳，没有说话。
想了一想，魏青阳说：“陆泱。”他唤他的名字，“我把我的妈妈分你一半好不好？”
看着魏青阳认真不似开玩笑的神情，陆泱轻声说：“什么啊……”
魏青阳你这么大方吗。
陆泱翻了个身，背对着魏青阳，伸手揉了揉眼睛。
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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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盈盈去世之后，陆泱花费了大概半个月的时间把自己调回到正常状态。他的崩溃其实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相比大部分人而言他已经足够坚强。
那之后，陆泱有意识的时候不太会刻意提起陆盈盈，就像是他已经接受了妈妈的离开。
但魏青阳知道在某些夜里，陆泱会在睡着之后小声地呼唤“妈妈”，有时还带着哭腔。
魏青阳就着这个姿势从背后抱住陆泱，咕哝着说：“我是认真的……不是要让我妈替代陆阿姨的意思啊，就是……想多一个人爱你。我觉得陆阿姨应该会同意吧，会吧？”
说到最后，魏青阳也有点不确定，因为他其实并不太了解陆盈盈，他提出这个提议是因为他心疼陆泱。
和陆盈盈见面的那一次，她让魏青阳好好对陆泱，她说害怕陆泱会受伤。
陆泱是很坚强，但不代表他不需要被爱被保护。
沉默了一会儿，陆泱问：“江阿姨会同意吗？”
“当然。我可不是在先斩后奏啊。”魏青阳说。
母子俩谈心时，江芝蔓也嘱咐过他要对陆泱好一点。江芝蔓对陆泱是抱有一些同情的感情的，她是一个共情能力很强的人，对陆泱的遭遇有些不忍，除开陆泱和魏青阳的这一层亲密关系不提，她也是愿意给陆泱更多的关心的。
所以把妈妈分给陆泱一半完全没有关系，因为魏青阳确实是个大方的人，更何况他爱陆泱，而江芝蔓爱屋及乌。
陆泱没再对魏青阳说谢谢，这句话他对魏青阳说过太多次了。他只是伸手环住魏青阳的背，依恋地蹭了蹭他，把眼泪蹭到了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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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泱的计划是在魏青阳家这边待到大年初七返校，因为他得回实验室，魏青阳则是过了元宵之后开学前两天再回学校，既然平时的假期回来得少了，他决定要在这个假期里多陪陪江芝蔓。
听说陆泱再过两天就要走，江芝蔓和魏则鸿商量了一下，把原定要带他俩去的温泉旅行提前了几天，正好赶在陆泱回校以前结束旅行。
他们选定的温泉酒店老板是魏则鸿的老友兼合作伙伴，之前就邀请过魏则鸿，当时魏则鸿因为太忙推了，正好这一次有空了，就把老婆孩子和孩子对象带去玩两天。
那家温泉酒店是日式的，很大，不止可以泡温泉，也有一些其他的项目可以游玩。
魏青阳拉着陆泱去三楼做按摩，两个人趴着躺在按摩室的床上，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魏青阳闭着眼把脑袋枕在手臂上，按摩师的手法有点轻，他感到昏昏欲睡，真的快睡着的时候突然听到陆泱说：“青阳，我想继续读研。”
魏青阳睁开眼睛看向陆泱，陆泱和他一样闭着眼，说话时语气很淡定，魏青阳知道陆泱是这样的，他有时候做什么重大决定前会考虑很久，但是讲出来的时候好像只是随便挑了一个时间点。
“好啊，是还在本校读？申请推免还来得及吗？”魏青阳问他。
“如果没有意外，应该就是还在本校。来得及的，我过来之前石老师提醒过我。”
“那等你回学校正好再问问他，确定下来之后就可以准备申请材料了。”
陆泱点了点头，魏青阳重又把眼睛闭上了。
一行人在温泉酒店玩了三天两夜，回家的时候，魏青阳还有点意犹未尽。
陆泱悄声问他：“怎么了？”
魏青阳凑到他耳边说：“有点舍不得走了。”
陆泱面上带着点疑惑看他，又听魏青阳说道：“前天晚上泡温泉的时候——”
没等魏青阳说完，陆泱迅速捂住他的嘴，略带窘迫地说：“别说。”
魏青阳被捂住嘴也要顽强出声：“呜森莫不样我嗦……”
明明那天晚上你也有爽到嘛。
这么久了，陆泱这方面的脸皮还是很薄。魏青阳逗他逗得够了，没再提那晚上的事。
回家之后，陆泱第二天又要走，行程有些匆忙，他行李箱才放下，就又要重新收拾回校的行李。
叠衣服的时候，陆泱有些苦恼，微微皱着眉说：“好像有点装不下。”
他过来时是没带太多衣服，但江芝蔓给他买了不少衣服，加起来就让行李箱有些不堪重负。
魏青阳也帮着陆泱收，他一边给陆泱叠裤子一边说：“太占地方的就不装行李箱吧，我到时候给你寄过去。”
陆泱点头说好，把其他该带的东西往行李箱里放，接过魏青阳叠好的衣服也放里面，等收拾得差不多了，他把行李箱合上放在墙边，魏青阳走过来抱他，两手穿过腋下抱住他的腰，手掌放在他的小腹上。
陆泱习惯了魏青阳的黏黏糊糊，只歪了歪头问他：“嗯？”
“想你。”魏青阳说。
陆泱失笑：“我还没走。”
“提前开始想你。”魏青阳才不管。
陆泱拿魏青阳没办法，他说：“好吧。”
他转过身，微仰着头吻魏青阳的唇，正准备把这个吻加深时，陆泱的手机响了。
亲吻的动作停住，陆泱往后退了一点，看到来电显示是石敛峥，有些愕然，不过还是滑到了接通键。
“喂，石老师。”陆泱对着电话那头说。
陆泱接电话的时候没有要挣脱魏青阳的意思，所以魏青阳仍然把他圈在怀里。虽然离得近，但他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声音在说什么，不过能很清楚地看到陆泱脸上表情的变化。
陆泱一开始的表情是比较平静的，石敛峥好像是问了他什么，陆泱回答说“想好了”，魏青阳猜石敛峥应该还是在问陆泱读不读研的事。
接着石敛峥又问了几个问题，陆泱几乎没什么犹豫地也答了，像是石敛峥问的问题他早在心里组织过答案所以游刃有余，但过了一会儿，电话那头说了句什么，陆泱这次没能马上流畅地接上。
陆泱的脸色变得不再平静，他沉默了少时，没有回话，但抬头看了魏青阳一眼。
这一眼让魏青阳觉得有些不妙。
电话那头的石敛峥迟迟没有等到陆泱说话，看了眼显示正在通话中的手机屏幕，问他：“喂？陆泱，怎么不说话，是你那边信号不好吗？”
陆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道：“石老师我在。”
“好，我师弟这个学校确实很适合你，他前几年都没有研究生名额，今年运气好正好有名额了，他也问过我有没有适合搞科研的本科生可以到他那里去，到时候我给你写封推荐信，你记得在规定时间内申请学校，只要不出什么问题，你应该是十拿九稳的。还有你之前考过托福没有，成绩怎么样？语言考试要早点准备，他们学校对这方面的要求很高。”电话那头的石敛峥如是对陆泱说。
陆泱这次也停顿许久才对石敛峥说：“石老师，我明天就回学校，具体的可以等我回来再跟你聊聊吗？”
石敛峥说：“也好，电话里不容易讲清楚，也是我刚知道这个消息太着急了，那就等你先回来再说。”
陆泱挂了电话。
这个电话打到后面陆泱的反应明显有些不对，魏青阳小心翼翼地看着陆泱，不知道现在自己该不该开口问一问他。
倒是陆泱先回过神来了，他说：“青阳，石老师希望我去他师弟那里留学。”
魏青阳反应了一下，才捕捉到陆泱话里的那个字眼。
“哪里留学？”魏青阳脱口而出。
陆泱说出了一个学校的名字。如雷贯耳的名字，世界顶尖的高等学府，魏青阳和陆泱的专业方向不同，也知道这个学校对学物理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陆泱本就打算读研，有机会能去这个学校继续深造，他本来应该很开心才对。但打电话的时候，陆泱好像并不是那么开心。
魏青阳突然想到了他刚才没能想到的事。
陆泱所说的那个学校在A国，距离S市万里之遥。
如果陆泱真的决定去留学，那么意味着至少陆泱留学的这几年里，他们都将异国而恋。
两人都沉默下来。
魏青阳觉得脑袋有点乱，他很少有这么不知所措的时候。
陆泱比魏青阳的反应要快一些，几乎是在石敛峥对他说出那句话的同时，他就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下意识地马上抬头看了魏青阳一眼。
异国恋并不是件轻松事，这一点两个人都很清楚。
但这么好的机会放在陆泱面前，他没理由放弃，魏青阳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
魏青阳只混乱了一小会，头脑又清醒起来，他对陆泱表明他的立场：“我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陆泱走到床边坐下，他仰头看着魏青阳，说：“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江芝蔓看气氛不太对，以为他们是吵架了，心里想着真是难得一见，饭后还偷偷问了魏青阳一嘴，魏青阳摇头说没有，但一个人跑露天阳台抽烟去了。
陆泱坐在房间里沉思。在他人生的二十二年里，所有重大的决定都是他一人做的，因为身边没有可以给他合适建议的人。他经过了很多个人生的岔路口，走到今天，成为了现在的陆泱。
陆泱知道，这一次的选择很可能会改变他人生的轨道，此刻他再一次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但他不再像从前那样，总能选择出那一条最好的道路。
如果没有认识魏青阳的话，陆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出国留学，那座学府对有心走科研之路的陆泱来说诱惑是极大的，况且陆盈盈已经去世，他在国内本来就没有什么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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