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羡不问灵梵,故意道:“东君不见了。”
“一只蝴蝶,不要也罢。”白尽泽用帕子擦他面上的汗珠。余羡不动声色,没了说话的欲望,阖眼避开视线。
“你念东君,比念我多一些。”白尽泽摸出木盒,打开了将黑蝴蝶放出来,“现在肯理人了吗?”
余羡睁眼便看到在半空努力扇动翅膀的黑蝴蝶。他下意识抬手去接,蝴蝶当即过来停在他的食指上。
余羡又收了手,从榻上坐起来,“灵梵抢走玉佩时,同我说玉佩有别的用处。”
“我会帮你拿回来。”白尽泽笑了笑,有意岔开话,“今日不开心,原是玉佩被抢了。”
“不是。”
“好,不是。”
“白尽泽,你知道南禺吗?”余羡深吸一口气,正视他:“南禺的小殿下,无妄神尊唯一的徒弟。”
白尽泽半哄道:“南禺原是凤凰腹地,早已不复存在了。至于你想问的小殿下,我不清楚。”
“不清楚…那你怎知卷轴我打不开…”余羡喃喃,“你认得他吗?”
“认得。”
“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闹腾。”白尽泽说:“很是闹腾。”
余羡那句‘我是不是他’憋在喉咙里,在白尽泽说完‘闹腾’二字之时直接咽了下去。
“嗯。”余羡应了一声,道:“我...白尽泽,你不会骗我,对吗?”
白尽泽收了黑蝴蝶,继续帮他擦汗。
“若你有天万不得已骗了我,我也不会怪你。”余羡跪坐榻前,额头抵着白尽泽的肩:“就算有天你要将我杀了,我也会觉得是自己做错了。”
“不会,假设也不会。”白尽泽沉默片刻,“你将云挽苏带来了极之渊?”
“嗯。做错了吗?”
“没有。”白尽泽说:“可是他同你说什么,才让你这般难受?”
“没说。”
“我会问他。”白尽泽道:“雪凰,你若不痛快,我一眼便看得出来。我们之间有许多事需要解释。只有弄清了来龙去脉,我也好对症下药。”
“别问。”余羡揪着他的衣袖,“别人说了什么不重要,我想知道的,总有一天自己会琢磨明白。”
“你还在想在棺中待了几日?”白尽泽主动道:“一日也好,一年也罢。你终归是回到了极之渊,若非要争个具体,即使你只离了我一个时辰,分分毫毫算下来,于我而言同样难熬。”
“难熬……”余羡忍不住猜他的话里的意思。
“若你还不知我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你,那这些时日以来,便是我做得不够好。”
“白尽泽,你...”余羡从未和他谈论过这些,被他此刻的直白吓得不敢看人,“我听不明白。”
白尽泽轻轻拍着他的脊背,另一只手扶着他的肩,低头看他,问他:“不当师徒的话,我们还能当什么呢?”
“本来就不是师徒。”
白尽泽低笑一声,偏头浅浅一吻落在余羡的唇上。狭长的眸子满是温柔,“不当师徒还有别的可以当,什么都可以,你要如何都行。”
余羡惊得一动没动。
白尽泽捏住他的下巴,加深这个温热的吻。纱幔垂落时,余羡抢着缓一口气,他分不清在幻境还是现实。更加分不清主动亲他这个人是真是假。
白尽泽揉着他的耳垂,剥开衣襟。余羡面颊赤红,连忙抓住那根似在挑逗的手指头,“...不要,我不要。”
“好,不要。”白尽泽拢了拢他的衣襟,躺在他身侧,“雪凰,没了坠佩,我保证不了你的安全。”他在没回过神来的余羡腕上绑了一根绳子,片刻隐匿。
余羡睁眼看的时,腕上什么都没有了。
他在刚才的吻中回不过神,羞于启齿,翻身背对着白尽泽,连被他握着的手也挣脱了藏到怀里。
白尽泽伸手过来,环着他的腰身。余羡脊背一颤,抓着他的手腕,着急道:“不要放这里。”
“难不难受?”
“不要你管。”
他还是不将手拿开,余羡手足无措,努力蜷缩成一团。
“白尽泽!”
“我在。”白尽泽爱怜地吻他的额头。
“白尽泽,为什么要这样...”
第32章 耍流氓。
白尽泽并未同他说为何要如此,扶着肩将拒人于千里的徒弟放平身,让他看着自己。
此举惹得余羡面颊添了不自然地红晕,眉头微蹙,几分幽怨地望着人。
呼气吸气皆是小心翼翼的,被白尽泽这样炽热的目光注视,他有种不着片缕的羞涩。
“不要这样看我。”余羡别开面,故作镇定将这口积压已久的气缓缓喘顺,“灵梵出逃过错在我,卷轴的事我也不再追问你了,那坠佩是不是什么器皿我也无所谓。白尽泽,你这般只会……只会让我觉得你有意为之,想堵住我的口。”
余羡顿了一顿,“你不必如此,我不问便是。”
他说完,白尽泽也认真听完。
后者轻笑一声道:“你觉得今日种种,皆因我有事相瞒,要堵你的口?”
“嗯。”余羡这声回答极快,看着潺潺柔意的眸子,笃定道:“你从前不似这般。”
“哦?”白尽泽配合地点头,颇有一股闲情逸致,望着他的面颊,拨开碎发,道:“雪凰说说,我从前该是哪般?”
该是哪般?
余羡不自觉追溯到了他印象中的很久以前。
于是,面红耳更赤。
住到极之渊后,他让雷声吓怕了,不知是如何落下的后遗症,总之,只要雷声响,他便如临大敌般彻夜难眠。
遇到乌云遮天,他便会趴在窗边忧心是不是会打雷,一守便是整夜。
白尽泽知道后将人领回凇雪阁,夜夜卧榻同眠。
经年累月,余羡一面赖着白尽泽,一面又因知了事,无端对白尽泽有了别的情愫要躲着他。
察觉余羡的异样,白尽泽多话不说,将他送回竹楼自己睡,雨夜便守在榻前翻看卷轴,待余羡睡安稳了才离去。
后来便是因那寒冰兽。
余羡在后山习武,一招一式按照白尽泽说的来,不知怎么就将藏匿山中的寒冰兽吸引来了。那时余羡还打不过它们,又闷着这口气不说,被打得浑身是伤。
白尽泽来时,寒冰兽的利爪正要往余羡面上砸。
这之前,余羡从未见过白尽泽面上流露过此等凶色。
余羡一直以为,白尽泽从悬棺中将他带出,皆因一颗海纳百川的善心。即便当时遇到的不是他,换作任何人白尽泽都会好好地将人养在身边。
正是他杀了寒冰兽,余羡才隐约察觉,白尽泽对他不单单只是好。
他甚至怕杀死寒冰兽这样的举动吓到余羡,在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纱。
寒冰兽的血不似一般的血腥味,是淡淡的草腥,白尽泽来抱他的时候,这股味道尤为浓重。
余羡当时怕,缩到他怀里,埋着脑袋想的仍是即将压下的兽掌。
“它们死了?”
“没有,我将它们驱离极之渊,安顿在了最北边。”白尽泽没将他眼前的纱去掉,抬手抹了溅在余羡面颊上的血污,问他:“疼不疼?”
“不疼。”
余羡抬手拉下纱布,手背满是爪痕,辛辣的疼,久了便没了知觉。他同白尽泽的视线对上,这双眸面对寒冰兽时的狠厉消失无影,余下的只有漫天的柔软和忧色。
桩桩件件,归结起来都怪白尽泽,若这个人对他也凶一些,余羡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进退两难的地步。
这日回去,白尽泽守了他很久,连睡觉都是拍着胸脯轻声哄。第二日便有了咋咋呼呼的铁毛在极之渊疯玩。
白尽泽不在极之渊,余羡也有了伴。
收敛回忆。余羡答不出话,因他也不知从何说起。白尽泽对他素来都好,挑不出毛病。要说哪里变了,他只有挑明了说。
他咳了咳,肃起一张涨红的面,反问白尽泽:“是不是人与人之间想亲吻就亲吻,什么都不用顾忌?”
“当然要顾忌。”白尽泽挑起余羡的一缕发在指尖绕着玩,语气却是正经:“若不是两情相悦,直接吻上去便是耍流氓。流氓可不是一个好听的称呼。”
“那你...”余羡不解望向他,“...你断然不会对我耍流氓。塔里是不小心,那方才又怎么说?也是不小心?”
“塔里不是,方才亦不是。”白尽泽起身,整理褶皱的衣衫,回身将余羡也拉起来,让他好生坐在榻上,“有一点雪凰说得极对,我不会对你耍流氓,既然不是耍流氓,那就只有两情相悦了。”
两情相悦。
余羡的心脏空了几拍,耳蜗微鸣,“什么?”
白尽泽五指扣着他的,“我说,是我倾慕已久,亦是我一寸相思千万绪。余羡,与你无关,皆因我起。”
他说完没有亲,只是离得近。余羡嗅到了他的气息,羞得阖眼,不一会儿又眯开眼看白尽泽,眼尾一抹红色,“倾慕?你…倾慕谁?”
白尽泽笑了一声,咬住他的耳廓,轻声细语只说给他一个人听。
他说:“你。”
一声脆响在颅内炸开。
如雨后房瓦垂挂的水滴,一拖再拖终于滴落了与地上的水洼汇合。
它之所以美妙,皆因电闪雷鸣的点缀,这身脆响昭示着雨后的大捷。
亦是余羡的大捷。
余羡腰上环了一只手,身子被半压着一点点放倒在榻上。
白尽泽解他的腰带,腰上一松,余羡慌忙往后缩,只躲一下便不动了。他用变得沉重的气息,克制着问:“要做什么?”
“十里荷境内,关于你的那个幻境我进去过了。”白尽泽轻轻捏着他的下巴,“现在做当时没做完的。”
余羡面色一变,幻境中自己羞人的模样在脑中浮现,他忽然后悔将云挽苏从鬼界救出来,就应当让这种不守信的妖怪多吃些苦头。
“你都看到了。”余羡低下声音,“看到了什么?”
“你知道得比我教给你的多的多。”
白尽泽可没教他如何榻上雨云。
脖颈温热,白尽泽吻了上去。余羡扶着他的肩,轻声哼了一声。
滋味与幻境中的他自己想象的有所出入。他有些痒和臊,虽是听话地拥着白尽泽,脑袋忍不住往旁边躲。
白尽泽:“是不是感觉不一样。”
“嗯。”余羡说:“你没教。”
“教,你认真学吗?”白尽泽将他的衣衫褪下大半,从他的眉眼开始吻。余羡紧张得发抖,抿着唇似在受刑,逗笑了白尽泽。
余羡又羞了,缩成一团背对着他,自暴自弃道:“学不会,不学了。”
白尽泽刚要哄,房门叩响。
铁毛憋了好久,终于道:“余羡,你的红莲不知怎的,自己枯死了!”
第33章 没道理。
房门的响动惊得余羡慌忙拉上衣襟,细腻圆润的肩头遮于布料之下,他捂紧了便往榻里边滚。
神色慌乱得如同正要被捉奸在榻。
白尽泽一时顿住了所有动作,无可奈何先安抚人。
余羡不听他的安抚,“你出去,不准铁毛看到你在这。”
“看到又何妨,我哪次不在?”白尽泽不为所动,松垮的衣衫也懒得动手提一提。没有一点平日的正经。
“这不一样……”余羡看了他好几眼,终归是自己心里有鬼,虚得厉害,坚持道:“你…你出去。”
“没良心。”白尽泽俯下身,迎着他的鼻尖贴了贴,含笑道:“雪凰害羞了。”
“白尽泽,你快些出去……”
“好,我出去。”白尽泽抚平他的眉,心中有一丝遗憾,这丝遗憾在对上余羡清明的面庞后又都消散了。来日方长,不急这一时。
温热的吻落在他的眉心,白尽泽道:“我去看那莲花是怎么一回事,你若要来便多穿件外袍,这几日极之渊在落雪。”
“嗯。”余羡让他这般自然的亲昵扰得愈发紧张,为了藏匿这抹矫情,他抽出自己被压住的手,躺平放在两侧,假寐道:“我不找你。困了,有事明日再说。”
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的疏离。
白尽泽不疾不徐伺候他宽衣,拿了去疤的药膏抹了他全身。
余羡觉得越来越不对劲,思忖间已被他摸遍了全身,那只作恶多端的手哪里像是在抹药。把人欺负得快哭了才肯罢休。
铁毛进来时,余羡正对着空气发脾气,精致厌俗的面挂着的神情,比素日板着脸时更加可怜。
铁毛虽是一把潦草的扫帚,心思却一点都不潦草。他带上房门,步子放轻了踱步进来。
“余羡,我同白大人说了黑蝴蝶,别急啊,白大人定会给你寻一只来。”铁毛爬上榻,端端正正坐好,短腿离了地,抱着手认真道:“许是季节不对,周围的山没有你要的蝴蝶,软乎乎的肥虫倒是不少。”
“你同他说我在找蝴蝶?”
“难道不是找蝴蝶?”铁毛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一下捂住嘴,以为自己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他无辜地瞟了瞟余羡道:“你睡前分明找蝴蝶了,还要黑色的。”
“…不是你以为的蝴蝶。”余羡不知如何同他解释东君是蝴蝶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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