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着了,还是怎么了?”
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走过来亲了他一口,这种感觉过于怪异。
余羡捂着唇,小声地跟高出半个脑袋的另一个自己说:“顶着我的脸,你就不许再亲我了,这样我会觉得很奇怪。”
“哪里奇怪?”
“若是我化作你的模样,你还亲不亲?”余羡反问。
白尽泽颔首,“好,我尽量忍住,或者想亲雪凰的时候就变回自己的模样。好不好?”
“嗯。”余羡一时觉得心中欢喜,于是不用他哄,贴在他耳边轻轻喊夫君。闭着眼睛喊的,他着实不能看着自己的脸做这么羞人的事。
上回来阴府是正儿八坐的画舫,这一次些许不同,虽也是船,不过小了许多。
余羡想起了别的事,上回听八宝说,双花与那灵梵已经死在巫疆坍塌的洞中,他不信,心中暗暗思忖。
望着潺潺的水流,若有所思说:“他们或许身死,魂灵还在,而鬼君最擅长的便是和鬼打交道,如此一来,他们到底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了,反正仍然可以为他所用。”
“嗯。”
余羡望着白尽泽,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我总是觉得事情并没有现在那么简单,八宝次次顺利进到阴府,又次次都没被发现,这已经很不寻常了。”
“是不寻常,”白尽泽负手而立,仔细观察海周遭的动静,回首道:“雪凰,有时候装得不太聪明,也能取得意想不到的结果。”
“不太聪明?”余羡大胆猜测道:“你的意思是,不要怕,如果是圈套,就跳进这个圈套?”
“与其提防来提防去,不如直截了当些,将那些算计摆在明面上,直接交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那就是先入圈套,将生死簿拿到手,再直接交手。”余羡明白了,却还是心慌,“若察觉危险,你一定要保全自己…”
“无论他想做什么,目的都是拿住你,这不会错。”白尽泽说:“雪凰无需担心,你现在只管好好想一想,待出去了想去哪里玩。过不了几日便是人间的新年,新年该添新衣了。”
“该添新衣服了。”余羡喃喃,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仰头又看一望无际的海。
确实多余忧心了。
白尽泽分明可以悄悄地来,却还是选择光明正大闯,自有他的道理。
以免露出破绽,余羡并未在外久待,化作一枚白玉躺在白尽泽的手心,紧接着就被揣到了胸口。余羡听到他沉重而有力地心跳,心安不少。
不过片刻,人下了船。
“什么人!”鬼差老远喝住人,抬起武器挡在之间。
‘余羡’冷淡地抬起双眸,命令道:“让开。”
气势将鬼差慑住了,“你是……”
阴府这几日关了入口,平白无故闯不进来人,倒是有不少神仙进出。他犹豫片刻,想这人会不会也是个神仙,奈何看着面生。
他没肯放人,而是道:“你且等着,我去禀报鬼君。”
不必他禀告,圭臧负手,迈着悠闲的步子走过来,身侧正是那位药官周不夜。
第92章 我又没说什么。
海起了浪,墨色的水卷起几丈的水花,高高拍下来,巨响不断。
“我说他今日会来吧。”周不夜连声笑说:“不过,即便是将人招来了,也不能保证时刻控制得住他,白尽泽的徒弟,身手自是不可小觑,鬼君需得找个稳妥的地方将人暂时关押,切莫掉以轻心。”
“嗯,”圭臧挥退身侧鬼差,目光只在‘余羡’身上停留了片刻,‘余羡’则一直从容不迫盯着他,目光不曾转动。
圭臧道:“是要先将人关起来,等白尽泽发现他的宝贝徒弟不在了,自然会找到阴府来。即便这只雪凰不肯杀了白尽泽,也能当个筹码。”
“这种事急不得,也不能露怯,”周不夜若有所思,指尖动了动,随即抬手作揖,道:“此处我不宜久留,剩下的事,想必鬼君已有定夺,我且回神庭去了。”
“星君慢走不送。”圭臧回一个揖。
圭臧本想叫人直接把‘余羡’带下去,片刻的犹豫,索性先将人带去了书房。云挽苏吃过他煮的面,现在安安静静坐在房里写字。
圭臧只身先进来,同往常一般拥着他,默不作声等他把最后一个字写完。
云挽苏搁下笔,“不是有事?怎么回来这么早?”他一眼不曾看圭臧,重新取了一张宣纸,铺开,沾了墨水。
“带来一个人,想让你见一见。”圭臧说。
云挽苏看着没多大兴趣,但对方既然说了,他也就满不在意地点头,“这次的墨水不好用,写出来的字我总觉得不好看。你下回找些别的来,香也淡一些。”
“好,我马上吩咐人去搜罗最好的墨来。”
圭臧拥着他,细细地闻他脖颈上的味道,一股莲特有的清淡香气,何时都觉得好闻。
他说:“挽苏,前几日我在人间看了一处宅子,那地方四季分明,适宜人过日子,待我忙完这一阵,带你去那里住下,可好?”
云挽苏笔下忽而一顿,片刻便恢复了正常,回绝道:“谁要同你一道去?我不和你去,你找别人吧。”
“口是心非,你是怎样的人,很久之前我就知道。”
“是吗?”云挽苏心不在焉题了一个极丑的春,笔尖一挥,直接涂花了。
圭臧握着他的手,在一旁又写了一个,莫名说道:“我从未说我喜欢荷花,只怪那时我荷花莲花分不清,你到底是荷还是莲是我猜错了,我爱的,自始至终都是一朵莲,红莲。”
云挽苏的心因他忽然情深的话,有了些许的动容。这些波动只在心中默默地进行,面上的表情依旧淡淡,“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要莫名其妙和我说这些……我不想听,不想听你说。”
“你又在口是心非。”
云挽苏叹气不语。
“你亲我一口,我带一个人给你见一见,”圭臧说:“我猜你会想见他,这一口很划算”
云挽苏狐疑:“白尽泽?”
圭臧脸色忽然一变:“你很想见的人竟是白尽泽?”
云挽苏连声咳嗽。
先前八宝提过白尽泽会来,他现在的反应险些露了破绽,越是心虚越是不知该怎样掩饰,索性捂着胸口又咳了两声:“我的意思是,除了白尽泽还有谁能进来……你将阴府的路封死了,除了他,还有谁有能力进来……”
“无论你如何解释,我都醋了。”圭臧脸上写了不悦。
既不是白尽泽,云挽苏又在心中猜是余羡,于是主动亲圭臧一口,求和道:“别醋,我与你赔不是。”
圭臧这才吩咐门口的鬼差将人带进来。
看到余羡的刹那,云挽苏吓得手上的毛笔都掉了,忙要起身站起来。圭臧偏不许,将人牢牢地禁锢在怀里,“不许你靠近他,坐着看一看便罢了。”
余羡怎么怪怪的?
不好的预感猛地窜上心头,云挽苏抓着圭臧的一只胳膊,捏紧了,慌张问:“这是怎么回事?”
云挽苏再次起身,还是被按了回去,“圭臧,我问你现在是怎么回事?余羡为什么没反应?你对他做什么了?”
“我就知道,在你心中他比我重要。”圭臧释然说:“放心,暂时我还不会要他的命。”
云挽苏好不容易挣脱开了束缚,几步迈到余羡跟前,“余羡,你怎么了?神尊呢?怎么让你自己来了?”
余羡仍旧没有一点反应。
“别问了,他不会回答你,白尽泽也确实没有来。”圭臧跟过来,眼神示意鬼差把人带下去。
云挽苏不肯,往外追了几步,被捞了回来,“他近段时间都会在这里,你乖乖听话我就时常带你去看他,若你不听话,直到他死了,你也见不到。”
“圭臧……”云挽苏抿着唇,无声流泪。
他明明才向白尽泽求了情,就出了这样的岔子。
白费了。
云挽苏多看圭臧几眼,便忍不住崩溃大哭,灭顶的绝望使得他万分不安。
又恨又怕。
“不许你为他哭。”圭臧蛮横将他的肩转向自己,“我念你想他,才带来一见,并不是想让你见了哭不停。”
“你如何能伤害他?我们…欠他的太多,就是将命赔了,也不足以弥补。”
圭臧:“既然永远不能弥补,那就不弥补了。”
……
‘余羡’被关在一处昏暗的地牢中,四面皆是墙,没有烛火照明,唯一的光亮来自头顶的四方窗口,偶尔能听到河水流淌的哗声。
待鬼差退身下去,白尽泽把胸口的玉佩取出来,摊在手心。
“憋坏了吧?”他触一触玉的表面,待玉亮起一道光,余羡慢慢显现,歪歪站着,手拖着自己半边脸。
雪凰生怕隔墙有耳,声音小了,道:“白尽泽,我方才扭到了脖子,”他面露痛色,头保持微微的倾斜,捏拳锤了几下,“方才扭到的,现在一动就痛。”
看着如同被点了定身穴的徒弟,白尽泽轻笑几声,捏着他后脖颈揉了揉,解了这痛苦的封印。
余羡恢复后,心有余悸活动活动脖子,一边说:“我们该早些告诉云挽苏我们的打算,他方才是真的伤心,我心中过意不去。”
“无事,他会体谅的。”
“待出去了,我要好好给他赔不是。”余羡绕着地牢踱步一圈,“这地方以前没来过。”
不过,阴府他没去的地方多的是。
白尽泽说:“此处是上次被毁的玄麟塔,下边就是地牢,鲜少有人知道罢了。”
“玄麟塔?”余羡微微蹙眉,想到了什么倏地脸色一变,“如此说来,那次他就想把我关进来了?”
余羡后知后觉,分析道:“灵梵言语刺激我,假意逃跑,将我引去玄麟塔。塔塌了,若你没及时出现,我可能真就被关在此处,用以威胁你了…”
“他算盘是打得好,怎奈何我也有心提防。即便那次也在我的掌控中,他们伤不了你。”白尽泽说着,随他一道察看地牢,说:“这里也不能将我困住。”
余羡却问:“你主动来,是不是因为簿子在此处?”
“以前是在,现在不知挪位置没。”白尽泽仔细察看四面墙的漏洞,视线停在一处细微的裂痕前。
余羡凑过来看,“将簿子放在地牢里,亏圭臧想得出来。”
“玄麟塔本身就是藏书之地,最危险也是最安全,”白尽泽掌心一推,墙上的裂缝变大不少,暗红柜子露出一角。
不用打开,白尽泽就看出了端倪,“果然挪了位置。”
闻言,余羡则蹲在地上,捡起稻草编小人,“我们离开不能让地牢空了,需有东西替我待在里边,能拖一时是一时。”
白尽泽随他一起蹲下,余羡编完没了下一步动作,偷偷看白尽泽一眼,随后将身子往旁边别了别,才把手指咬破,滴血在稻草人身上。
余羡自己先交代:“我还是只会用血,这种法子最为方便。”
“我又没说什么。”
余羡:“可是你的眼神在说不可以。”
“不错,会读心术了。”
余羡耳尖一红,默默念法,不去看他。待地上的稻草人活了才站起身。
一时间,小小地牢中,竟有三个余羡。神态举止一模一样,真假连真正的余羡都难分辨。
“白尽泽,你快些变回自己的模样,你这样我不习惯。”
白尽泽朝他摇头,余羡突然噤声,隐约听到头顶有动静。他往白尽泽身侧挪,二人贴墙隐身。
若来者是圭臧,这般的障眼法估计蒙混不过去。
好在来的是先前离去的鬼差,他推石门进来,没发现破裂开的墙,独独盯着中间木讷的‘余羡’打量。
白尽泽牵着徒弟从鬼差身后走过,近乎光明正大地从正门出去了。余羡一路大气不敢出,生怕被守门鬼差嗅出点端倪来。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余羡心生不解,直到听得一声刺耳的巨响,地牢的石门重新合上。
他回头看时,地牢出口里里外外布下多层阵法,若其中的人想逃出来,定要费一番功夫。
更何况,其中有可能布有致命的机关。
思量时,云挽苏不知从哪里冲出来,直奔地牢而去。还未靠近,被几名鬼差拦住去路。
“让我看他一眼,和他说几句话,说了就出来!”云挽苏认得地牢上插的那根冒黑雾的针,圭臧给他看过,说这等武器,不论是人是神,都能一点点地损耗其性命,直到身死,魂散,化为一捧尘土。
“鬼君吩咐,除他以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让开,我让你们让开!”云挽苏没有法力,同废物没区别,连普通的鬼差都推不开。
他腿软,一下跪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因哭得伤心,听不清在说什么。
余羡远远看着,心生不忍,往这边踏了一小步,白尽泽捏紧他的手腕,将人又带回来。
“切莫轻举妄动,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简单。”他说:“圭臧有意如此。”
余羡心一横,收了视线,“白尽泽,你曾说圭臧害谁都不会害云挽苏,我信这是真的。”他背过身,大步离开,“在大乱前,务必找时机将云挽苏送出去。至于生死簿,既不在玄麟塔下,就去圭臧寝殿再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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