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池正好也打算出去瞧瞧那群兽人身上的病,便依言跟在了帮工身后。
“吱呀吱呀”的车轮声在寂静地地窖中传了好久都不见回声,足以想象这看着不起眼的地窖中,究竟藏着多少即将被辗转售卖的生命。
过了不久,他们重新出了地窖。
来时不觉得,可当他们出去的时候,萧晏池才感觉到了外面空气有多么清新。
帮工开始卸“货”,卸罢再次拉着板车进了地窖。
这些兽人身上的传染病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只是恶劣的环境本就容易滋生细菌,再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又累又怕,这才一病不可收拾。
这病对萧晏池来说并不难治,一枚美容丹化在水里都能救一大片,只等那帮工将剩下的兽人一并拉上来,他就可以救他们了。
兽人们保住了命,他又多了一批劳动力,两全其美。
君伶凑上前去,将下巴搭在他发心,整个人宛若无骨般贴了上去,紧密相贴,却又丝毫没有让萧晏池感到压力。
雌虫的神经中仿佛天生就没有怜悯这根神经,即便这群人再惨一万倍,君伶的内心也丝毫不会有波澜。但是他能感受到萧晏池内心的沉重,所以开始想法子逗他开心。
“晏池。”自从昨夜叫了许多次之后,君伶对这个称呼愈发熟练,“如果你不喜欢这里的话,那我们就把这里改造成你喜欢的样子好不好?”
君伶的声音本就清澈,此时带上诱哄,更有一种奶呼呼的甜。
“你喜欢什么样子,我们就把这里变成什么样子。”
萧晏池难得有些震惊,他瞪大了眼,道:“什么?”
“斯尔兰特本就位于边缘流浪星,如果您对这里不满,我们可以从斯尔兰特往外扩张。”君伶的话里满满的硝烟感,可是他的眼中并没有对权利的欲望。
“斯尔兰特易守难攻,我们可以将哪里当做大本营。金圣甲虫拥有特殊的空间传送能力,我们只需要将它们投放到周围星系,就会拥有一扇谁也无法掌控的门。”君伶的语气淡淡的,这样翻天覆地的计划,在他口中就像是为萧晏池开了家花店一样简单。
“流浪星系一共有十八颗星球,没有任何大型势力会对这里感兴趣,但并不代表它们不重要。如果我们将这十八颗星球全部收入麾下,那么即便是虫族举族进攻,也需要权衡一下自己的实力。”君伶这番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流浪星系之所以没有大型势力,其原因有二。
一是它们处于星系边缘,不在任何一个强大种族的势力扩张版图上,这里又没什么稀世珍宝,犯不着跨越大半个星际在这里占一个据点。
二是这里太过混乱,全星际几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逃犯都在这一带流浪,他们虽然内部斗争不断,但是每当有外部势力插手时,却会凝成一股绳共同对抗。
倒不是出于友谊或者团结,其本质还是为了自我保护。没有大型势力插手,就代表这里会永远混乱无序,而混乱则是滋生罪恶的天堂,只要流浪星际一直无序下去,罪犯就会永远拥有躲避的地方。
而对萧晏池他们来说,这种劝退外族的缺点,却正好是他们逐步扩张的优势。
不在强大势力的扩张版图上,则代表能在权利未稳固前避开大型势力的针对,他们将会拥有喘息发展的空间。而对于排外的流浪者来说,他们不是外界的力量,而是内部的一份子。
他们可以逐步扩张,如水融水般由第九星开始慢慢浸透自己的势力。
萧晏池抬头和君伶对视,一时之间竟觉得自己的手心都开始发热。
他同样不是因为权利,而是因为君伶的眼眸中所传递的安慰和了然。
“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不要不开心。”君伶专注地注视着他,轻声道:“如果每次都因为这种令您生厌的情景而不开心,又不能做到视而不见的话,那就毁了它,按您的喜好重塑吧。”
不要每次都因为贫苦的妇孺而伤感;也不要因为畸形的制度而感到无力。宇宙之中最不缺的就是死亡与鲜血,如果不能适应它,那么也不要在这种令您窒息的环境中消耗自己。
明明生了一双最清冷不过的眼眸,一举一动却又暴露了心底的纯善。
他其实并不属于这里,君伶心知肚明。
可他也明白,他不会让萧晏池离开。
所以,既然他不属于这里,那么就将这里变成他所喜欢的地方吧。
“我可能做不到……”萧晏池有些出神地看着君伶。
“但您有我,我会帮您。”君伶微微一笑,“也许流浪星系混乱数万年,只是因为没有等到合适的王。”
“国王最重要的品质,就是仁心,不是吗?”他对着怔住的萧晏池眨了眨眼,道:“您说过的,仁心仁闻,守住人间的火种,一直传递下去。”
“晏池。”君伶唤了声他的名字。
“嗯?”萧晏池还没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只下意识答应了一声。
“无论您想做什么,我都会陪着您,守着斯尔兰特也好,改变流浪星系也罢,我都会一直在您身边,陪您走下去。”君伶执起他的手放在脸颊旁轻轻蹭了蹭,“所以,您只要考虑愿不愿意就好了,剩下的,我都会帮您。”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的灌溉~~~如果周末有时间的话我抽一天日万。
还是以基建和种田自然往下发展,不会有太多侵略和权谋。
94 奴隶(下)
萧晏池倒是没想过要一统流浪星系, 不过斯尔兰特资源匮乏,要想有足够的发展前景,势必要与周遭星系有接触。
至于让君伶帮他打天下, 不如早点提升修灵等级结婚生孩子。
萧晏池摸了摸鼻尖, 跳过了这个话题, 含糊道:“再说吧。”
谈话间,帮工又拉来了第二波兽人。他像卸麻袋一样将兽人拽到了地上, 而后拎着他们的腿拖向一旁。其中有一个女性兽人还保留着一丝神志, 被拖下板车时,轻轻哼了一声。
帮工的手微微一顿, 在女兽人的头即将砸到地面上时,用手垫了一下。
萧晏池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却没说话。
很快, 拖车又进入了地窖,开始将最后一波染病的兽人从地窖运往地面。
那一笼兽人很快就都被运了上来。
帮工将他们摆放地很整齐, 头对着头, 脚对着脚, 刚好摆了四排,一共十五个女性, 十七个男性。
帮工神情很木讷, 干完了活之后就规规矩矩的垂着手站在一边, 等着主顾的下一个吩咐。
“能帮我找个碗吗?顺便再盛些水来。”萧晏池客气道。
帮工对他这种态度深感惶恐,他急切地摆了摆手, 又连忙点了点头, 道:“好的好的, 我马上去。”
他转身就往外面跑, 瘦高的个子晃荡在破长袍子底下, 就像是套着大麻袋的细杆子。
君伶瞧见他的神色,浅笑道:“您想带上他吗?”
萧晏池收回视线,无奈道:“你又知道。”
君伶又低低笑了,直长浓密的眼睫下,一双眸子异常温柔,“您眼里都写着呢。”
被他的笑意引动,萧晏池也不自觉勾起了唇角,“这样的人不多见了不是吗?”人性是很宝贵的东西,尤其是在这种贫瘠的环境中飘摇长出的人性,格外珍贵。
帮工动作迅速的找来两个大碗,胳膊上还挂着个透明的壶,壶里装着大半瓶晃荡晃荡的清水。
“您,您要的东西。”帮工磕磕巴巴地将东西卸了下去,直到帮工将手里盛满水的大碗递到萧晏池跟前时,他才发现这人竟然这么高。他弓着身子将碗举到与萧晏池齐高的位置时,整个身子几乎弯成了九十度。
这要是站直了,少说有两个他高。但是眼前这人却从没这个习惯,头低得能挨到地上去。
萧晏池并没有将全部的药物都寄售在拍卖行,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将药丸碾碎撒在碗中,碗身几个晃动就将药粉都融化了。
帮工明白了萧晏池的打算,连忙上前一步,道:“我来吧,客人。”
萧晏池并未拒绝他的好意,将碗又送回到他手里。
兽人虽然都昏迷着,但是还保留着吞咽的本能,药水喂到唇边的时候,他们都顺从的咽了下去。
来回几次,将所有的兽人都喂了药。而那帮工依然垂着手,木木地站到了一旁。
萧晏池又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他道:“吃了这个就不用担心被传染了。”何止不会被传染,要不是什么严重极了的传染源,估计他这辈子都很难再生病了。
帮工脸上只惊不喜,他涨红了脸,沉默着摇了摇头。
见萧晏池并未收回手里的药丸,他神色更窘迫了,“我……我没有钱。”
萧晏池道:“不收你钱,当做你帮我忙的报酬。”
可帮工几番犹豫之后还是拒绝了,“药一定很贵吧,我不能白拿您的东西。”
“你有卖身契吗?”萧晏池对他好感更深,越发觉得这人难得。“如果你有,我可以买下你;如果你是自由身,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跟着我?保你温饱还是没问题的。”
帮工不敢置信的睁大眼,黑漆漆的眼睛里写满了震惊。可即便是如此好事,他仍旧在回神之后慢慢地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虽然缓慢,但仍然是极为坚定的,像是怕眼前的客人觉得他不识好歹,帮工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还带着两个孩子,走,走了的话孩子就……就饿死了。”
他从没动过别的心思,愿意给奴隶喂药的主人一定是个好主人。对方能看上他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可是再好的人都不会愿意带两个拖油瓶的。
但是萧晏池再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道:“一起带着吧。”
帮工这下是真的惊讶到话都说不出来了,他身子剧烈地颤了一下,满脸的不敢置信,“您,您说真的?”
萧晏池笑了笑:“真的,吃了药再去吧,别把病传给孩子了。”
他笑意温和,对着年长许多的帮工时,他更像是个大人。帮工胡乱点着头,急急道:“我立刻就去,我……我还得跟老板辞行,我……”
“不急。”萧晏池将停放飞行器的地址告诉了帮工,“三天之内随时可以去那里找我。”
帮工这才接过药丸,重重的点了点头。
等到帮工走了之后,萧晏池才转过身对着身后那堆杂草丛悠悠道:“打算躲到什么时候?”
风吹过寂静的杂草丛,枯黄的草叶晃动着摩擦到一起,仍是一片静谧。
君伶对此并没有任何反应,显然他也早已知道那里有人,不过是个无害的小萝卜头,便没有多加理会罢了。
小萝卜头将身子趴地极低,整个人跟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发现的。犹豫再三,他还是决定再赌一次。
瘦弱的小身子扒开草丛钻了出来,熟悉的小脸上愁云密布。尽管眼前的人曾将他救了下来,可他还是犹豫着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站在那里,时刻准备见势不对就往外逃。
“这里都是抓小孩的贩子,你跑到这里干什么?”从那帮工第二次将兽人们运过来的时候,这小孩就尾随着他潜伏在了草丛里。萧晏池原本以为他跟着那帮工有什么目的,却没料到他来这里就不走了,一直紧紧盯着他们。
萧晏池见那小孩即戒备又犹豫的模样,终是招了招手,道:“过来吧。”
那孩子一路吃了不少苦,本来不会再这样轻易的信任别人,可是当萧晏池面带笑意向他招手的时候,他竟然生不起一丝防备,只想乖乖走到他跟前。
“您……”小孩走近了几步,小心翼翼地哀求道:“您可以跟我去救一个病人吗?我力气很大,我会帮您做很多事,只要您救救他。”
萧晏池与君伶对视一眼,然后重新看向眼前这个小孩,轻轻点了点头,道:“走吧。”
对方答应的如此轻易,反倒让一路被欺凌的小孩有点不知所措,但是要救的人实在太过重要,他不敢再耽搁,只能在道谢后小跑着向前带路。
在他们走后不久,一群黑压压的甲虫从地底无声的涌了上来,他们爬上那群兽人的身体,将他们一一运往地底深处。
前端的甲虫将地下的泥土衔在嘴里,而后迅速的顺着虫流往后爬去。甬道前端的土被不停地运往队伍后面,不断推进的队伍自成体系,前面不断地推进,身后的洞同时被堵上。
风吹过地面,只卷起了一层浅浅的砂石,平静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到这群甲虫在阿大的指挥下将兽人运往斯尔兰特之后,阿大这才邀功似的扬着触角蹭着萧晏池的手指。
等到心满意足的得到意料之中的奖励之后,它才安静地钻到衣兜里开始享用自己的“美食。”
…………
狭窄的地道像是被废弃了许久,里面昏暗一片,因为萧晏池要看病,几个小孩子这才依依不舍地点燃了他们好不容易找来的半根残烛。
烛火在空气潮湿的地窖中静静地亮着,借着这微暗的烛光,地窖中一群裹着薄衣的孩子们全都注视着外来的两人。地窖中的湿气和寒气让他们紧紧依偎在一起取暖,可就算贴的再紧,还是无法驱散那如蛆附骨般的湿寒。
能取暖的东西都被垫在最中间的孩子身下。
他们一看就不是流浪星系上的孩子,对于忽然出现的外来者,他们的目光中期待大过警戒。
可是,这一行将近十人,全是半大的小萝卜头,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很快,萧晏池就顾不上想这些了,因为躺在中间的那个孩子情况十分严重,他并不是普通的病,而是中了一种剧毒。这毒素狠劲霸道,根本不是一般的药物能去除的。此时他全身都在发青,就连指甲盖上都有毒素的痕迹。
即便斯尔兰特有药草可以治,这孩子可能也挺不到那一天了,他的情况比之前的桑琦好不了多少。他瞧上去好像仅仅是浑身青黑,但是内里的肺腑几乎都腐烂了,只凭求生欲吊着最后一口气。
72/130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