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逸夫最终还是不忍心。“说吧。”
“我想三木周全。”
唐三木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在客栈的床上了,衣服是干净的,头发是干净的,要是没有浑身的疼痛感和提不上力气的四肢,唐三木一直认为耒阳苑是个可怕还残忍的梦。
瞿辞坐在床沿,温柔的说着,“木木,你醒了。”
唐三木没有说话,沉默着,费力的转过身子,背朝着瞿辞。瞿辞知道,这是唐三木在生他的气。
两个人就这样闷着,谁也不说话,约一个时辰,唐三木才开口说,“是真的来迟了么”这句话堵的瞿辞哑口无言,也伤心。
“没迟。”瞿辞回答道。
“那小九呢。你为什么不救他。”唐三木说。
瞿辞眼睛闪烁着,低着头只说了一句话,“五年。五年这个时候他会来。”
第44章
唐三木怔怔的,瞿辞默默的出去并关上了门。
秦艽的事情对他打击太大了,不同于槐序那一次,这一次他是彻彻底底的看不到希望。
瞿辞一身血衣回来,大雨冲涮着连带这血水,一路上,不尽的喽啰,挡道,一万个心想回来也无济于事。
等到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唐三木像只被丢弃的残狗,躺在地上,秦艽已经是面无全非的晕倒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
瞿辞少有的暴躁和杀心一下子激起来了,直冲陌生男人攻击。
斟离赶回来的时候两个人正在打架,招招致命,瞿辞是被冲昏了头脑,几招下来便出了漏洞,败下阵来。
白衣陌生男子却没有再次攻击,“艽儿托我的事,你听好。”
瞿辞几近崩溃的跪在唐三木跟前,双手颤抖着抱着他,“是不是你干的。”
韩逸夫轻描淡写,“是,也不是,令弟的毒你是知晓。”
简单的一句话就刺进了瞿辞的心里,瞿辞哪里不知道啊。跪坐在原地,两眼空洞,失去了往日的温润,尽是狰狞的一面。
“我劝你还是不要强攻,北梧桐,南桑叶。失神取合欢。”韩逸夫说道。
“少你胡言乱语。”斟离大声说,虽然声音气愤,但是韩逸夫说的话,他却记住了。
韩逸夫撇了斟离一眼,轻飘飘的一句,“命若好,五年后,我带艽儿来,命不好,见的就是白骨喽。”
临走之前还望着斟离,“小孩儿,跟我走吗。”
斟离被这一句话吓得不轻,僵硬的转过头看向瞿辞,瞿辞已经恢复了平静,对着斟离点了点头。
斟离见状,没有说话,看着唐三木和秦艽,咬咬牙便和韩逸夫走了。
北梧桐,南桑叶,失神取合欢。
这是唐三木体内毒的解药,瞿辞一直在找方法,没想到竟是被韩逸夫告知的,可笑,可笑呀。
唐三木元气大伤又加上秦艽的缘由,接下来的几天都不说话。
唐三木不恨瞿辞,在当时,只保住自己一个都很难了,自己这样无缘由的责怪瞿辞,本就是仗着瞿辞疼爱。
他根本没资格怪罪瞿辞,倒是身体里的另一个人,唐三木恨得死死的。
夜晚,瞿辞一个人在房里打坐。唐三木的精神比以往好了些,只是失血量有些大,脸色苍白,显得更加羸弱。
“哥哥,我有件事需要告诉你。”唐三木端坐在凳子上。
瞿辞睁开眼,缓缓的看着唐三木,“木木,你不生我气了。”
唐三木平坐着回答道,“不生气。也没理由生气,小九肯定也有他的打算,你不也说了,五年。”
听到唐三木这般说,瞿辞立马笑了,这样就好办了,北上折梧桐,三木也不会特别抗拒。
“哥哥,我体内的毒你知晓吗。”唐三木双手紧握着,一脸紧张。
瞿辞下了床,走进唐三木也坐了下来,有些难为情,“我知道。”
“那我想把这个东西去掉,我恨他。”唐三木说。
瞿辞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听完瞿辞的回答,唐三木心里轻松了,都以为自己身上是毒,而不是其他。
接下来的唐三木如负释重,指甲也不扣了,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在做最后的征求,“那这东西,去了就再也消失了。”
瞿辞被唐三木这些话说的有点晕,但也只能顺着他的话,摸了唐三木的肩膀以示同意。
北梧桐取自北疆,那里地广人稀,资源,技术相对于中原是落后很多的,传闻中的土著人,是以生肉为食,水也是污秽的。
最恐怖的他们有些事以人肉为生,据边疆人说,最喜中原人肉,因为肉质细腻,血水甘甜。
最恶番邦人,因肉如同嚼蜡,体毛过长,身上还带着骚气。当然这只是民间的传言。
梧桐之最当属百年梧桐果,而且是独果,这种果子在黑市也有倒卖,但是真是假就说不准了,瞿辞不敢拿唐三木的性命开玩笑,他只有五年时间,期间还包括采南桑,取合欢。
瞿辞打算一个人去北疆折梧桐,因为处地危险,但唐三木不愿,秦艽不在,他不想在被人抛弃。
一听到这,瞿辞心头就烫,他的弟弟啊,哪里再经得起折腾了。
等唐三木恢复的差不多,瞿辞踩好地点,两人就出发了。
一路向北,朝着梧桐镇出发,越往北就越发的凉,不同于中原的湿润和气候宜人,靠近北疆昼夜温差较大,恶劣的自然气候不得不让瞿辞的行程往后推。
途径沙漠,唐三木包的像个西天取经的和尚,瞿辞也戴着斗笠以防风沙,在这沙漠地区,还遇见了商队,这使得没有目标方向的二人如获甘霖。
几番交谈,瞿辞付了钱财,商队头目才答应捎上他们。
是夜,漫天的星星和漫地的沙子,又加上凄凉的风声,不由得在这片沙漠上长出了长眠的想法。
唐三木裹着衣服,只漏出了眼,他这才明白,原来生活真的这么苦啊。
不同于现在生活的拼爹,和之前秦艽瞿辞的保护,就是现在,自己认真生活,想要生命的那种自足,看着商队的其他人,大都是穿着皮衣,戴着皮帽,常年的奔波,使得嘴唇一直干裂着,仿佛一咧嘴,就渗出血来。
夜里天气很凉,瞿辞和唐三木并没有商队经验多,只带了水,干粮和钱财,衣物还是中原夏季薄薄的白纱。
这样一看,两个玉树临风,干干净净的白衣少年,和着广袤灰黄的沙漠是多麽的格格不入。
瞿辞站着外面,盯着哨,因为商队带头说,这月圆之夜最容易引狼出来了。
唐三木看着瞿辞看似单薄的身体站着外面,一阵罪恶感涌上心头,傻瞿辞,我这是要除了你真正的亲弟弟啊。
唐三木把酒递给瞿辞,问他在做什么,这酒还是在濂泉村酿的葡萄酒,算上现在也能喝了,一口下肚,瞿辞只觉着苦苦的,还是欠点时间。
“今天的月色还真是美啊。”这是唐三木说的。
瞿辞没想到唐三木会说这样的话,却能感到唐三木的失落感。就像是酒啊,总归要些时间。
“木木,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吧。”瞿辞说道。
唐三木裹紧了衣裳,笑出了声,“好啊,哥哥,一起吧。”
二人回到营帐中,就看见商队的人在喝酒吃肉,不同于平常商人,来北疆易物的都是些粗壮汉子,长着一副强盗脸,络腮胡子,满口黄牙,黝黑的脸上还嵌着炯炯有神的大眼。
一双手跟泼墨似的,怎么洗都洗不干净。唐三木的第一印象就是张飞,这些张飞们真的是商人么。
二人进营的时候就像进错了片场,这些彪头大汉也是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吆喝着他俩吃肉喝酒。
盛情难却,瞿辞只能放下了君子,蹲坐着划拳喝酒。唐三木因为身子弱,就免去了。
乖乖的躺着睡觉了。
余勇是商队领头,和名字一样,几年前,夜里狼群突袭,正是余勇奋力厮杀,和领导有方大家才保住了性命,所以之后这些年一直是余勇带领着。
瞿辞好生瞧着这个近四十岁的男人,面貌可憎,一身膘肉挂在身上,胸前一串牙齿,那想必就是英勇事迹的证据了,除却一身莽夫戾气,其他的瞿辞再也找不出任何形容他的地方。
第45章
“小兄弟这身打扮不像是经商啊。”余勇露出了大黄牙,看着二人。
瞿辞抬头,微笑很礼貌的回答道,“听闻这有良药,前来为家弟求些。”
“良药?”余勇疑惑着。
他从未听闻这里有什么仙丹妙药。
看着余勇有些疑虑,瞿辞接着说,“我这弟弟身子骨弱了些,也是听人家说北疆有那神仙草,来寻些罢。”
余勇见着这兄弟二人根个火柴棒似的。想来也不是假话,单看瞿辞,一个白面书生,能有什么威胁,更别提唐三木了。
想到这里,余勇咧着大黄牙,顺手端起一碗酒,咧咧道,“呵,仙草,我看你还是别寻了。”
“余队长何出此言。”瞿辞也端起一碗酒。
余勇斜看着这个比他低半头的文人,有些戏谑的说,“仙草到没有,那吃人的梧桐倒是有。”
梧桐两字一下子击中了瞿辞的心,声音忽然高了一度,“哦,这么说余大哥知道。”
余勇没想到这个弱不禁风的人竟然这么认真,对自己的话有了兴趣,脸上的轻蔑即刻消失。
这书生竟是认真的,那岂不是白白送死,万一有求于自己,惹着一身扫那可不好办了。
想到这里余勇严肃了起来,“瞿兄弟,我唤你一声兄弟,你就听了我的话,别去找那个梧桐果子。弟兄们凑些钱,你带着三木兄弟好生找个大夫,回去吧。”
周围的人也都喝得醉醺醺的一个个倒下,瞿辞观了一下四周,又看了躺下的唐三木,倒了一碗酒递到余勇跟前,“余大哥,梧桐果子我是必要的。”
余勇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叹了一口气,“瞿兄弟,历年来取果子的人多了,可总是进去的多,出来的没有几个,听莽汉一声劝,还是不要妄想了。”
余勇的再怎么苦口婆心也改变不了瞿辞的想法,“余大哥,你只需告诉我这梧桐镇怎么走就行了,至于其他,别无需求。”
瞿辞的话让余勇不知道怎么反驳,这个年轻人与生俱来的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也罢,在这沙漠南边,穿过绿洲,看到五彩鸟,顺着它的叫声便有镇子。只是这镇子不是平常人能看到的罢了。”
余勇也毫无保留,把所知道的都全权告诉了瞿辞,他想也许这个年轻人会知难而退。事实证明余勇的想法是错误的,眼前的年轻人并不是平常人。
天刚拂晓,余勇也怕惹祸上身,就带着大家出发了,唐三木顶着惺忪的眼睛,依旧包裹的像个阿拉伯人。
众人踏灭了火堆,整装待发。商队也是往南边去的,与瞿辞有一小断路一样。
从沙漠南边在往东就是商队的易物地点,这是个多民族小镇,不同于土著人群他们是后来人群,土著人不攻击他们,是因为定了一场协议。
余勇告诉过瞿辞,北疆之地为什么不在极北而在南,那是因为北边有着狼群,没有人住。
东南地区有着多人种镇。搁着一道河流,在往西北便是土著人的地盘了,恰巧这绿洲之地处于中间,五彩鸟是驻地神鸟,梧桐镇也是土著人和多种人的禁地,这才划分了地界,维持了平衡。
可是土著人生来野蛮,不同于多种人的文明。总会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
多种人,大约也是中原或者是西洋人过来的,在这里存在贩卖奴隶,奴隶大都是被土著人除名的犯人,被族人卖给多种人的。
第46章
兴许是多种人群组成的多种人,对于人权的意识还是很强烈的,奴隶并不是肮脏不堪,和他人无异,只是后颈烙有印记代表哪一家的下人。
余勇带领的商队到这边易物,就是把中原的茶叶丝绸以及瓷器,换成这边的奇怪小玩意。
自然也有着西洋玩意。
雪狼的牙齿,西域的香料,以及黑市存在的梧桐果,和神鸟的羽毛。
再走十里路就到了多种人的地盘了。还来不及欣喜,就听见沙子下面有些动静。
所有人都像扯着线的木偶一动都不敢动。忽的从地下钻出来一只触角。
紧紧的抓住了商队里的一个人。大家都慌了神,余勇也开始害怕了起来,这是头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
瞿辞把唐三木护在身后,让大家不要慌张,随后便蹲在来,摸了摸沙子,湿润的。地下的不明物体还在移动,看着这动静似乎还不止一个。
瞿辞把众人聚集在一起,“这边还有商队过来过。”
余勇也不清楚,中途除了你俩也没见到其他人啊。
瞿辞抓过一把沙子,还散着腥臭味,瞿辞也不嫌脏,揉捏着,摊在手掌。
“湿的,还黏在一起。”唐三木说了一句。
瞿辞接下来说,“看样子,这批人还不少,途中没有相遇,那么只能从东北或者西南方向来的。而且遇害应该是昨晚。”
说着用脚往沙子里面戳戳,不一会就刨出一根血肉的人骨,唐三木看着这骨头上面红肉连着,还沾着沙子,瞧着颜色还是新鲜的,不免一股恶心直冲喉咙,啊,要吐了。
众人见瞿辞刨了一根人骨出来,都像炸了锅的蚂蚱一样,叽喳个不停,害怕的,绝望的。无奈的,各式各样。
作为队长的余勇首先安慰了大家,这一突发事件让余勇觉着自己看走了眼,眼前的男人不容小觑。
随后走到瞿辞跟前,他换了称呼,“瞿先生,这是怎么回事啊。”
瞿辞面无表情,“我也不清楚,只能等他出来。但这东西会吃人是确定的。等东西出来,余大哥还望照顾一下我兄弟。”
“瞿先生,言重了。”
“哥哥,我自己可以的。”唐三木从后面走过来。
裹紧了衣服的唐三木紧接着说道,“哥哥,这十有八九是吃人的植物,那湿润的沙子你肯定也知晓了。”
湿润的沙子是血和成的,瞿辞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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